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梅买了衣服,给斐烈送去,一同送去的还有两千块钱的现金。
“斐先生,我们老大最讨厌花花草草,最喜欢实际耐用的东西……我们老大胃不好,吃不了硬的,也不喜欢甜口……”赵梅巴拉巴拉讲了一堆,才放下东西走了。
回去医院,赵梅被一帮无良的人围住,纷纷积极打听斐烈的事情:“那位斐先生住哪里?是什么剧组的?今年多大?没有女朋友吧?他什么时候再来?”
“老大呢?我先汇报给老大。”赵梅推开一众无良的家伙,进了病房,将欠条交给涂菲媛,笑眯眯地道:“老大,这是那位斐先生打的欠条。”
斐媛接了欠条,看着上面的数字,微微皱眉。
“老大,人家救了你耶。”赵梅立即说道,“而且斐先生从前还认得你的,又不是骗子,拿着欠条也不怕他赖账的。”
斐媛瞪了她一眼:“我又没说什么。”她不是这群没眼力劲的家伙,斐烈那一身穿着打扮,他们以为是拍戏的道具,她却一眼看了出来,那绝对不是道具。就看他剑柄上镶嵌的宝石,绝对是极品鸽血红,抠下来一颗就不知道卖多少钱了。估计是哪里的公子哥儿,玩cos来了,她心想。将欠条交给赵梅收起来,便开始抱怨起来:“凭什么一样掉下来的,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就我摔得这么狠?”
赵梅笑得没心没肺,冲她挤眉弄眼:“若不摔这一下,怎么遇见大帅哥?”
斐媛剜她一眼,挥手全都撵出去了。一个人躺在安静的病房里,蹙眉凝思,她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个人?
到晚上的时候,斐烈一手捧着花束,一手提着饭盒过来探望。他已经脱下那一身戎装,换上了西服。赵梅的眼光很不错,挑的藏蓝色西服与同色条纹领带都很适合他,将他挺拔的个头衬得更加笔直,简直比店里的模特还要有型。
“我明明告诉他,老大不喜欢花花草草,他怎么还买花?”赵梅嘀咕道。今晚她值班照顾斐媛,见斐烈来了,立刻起身站到一边,将床前的位置让给斐烈。
而斐媛被赵梅洗脑了一下午的爱情故事,腻歪得不行,见到斐烈来了,倒是高兴了一下:“多谢斐先生来看我。”
“你吃过了吗?”斐烈将花束放在床头,提了提手里的食盒向她示意道。
斐媛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赵梅插嘴道:“我们老大还没吃呢,斐先生带了什么?”
“带了粥和水果。”斐烈坐在床边,将食盒打开,一边往外端东西,一边说道:“我跟厨房说你不能吃硬的,又说你失血过多,厨房就熬了这个送来。”
五星级宾馆的服务很贴心,他只吩咐了一声,他们就把饭做好送来了,连食盒也是准备好的。
“多谢斐先生。”斐媛见状,也不好推拒了,谢过之后,叫赵梅道:“过来帮我一下。”
赵梅“哎呀”一声,拍着脑袋说道:“真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情。那个斐先生啊,就麻烦你帮我照顾我们老大吃饭吧。”不等斐媛骂她,嘻嘻一笑,一溜烟儿跑了。
斐媛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斐烈却是低低笑了,也不说什么,端起碗拿起勺,吹了吹还热着的粥,送到斐媛的嘴边。
斐媛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们不熟,但是看斐烈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好像她太在意似的,也不多想了,道了声谢,就张口含了下去。
斐烈本身就是话少的人,更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所以一顿饭下来也不怎么说话。只把碗端得稳稳的,耐心细致地吹凉了粥喂过去。
斐媛本是什么氛围都适应的,偏偏这会儿不知怎么了,有些坐立难安。她眼角微抬,看见一粒圆润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再往上看,便是坚毅的下巴,带着男性独有的线条。再上方,一双冷峻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看着她。她不敢再往上看,连忙垂下眼,认真吃饭。却闻到一丝丝似香水又非香水的气味,从他的指尖传来,带着一缕清冽,很是好闻。
“听赵梅说,你从前认得我?”这样奇怪的气氛,让斐媛有些不适用,似乎空气都有了热度,便开口打破沉静。
斐烈舀粥的动作顿了顿,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是认得你。”
“你的意思是,我不一定认得你?”斐媛好奇说道。
斐烈低低一笑:“你认不认得我,还要问我吗?”
斐媛不禁也笑了。这一番交谈,之前那股奇怪的气氛便似乎不见了。等到吃完饭,斐烈端了削好的水果,用牙签插了喂给她。
“我自己来。”斐媛连忙说道。她伤了半边肩膀,另半边还是好用的。
斐烈将她伸出来的手又压回被子里,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给她掖了掖被角,才重新端起水果盘:“我喂你。”
继上午那一眼后,斐媛再次体会到他的霸烈。然而这一次,她出奇竟没有觉得反感。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别开头并不吃水果,忽然问道:“斐先生并不是演员吧?”
斐烈一向知道她聪明,竟不料她聪明到这种地步,一想到这里没有阿俊,只有他和她,就不禁愉悦地笑起来:“不错。”
“斐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不是斐媛多心,而是那个山谷乃是旅游景区的下方,并没什么景色,一般人不会去的。他不仅去了,还刚好救了她。
联想到好好的缆车居然断裂,以及其他人都没有受伤,就只有她一个人伤得不轻不重的,就忍不住想多了:“斐先生说我们曾经认得,不知是亲是仇?”
斐烈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底闪过怀疑和戒备,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激赏。想当初,在紫霞山庄外面遇见她,他将费尽心思的灵药送给她,她也是这样怀疑他。
真的是她。斐烈一百个确定了,就是她。
下午他没闲着,在宾馆里打开电脑上了网,搜集了很多信息。又特意买了一瓶红酒,细细品尝了,就是那个味道。
非缘酒庄,斐媛,涂菲媛。
“是仇。”斐烈忽然起了兴致,想逗一逗她。
谁知,斐媛听完后,竟然笑了起来:“斐先生真爱开玩笑。”这次也不躲了,探首过来,咬掉他手里叉着的水果。
倒叫斐烈一时有些无措起来,诧异看她:“你不信?”
“跟我有仇的人,绝不会救我又喂我吃饭。”她淡淡一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他们只会趁机弄死我,再夺走我的酒庄。”
斐烈顿时沉下脸;“有人这样对付过你?”
“怎么,斐先生要替我报仇吗?”斐媛眨了眨眼道。
斐烈却不跟她玩笑,沉着脸道:“如果有人敢这样对你,我一定叫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这样郑重其事地说出来,更显分量。斐媛原本对赵梅念念不忘的霸道总裁没什么兴趣,此时也不禁心中一动。假如霸道总裁就是斐烈这样的,她倒是理解那些小女人的心情。
“斐先生说得是真的?”斐媛狡猾一笑,说道:“那我可就列出个名单来了?”
斐烈一听,眸色更深:“列名单?不止一个人对付过你吗?”
“斐先生言重了。”斐媛忽然沉下脸,有些没意思:“生意场上就是这样,你死我活,永远不会变。”
他太认真了,认真到斐媛忍不住怀疑,他其实就是演员——怎么能有人对素不相识的人,露出这样关切的神色?以她的痛为痛,以她的忧为忧。
小说是小说,生活是生活,斐媛从不认为两者有什么共同之处。斐烈的表现,立刻在她心中划了叉号。
斐烈察觉到斐媛的态度有变,不禁觉得有意思。从前他跟她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有阿俊在,也很少有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并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阴晴不定的人。他不觉得失望,只觉得新奇。他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以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改变想法了。既然她如此真实,他不妨也当做真实。
“非缘酒庄在招模特儿?”斐烈开口打破寂静,“我在你的网站上看到的,你觉得我怎么样?”
他需要一笔收入,也需要一个接近她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就摆在眼下,根本就是唾手可得,斐烈开始有些感激将他送来的人了。
“斐先生想做模特?”谈到生意的事,斐媛就像变了一个人,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笑了起来:“斐先生的价码是多少?”
很显然,她也是中意他的。没办法,他的外形实在太好了。斐烈自己也很自信,略一笑道:“你看着给就好。”
他在网上搜索过模特儿的费用问题,知道多少有些起伏。但是他不想跟她讨价还价。
他早就知道她是个精明得过分的人,他虽然可以跟她较量,但是他完全不想这样。
“随我给?”斐媛挑了挑眉,“哪怕一块钱,斐先生也答应?”
斐烈听了,不由笑了:“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斐媛听他这么说,倒是好奇起来。
斐烈便道:“第一,你以后叫我的名字。第二,拍摄期间包吃包住。”
斐媛听罢,一时愣住了,随即大笑起来:“斐先生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他想跟她亲密一些,甚至可以无条件赞助她的新品宣传。他表达得并不隐晦,她自然很轻易就听懂了。
“你答应?”斐烈挑了挑眉。
斐媛一边大笑,一边点头:“当然。这样的便宜,我怎能不占?”她可是大奸商,他自己送上门来给她吃,她拒绝就是傻子。
斐烈听了,心中一松,见她笑得快活,不禁也笑了。从前不知,原来她是这样单纯而有趣的人。
赵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脸的愧疚:“哎呀,真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急事,今晚不能陪床了。斐先生,既然你跟我们老大是认识的,就麻烦你照顾我们老大吧?”
斐烈看见赵梅朝他挤眼,心里倒是感激她的识趣,对她点了点头:“不客气。”
不等斐媛说什么,赵梅一溜烟儿跑了。当然,不是真的跑,她才没那么不讲义气。她只是躲在隔壁,这样万一老大有什么,还可以电话呼她。她一边赞叹自己的机智,一边告诉其他人进展情况。
“赵梅净胡闹。”斐媛这时有些尴尬起来,抬头对斐烈道:“斐先生,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也没事的,这里的护士都很尽责。”
斐烈挑了挑眉:“你刚才答应叫我的名字。”
“斐烈。”斐媛叫道,心里有些好笑,看他的样子,似是当真要追求她的,“你回去休息吧。”
斐烈长腿一伸,换了个坐姿,说道:“我留下照顾你。”语气不容拒绝。
斐媛打量他一眼,心道,看来是个雏儿,这么土的泡妞法子都能使出来。当然,也不排除从前都是别人追他,这次是他头一回追女孩子。
“那你自便吧。”斐媛说完,便躺下睡了。
她素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斐烈一早就知道,见她在他面前并不装模作样,倒是欢喜居多,不觉声音温柔道:“你睡吧。”
斐媛的眼珠转了转,没有睁眼,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东西,半天没睡着。
她一向觉少,这时睡了,半夜多半要醒了。索性打算起来,跟他聊上一聊。谁知睁眼一看,斐烈就坐在床边,眼神温柔地盯着她瞧。一时间,头皮发炸:“你一直盯着我看?”
“没有。”斐烈被逮个正着,立刻否认道。
殊不知,在斐媛的眼里,否认就是承认。一时间,又是羞,又是气,还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是谁?我从来没见过你,你为什么打着认得我的幌子接近我?”
“我说了,只怕你不信。”斐烈低声说道,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受了伤,不要想太多,快睡吧。我虽然对你没安好心,但也不会加害于你,你安心休息便是。”
习惯使然,他有时说话改不过来,会文绉绉的。斐媛听了,愈发觉得他奇怪,哪里还睡得着;“我信不信是我的事,你只管说你的。说,你为什么对我没安好心?”
“我想和你变成‘一家人’,难道你认为这是‘好心’?”斐烈见她固执得要命,没法子只好说道。
斐媛陡然瞪大眼睛,一时间气喘不休:“你,你——”
亏她当他是个雏儿,还说他招式土,哪知道人家说起甜言蜜语起来,段数高得不得了。
斐烈见她气得眼睛都睁大了,说不出的可爱,不禁低低地笑起来。
“哼,你就慢慢‘想’吧!”斐媛难得被人调戏成功,心里有点恼,又不甘气场就这样被人压倒,骄傲地道:“这样‘想’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从来没有一个成功的,你当然也可以慢慢‘想’。”
斐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心里记挂的小姑娘,这就是她的真面目,如此生动,如此活泼。
一股感激油然而生:“好,我慢慢想。”
他一点也不着急。他唯一输过的人,就是阿俊。现在阿俊不在,他再不会输的。
其实,他输给阿俊的地方,也不是品貌不如他,而是身份。他跨不过那道名为伦理的坎,所以他自己放手了。若非身份的阻拦,他放手去搏,未必争不过阿俊。他,斐烈,身为武成王,正经的皇子皇孙,可从没打过败仗。
斐媛看着他气定神闲,好似当真不着急似的,有些气闷。真是说也说不过他,压也也不住他。这个人,究竟什么来头?
“你还没有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说认得我?”斐媛问道。
“我的确认得你。”斐烈说道,“我认得的那个你,只有十三岁,机敏灵巧,一心孝敬爷爷奶奶,全世界只有他们被你放在心尖上,其他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斐媛一听,不由怔住。十三岁的她?一时间,被压抑的过往悉数涌来,爷爷奶奶慈爱的模样,温暖的话语,浮现在脑海中。随即而来的,是无边的悔恨。
“你的确没安好心!”斐媛透过雾蒙蒙的视线,冷冷地看着他,“你故意提起我的伤心事,想叫我伤心难过,一蹶不振?可惜叫你失望了。”
斐烈静静地看着她,眼睛深邃而包容,并未因她的误解而动怒。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对着她,他永远也生气不起来。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丑姑娘,又黑又胖……”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对着她娓娓道来。
他讲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讲了他眼中她的倔强固执,她的温柔体贴,她的狠心无情,讲了她的快乐,她的悲伤。
“你倒是有一份好口才。”良久,他声音止歇。斐媛看着低头喝水的男人,声音是强撑的冷静。心里面,早已惊涛骇浪。如果真的有一个机会,她和爷爷奶奶重新来过……
就像他讲的那样,如果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会将爷爷奶奶放在心尖上,谁也不能越过。想到这里,愈发觉得他讲的故事有迹可循,甚至没有什么漏洞,只除了一点:“那个一直跟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孝敬爷爷奶奶的人是谁?”
斐烈既然跟她讲起那些事,自然无法抹去任何一个人。只不过,做些模糊处理还是可以的。他略过了阿俊容貌性情,一笔带过,并不突出描述。闻言淡淡一笑:“你想知道?”
“他是谁?”斐媛问道。
斐烈却挑了挑眉:“现在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