眼见着雪狐小巧的身形钻入林中,阿俊与斐煜翻身上马,立即追了上去。自有一干侍卫随后,分成两边跟随而去。
雪狐身形小巧,动作却是快如闪电,不多时便消失在林中。阿俊与斐煜纵马的身形,亦是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涂菲媛微微蹙眉,目光望着林子里头,想起翻身上马之前,阿俊神采飞扬的侧脸,只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媛媛倒是好福气。”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低低的温柔笑声。涂菲媛扭头一看,乃是云诗。掩着口,笑意盈盈地看过来。在她旁边,是肃王妃,亦是满脸打趣的神色。
两人都是天底下顶顶聪慧的女子,但见阿俊不惜御前失仪,也要争取雪狐,哪里不明白是为了涂菲媛?故此,颇有些兴味地看着涂菲媛。肃王妃更是装模作样地劝道:“啊呀,媛媛,不要担心,阿俊灵敏矫捷,必定给你把雪狐抢回来。”
涂菲媛顿时黑下脸,扭过头不看她。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工夫,林间传来马蹄声声,逐渐地露出一道人影来。未几,人影清晰映入目中,乃是兴高采烈的阿俊。
但见他一手握着雪狐,一手扯着缰绳,身上的蓝白色骑装已经脏污一半,俊秀无双的面容也被尘土污了,偏偏一双眼睛明亮极了,装满纯净的喜悦。冲出林子,便跳下马背,直冲涂菲媛而来:“媛媛,我捉到了!”
涂菲媛见他眼角挂着泥土,随着他笑着,便扑簌簌往下落,有几粒灰尘坠入他睫毛下方,令他不适地眨动眼睛。偏他察觉不到似的,也不理会,兀自快活地笑着将手里的雪狐往涂菲媛的手里塞。
“别动。”涂菲媛轻声道,自袖口里抽出帕子,轻轻擦去他眼角的尘土。并一点一点,细细拭净他俊秀的脸颊。阿俊不由笑得更开心了,一双清亮的眼眸,纯净得犹如春日山间的小溪:“媛媛,给你,拿去许愿吧。”
俊秀无双的少年,真诚快活地献宝。粉妆玉琢的少女,温柔细心地为他擦汗。正是天人一对,璧人一双。场中一时鸦雀无声,纷纷神态各异地看着两道年轻的身形。
永兴帝眯起眼睛,瞧不出神情。静妃沉淀睿智的眼中,露出欣慰。玉无忧细长的眸子里蕴满复杂,宁朝醉的脸上苦涩与温柔掺半。程婧昀等人或嫉妒或艳羡,反观两边家长的脸上,则是喜悦满满,都是乐见其成。
“不作数!”就在这时,忽然自林中迸出一声大喊,伴随而来的是愈见清晰的马蹄声。眨眼间,斐煜带着一众护卫从林间钻出,指着被塞到涂菲媛怀里的雪狐大叫道:“皇上先前说,谁将雪狐‘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就许他一个心愿。”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斐煜翻身下马,大步来至涂菲媛与阿俊身前,一手去掏涂菲媛手里的雪狐,被阿俊抬臂格挡住,顿时一恼,继而冷笑指着涂菲媛身前的血迹,看向永兴帝道:“皇上,这雪狐受了伤,可不作数了!”
他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
此一变故,叫场中众人神色又为之一变。
“那不是雪狐的血。”这时,阿俊转过身来,抬起右手,将手背展露在众人面前:“方才我追拿雪狐时,他暗下毒手,用木棍砸断了我的手背,这才将血迹染在雪狐身上。”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指向斐煜。
“你受伤了?”涂菲媛这才脸色一变,急急捉过他的右手。但见白皙秀丽的手掌,已是血污一片,自手背中间处,可见一道深深的沟,竟是手背骨头从中断裂。看清阿俊的伤势,涂菲媛心中咯噔一下,不觉声音尖锐起来:“怎么伤得这么重?”
阿俊的来历不俗,身体更是诡异,每每受了伤,身体总是发生奇怪的现象。涂菲媛每当想起解毒那次,阿俊替她受过而变得诡异的情形,心里便一阵发怵。所以她千叮咛万嘱咐,又奖又罚,只叫他切莫受伤。怎知,他竟因为她而受了伤。
“娘,阿俊受伤了,我带他回营帐。”唯恐阿俊当众露出异样,涂菲媛连忙拉了他未受伤的左手,朝身旁云诗道了一声,便拉着阿俊往营帐的方向走,竟连雪狐之事都顾不得了。
云诗见他的确伤得重,也连忙道:“好,你先带阿俊过去,我这去请御医过去。”她也不在意雪狐如何了,只眯起眼睛瞧了斐煜一眼,便急匆匆去寻御医了。
永兴帝见状,身子朝后倚了倚,靠着椅背,斜斜躺了。对于阿俊所指控的,斐煜伤了他的手的官司,一时竟问也不问。
斐煜满脸恼怒,张口便道:“皇上,肃王世子乃是污蔑臣,臣不曾打到他的手!”
“孰是孰非,待肃王世子归来,你二人对峙片刻,真相自出。”只见永兴帝眯眼倚着椅背,好似睡着一般,一动也不动,坐在他身边的位份最高的静妃说道。
斐煜只得忿忿住了口。
待得半刻,包扎完毕的阿俊在涂菲媛、云诗、肃王妃等人的簇拥下归来。
“小子,你说你的手乃是煜王砸伤?”人齐了,假寐的永兴帝也醒了过来,坐直身子看向阿俊问道。
阿俊点头:“就是他。”
“你胡说!”斐煜咬牙恼道,“我何时砸伤过你?”
阿俊便看过去道:“你还要狡辩?难道你不曾向我扔棍子?众目睽睽之下,你怎么好意思耍赖?”
“还有谁看到了?”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皆从阿俊的话中听出暗含之意,永兴帝立刻沉声看向方才跟随两人而去的一众护卫。
片刻后,护卫中有一人抱拳而出:“禀皇上,属下曾看到煜王向肃王世子的方向掷过棍子。”话音落下,又有两名护卫出列:“禀皇上,属下亦曾看到。”
“你们——”斐煜的脸色顿时难看得厉害,只见众人皆用异样的眼神朝他看来,不禁道:“我的确掷出过棍子,可是并没有砸到他!”
他便是再看不过眼,也不会对阿俊出手。要知道,阿俊可是肃王世子,是肃王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也是肃王府承认的唯一子嗣。他自己呢?虽然是太子之子,但却非长非嫡亦非宠,若论起来,比阿俊的地位高不哪里去!
又怎么会不自量力,对阿俊下黑手?尤其阿俊可不是个傻的,瞧他在御前提出再比夺狐的模样,便知是个厚颜狡诈的。故此,斐煜的确掷出过棍子,却是对着雪狐。落后半步,被阿俊捉了雪狐,斐煜心里气不过,便想一棍子打死雪狐,叫阿俊也偿不了心愿。
他可是真真正正半点儿没打着阿俊的!
他也是王子皇孙!为了夺得太子的宠爱,也曾认真练习过武艺的!那一掷之下,完全是冲着雪狐去的,他敢保证没有碰着阿俊半点儿!
可惜没人信他,阿俊的伤势是由众人亲眼所见,御医亲口证实了的——如果不是他,难道是阿俊自己把自己的手打断了?那可没有理由了,这样残忍的手段,断没有人用在自己身上的。
“子不教,父之过。哼,回去反思吧!”永兴帝拉下脸,对斐煜抬手一挥,此事就此落定。斐煜毕竟是皇孙,饶是他涉嫌打断阿俊的手,众目睽睽,永兴帝仍旧给他留了面子,没有当场处罚他。
只是,斐煜不识趣,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皇上,孙儿冤枉!”
这一声既出,永兴帝真是最后一丝好感也没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带下去!”
数名近侍出列,架住斐煜,将他拖着离开了众人视野。斐煜,最后一丝体面也没了。便连太子,也是面上无光。然而太子毕竟老成持重,只是喝了一声:“住口!”立时喝断了斐煜的大叫,随即出列拱手:“臣一定查出事情真相,还肃王世子一个公道!”
太子虽然某些方面作风不佳,然而脑子却是好使,亦颇有政绩。简单一句话,便洗去斐煜的恶名,又显示出严父的作风,令人不服不行。
涂菲媛口里冷笑一声,恶意满满的目光盯着斐煜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野中。胆敢打断阿俊的手,斐煜……
站在涂菲媛身边的阿俊,悄悄转动眼角,瞥见涂菲媛满脸的冷然与恼恨,情不自禁地蜷了蜷手指。幸好,他将脏水泼到斐煜的身上。如果给媛媛知道,手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同时,又庆幸不已。媛媛素日走路都牵着他的左手,并不曾碰他的右手,这才得以掩饰着,一路没有被发现。至于斐煜,唔,胆敢跟媛媛抢雪狐,栽赃他是活该。思及至此,眉头微微蹙起,手肘轻轻碰了碰涂菲媛,小声说道:“媛媛,手痛。”
涂菲媛立时回神,抬眼看向阿俊,但见他脸颊有些苍白,不禁心下怜悯,又不敢碰他的伤手,便轻轻抚着他的手臂说道:“你且忍着些。再过两日,便不痛了。”
阿俊咬了咬唇,点点头:“嗯。媛媛摸摸我,便不觉着痛了。”
“哼,叫你不小心?”涂菲媛心下一片绵软,嘴上却忍不住道:“谁叫你不听话的?我不是说过,不要雪狐了?你不听我的话,偏偏去逮,被人害断了手也是活该!”
阿俊顿时撅起嘴,一脸委屈。涂菲媛见状,也不好说他什么了。恰时雪狐从她怀里钻出来,露出玲珑的小脑袋,颇为可爱,不由得软了口气,低声说道:“谢谢你。”
“我就知道媛媛喜欢!”阿俊立时笑开来,眼睛亮晶晶的,煞是清澈莹润。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儿,照得周边许多人的眼睛都快瞎掉了。坐在上首的永兴帝,看着这一幕,似乎很是满意,微笑点头出声:“既如此,得雪狐向朕许心愿的人是谁?”
阿俊推了推媛媛,叫她上前去。涂菲媛知他一片心意,便没有拒绝,抱着雪狐走上前去,在御前跪下道:“灵慧斗胆求皇上的笔墨。”
“哦?”永兴帝有些惊讶,“灵慧的心愿,竟是朕的笔墨?”
他怎么不知,这小姑娘如此敬仰他,如此珍贵的心愿,竟是求他的笔墨?
却见涂菲媛仰起头,脆声道:“灵慧开了一间店面,名为‘非缘酒庄’,卖的是葡萄美酒。在此斗胆求皇上为小店赐下墨宝,为小店撑门面。”
“哈哈哈!”永兴帝听罢,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好,好,涂爱卿可是生了个有趣儿的女儿。很好,朕很喜欢。”说到这里,止了笑声,然而眼中笑意却是丝毫不减,“朕赐你墨宝自是不会抵赖。只不过,此为秋猎之际,你竟张狂为私有小店扬名,可知罪?”
涂菲媛轻笑一声,叩首拜下:“灵慧知罪。待回去之后,定当奉上最美味的酒酿,抵此时之罪。”
少女清脆的声音犹如百灵,虽然娇身拜下,却是脊梁笔直。更兼之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皆是不卑不亢。哪怕与当今天子交谈,亦不见半丝惶恐。引得一片惊艳目光,纷纷投来。
唯独隐匿在暗中的麻一,远远望着这边,深深叹了口气。若是小主子得了雪狐,向皇上求得赐婚之事,以他们二人在人前表现出来的亲昵,此事多半就成了。偏偏……麻一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他半天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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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奸诈的阿俊~\(≧▽≦)/~
然并卵,他还是受伤了。大家猜,媛媛会罚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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