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球送到安南去打‘第一仗’是没有问题，可是这依靠热气球查出来的东西或许才是咱们后续最棘手的事。”
朱厚炜手指轻敲桌面，桌面上放着一叠厚厚的图纸。
这是这段时间锦衣卫和暗部合作在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明里暗里调查出来的实际田亩鱼鳞图。
其上记录的真实田亩数量，高达一千多万顷。
比在册的四百多万多出来足足六百万顷！
就这，还是没有彻底调查完的结果！
历代封建王朝最难避免的、导致最终覆灭的土地问题，在弘治一十八年的现在，其实已经积攒的非常之重了。
“这些天杀的杂碎，本宫知道他们趴在大明身上吸了不少的血，但着实没想到居然能吸这么多。”
“六百多万顷，还是没有彻底彻查完的数据，大明一半的土地都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难怪天下流民从不见少，都特么是这群畜牲逼出来的！”
说到这事，朱厚照也是恼火的很。
他可是真正亲自救灾亲自上前线来往过大明百姓人群中的，知道百姓们过的是什么苦波一日子。
大部分百姓，根本没有自己的田地。
即便有，也不过是勉强糊口不至于给自己饿死而已。
有些人的田甚至连勉强糊口都做不到，还需要去打短工，给地主老爷做活才能勉强混条生路。
朱厚照知道这其中有很大的猫腻，看清了许多人的嘴脸。
但这嘴脸恶心到给大明田亩吃掉大半还装着一副虚伪的样子是真超乎朱厚照意料了。
人怎么能无耻成这样？
老爹的中兴这些年一直被揭露拧出其水分，没想到拧了近十年了才发现根本不是注水那么简单。
看似“茂盛，长势良好的草原”实际上下面是“偌大的湖泊”上面那生机勃勃的不过是漂浮其上毫无根基的水草。
只有一脚实打实的踩下去你才会发现这“障眼法”有多坑爹。
“就是这坑实在是太大，要动它真的会让人很伤脑筋。”
朱厚炜有些苦恼，填坑本就不易，这还是个陨石坑咋填嘛。
“再难填也得填，大明才是根基所在，若是大明内部的根基问题都无法解决咱们船队就算到了新大陆，北边就算灭了鞑靼也没有实际意义。”
自身毛病不治理，他们就算搞事搞得再多短时间造就再多的神话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过个几十上百年大明一样要走向崩溃。
只有解决了这根上的问题，营养成分才能送的上，这棵参天大树才不至于会从内部被蛀虫咬死枯寂。
“况且，现在该头疼的不应该是咱们，咱们镇国府虽然发展势头势不可挡但又不是朝廷，该头疼的是现在在位置上的人。”
“比如......咱们的父皇。”
朱厚照笑嘻嘻，天生乐天派的他在有老爹在明面上上顶着的对比，那感觉自己好多了。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老子还在位呢本宫一个劲上火干什么。
得让他老人家先上呀。
虽然这事估计最后还得他们俩兄弟来处理，但想想至少现在还是那狗皇帝头疼他就心情舒畅。
就像一个乐观的人看后天上班，他想的是明天还能休息一天。
而悲观的人看到的却是距离上班时间越来越近了......
面对同样的时间节点，乐观派和悲观派整个人的磁场都是不同的。
......
暖阁内，压抑无比，寂静无声。
真正达到了针落可闻的境界。
弘治皇帝坐在那，拿着手里的材料左右比了又比，久久不语。
牟斌和萧敬低着头不敢轻易在此刻触动发出一丝声响惊动弘治皇帝。
他们，都怕殃及池鱼被当成宣泄情绪的对象。
这件事太大了，他们可扛不住啊。
“朕当初只当他们虚伪，给朕编织了个美梦，没想到在朕撕碎这个美梦自以为看清现实后还有这么多事是朕不知道的。”
轻轻翻动手中的鱼鳞图册，弘治皇帝情绪稳定的可怕。
就像是那毫无波澜的湖面，谁也不知其下暗流汹涌暗藏恐怖。
“牟斌，锦衣卫对田亩清丈还有多久多少地方没清？”
“回陛下的话，自改组接手此事后锦衣卫已经彻查包括北直隶、山东、山西、河西、河南......等共九省之地，还剩下江浙、江西......”
牟斌闻言赶忙回话，生怕慢了片刻触上快要暴走的弘治帝的眉头。
“两京一十三省才查了九省之地......”
弘治皇帝笑了，笑的灿烂，笑的讽刺。
讽刺无比！
还没查的是什么地方，是江浙、江西等地，是号称鱼米之乡的江南！
放眼天下之丰，能和江南比得又有几处。
现在江南都还没查就已经比实际在册上的耕地多了近八成，要是查完江南还得了？
朕原先以为因受连年天灾和种种人祸影响，开垦土地困难甚至还会有土地会被无奈荒掉，这才导致大明百来年耕地没有什么增加反而减少了许多。
即便后来“觉醒”了知道其中有严重问题也最多认为被贪掉两三成土地就已经顶天了。
没想到啊，朕真没想到按照真实情况朕原来是可以这么富有的！
大明原来是能够拥有这么多耕地的！
“继续查，不要走漏任何风声，这件事办好了朕重重有赏。要是走漏了什么风声导致......”
弘治皇帝不说了，牟斌却是不由感到后背一凉。
有些时候这话不说出来可比说出来可怕多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人脑自身的脑补机制就会将这份往能想到最坏的方向引导。
“臣，定不辱使命，为陛下为大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牟斌咬牙，起身告退。
走了，去玩命去，虽然这彻查田亩在历朝历代都是最要命的工作，但牟斌没有什么路可以选择。
都特么九死一生经历了考核、改组好不容易再度将锦衣卫头子的位置坐稳，就算这活是去接天上下的刀子他也得去呀。
特务组织，玩得不就是命吗？
不敢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你算什么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