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长老难得开了个自认为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结果却引来无名斋一众前辈以下犯上的猛烈批评。
要不是她修为高深、威望在前，恐怕早就被群起而攻之，狠狠教训一顿了。
接连刺激下，本就年事已高的茅之昂前辈心疾突发，还是用一枚小还丹才救得回来。
不过，茅之昂之所以如此激动，倒也不是单为玩笑，而是因为南宫菀随后抛出的话：
“研修会提议，要让整个雪山都加入进来。”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
当然，研修会之所以有此建议也不是毫无缘由。
毕竟现在局势紧迫，神降日迫在眉睫。
关于神降日，身居高位者何人不知？
只是对此，各有判断，有人忌惮，有人趋之若鹜，但不管态度如何，都有一个共识——
无论终将面对怎样的天命，能做的准备，必须抢在前头。
尤其当他们亲眼看见柳笙等人展示的那艘小型仙舟，听说真正的仙舟体量要大上千倍万倍，便都明白，仅凭无名斋百余人，根本支撑不起这等庞大工程。
更遑论若是失败了，还要进行复建测试。
甚至测试一次又一次……
为了此事，此时此刻，无名斋的议事堂中争论正酣。
“但是现在雪山上不是一条心的人居多。”李璇皱着眉头说道，“特别是杜月娥那一派……可是一直盯着南宫呢。”
“还有理念分歧，”柏源摇着李璇的折扇冷笑道，“天耳湖出成果之后，好几人跑来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请神’……”
“此事，老夫也有所听闻。”茅之昂也是不住点头。
“当然，也有人问到我面前来。”南宫菀一脸沉静，“不过，那些疑问，倒也不能怪他们。毕竟……那也是我们曾经的计划。”
“问题是，他们的目的未必纯粹。”李璇冷声道，“有多少人……其实是圣殿那边的，我们并不清楚。”
“更何况还有一派……”柏源语调微顿，扇面一收，“寒夜派。”
众人神色骤变。
这一派的人是最癫的。
他们认为倒向寒夜才是最终的归宿。
想到他们那阴森诡秘又血腥恐怖的研修斋，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要不是有研修督查会一直盯着，雪山上的人都怀疑他们在做什么有违人伦天理的研修。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缓过来的茅之昂挣扎着坐直，脸都憋青了，“绝对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掺杂进来。”
“可这……”南宫菀神情淡然，“正是研修会开出的通过条件。”
“而且，他们希望——今年完成首次试飞。”
这句话说出来，众人刚刚火热的脑子也是顿时冷却下来。
的确，百余人，要在短时间内完成一艘完整仙舟，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人手、资源、时间，样样都紧。
“晚辈有个提议。”
忽有一抹清冷之音响起，语气谦和，却透着从容的淡定。
众人循声看去，正是一直跟在南宫菀身边的侍者“凌笙”。
“你说。”李璇温声说道。
若是别的侍者说话，她可不会如此。
但是“凌笙”这个小姑娘，明显南宫菀对她的态度很不一般，而且她的机敏，早已让人留下深刻印象。
迟早非池中物。
柳笙缓缓开口：“晚辈在想，我们可以让旁人加入进来，但是，需要通过倾向性审查。”
“倾向性审查？”南宫菀问道。
众人也有些好奇。
这倒是个新鲜玩意儿。
“没错，根据不同的倾向性……例如……”
柳笙快速思考了一下，眼睛一亮，像是想清楚了一般加快了语速：
“依照对‘研修’、‘信仰’、‘诡异’以及‘真理’的看法倾向分为不同的人格倾向……”
“比如说……”
“对研修，是更推崇实操还是理论？”
“对信仰，是尊崇顺从还是理性思辨？”
“对诡异，是避而远之还是接纳研究？”
“对真理，是坚守已知，还是主动追寻未知？是相信真理的唯一性还是多元性？”
“四象共有八种倾向性，组合起来共有十六种倾向，综合判定形成十六种人格……”
柳笙越说眼睛越亮，以拳击掌，一锤定音道：
“暂时我们可以将之命名为‘四象观心十六型研修人格测试’！”
“依照这个测试，我们就可以根据不同的倾向，将人放在不同的岗位上，这样既可以充足人手，但又可以避免一些极端问题。”
【例如像是宝生那样的事件……】
【万万不可再发生了。】
【不过这听起来，像是在搞分裂。】
【没办法，这是最快的办法。】
【现实来说，我们确实需要人手。】
【而且，我们不是有信仰基石吗？】
【一旦他们在此期间开始思考真理，就会受到地母大人的影响，一点点潜移默化……】
柳笙想着，也觉得自己正在走向给人烙上信仰烙印的路子。
【屠龙者终成龙啊……】
摇头甩去如此念头。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
柳笙说完这一番话，众人顿时陷入沉思中。
这个说法，对于他们来说倒是新鲜，但是也不难理解。
“那你打算如何测试出倾向？做题？”柏源饶有兴趣地问道。
“没错。”柳笙点头道，“根据这四象设计一套题目，以两个极端答案的双选题，让人选择更倾向的答案，大概就能知道其倾向性。”
“看来你有些想法了。”李璇点头微笑。
柳笙微微颌首：“算是。”
南宫菀沉思一会儿，便说：“如此，那你便设计一套看看。”
……
于是回到斋舍，柳笙将曾经在联邦帝国的星网上流行过的那个叫做什么KJGh还是什么mbtI的人格测试，结合方才自己的想法，丢给世界整合一下。
现在，“世界”配备四块天衍石，算力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这种级别的测试，仅用边角余力，就能生成成千上万套版本。
它的主体算力，则仍在清洗和解析从胎神世界带回的庞大数据：
首先，是天耳湖数百年累积下来的虚空观测资料。这部分数据对星图的绘制与虚空环境的理解，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其次，也是最为关键的——来自那座粒子对撞机的核心数据。
在胎神世界中，大型粒子对撞机最后与雪山相融合，按照朱九清等人生前设定的模式，日以继夜、自主运转，从未停歇，形成了惊人的数据洪流。
虽因无人操控，许多数据冗余、重复或混乱，但对柳笙而言，依然价值非凡。
特别是现在——
整座“雪山版”对撞机已被完整搬运至虚空，一旦数据清洗完毕，将能重启研修，且是更具针对性的研修。
想到今日研修会上，那些长老们看到了小型仙舟的成功升空，甚至乘着小型仙舟短暂遨游了一下虚空——严格来说，其实也就是脱离了一下大气层，很快就因为能量不足，不得不迅速返航。
但震撼过后，提出来的种种疑问，却是棘手不已：
“虚空与地面的通信如何解决？”
“天耳湖的研修成果说明已经有解决的基础。”
“星图的绘制呢？我们不能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行吧？”
“正在通过天耳湖的观测形成。”
这一些，南宫菀尚且可以一条条辩驳回去。
但是，更多的问题，却让人难以回答。
“这小型仙舟启动时，灵气需求高达一万六千五百四十三灵珠……若是大型，需求量简直难以想象。如此庞大的能耗，如何保障续航？如何实现长期运转？”
“这仙舟的材料，我都可以一拳打烂，如何能抵御天外之火、天外陨石还有虚空中长期航行的损耗？”
“若是构建更大型的仙舟，所需资源几何？雪山是否承载得起？”
“还有你们说的通道，什么协议，怎么处理？万一真的像你们所说，哪儿都去不了，还一出门就被人给轰了呢？”
“我们是否需要更强大的武器？虽然不知道我们的敌人是谁？”
“仙舟与神的关系，你是否有妥善考虑？”
不得不说，柳笙虽然自负有着超脱这个时代的远见与学识，但雪山这些沉寂多年的长老，一个个果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居然那么快就是看到仙舟计划中的种种缺陷与不足。
也正因如此，研修会才提出那条近乎苛刻的硬性要求：
必须在今年之内完成第一次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