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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并没有离开很远,他躲到了一块石头后面,偷听酒瘦与去非的对话。

虽然他的气息早就被酒瘦察觉,但是酒瘦并不以为意,反而说得更大声了。

在两人的对话中,清明确认了一件事情:有个叫做李秋的人,是青木宗的,他是去非师兄的朋友,这一次专门来救去非出去的。

并且听着酒瘦师兄的意思,此人是要“打上门来”的。

此人之前在长春宗曾一人独斗十三筑基境,这次也是要与整个流波山的筑基境一决高下,甚至不惜生死。

十三筑基境啊,啧啧!清明咂了咂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一个炼气期的底层弟子,觉得筑基是非常遥远的事情,可是这个叫李秋的人,不仅是筑基境的高手,而且可以一人打败十三个筑基境,实在是太可怕了。

去非师兄也只是炼气期修为,为何会认识这样厉害的人。不过去非被废修为之前,也已经是九层巅峰了,马上要筑基了,可惜宗主……

哎,去非师兄行事太过癫狂,竟然会做出那样的荒唐之事,实在是让人耻笑。不过,他交过的朋友可是真的不错,竟为了救他要打上佛宗的山门,想想就觉得让人热血沸腾。

呸呸呸,我怎么站在那人一边了,不行,得骂几句才行。

于是清明又在心中默默说了几句“自大狂妄,目中无人,实在欠揍”之类的话,这才让自己的心境平衡起来。

但是无意中得知此事,憋在心里实在是太痛苦了,清明便赶紧跑开,去到自己做功课的地方,找到他的好朋友,跟他们好好诉说一番自己无意中得知的秘密去了……

这一日,天空晴朗,风轻云淡。

李秋按照酒瘦和尚给他的指引,来到了向往已久的东海流波山,不由有些感慨。

他与佛宗本无冤仇,佛宗与他也无瓜葛,他来此地不为寻仇,也非访友,竟是为了救人!

救一个故人。

小去非曾经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曾经吟唱的那首诗中,有两句李秋到现在仍然记得。

望断星河三千重,多情笑我云雨风!

诗句大气磅礴,又不失本心,实在是难得的佳句。

李秋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流波山,这才明白为何去非可以写出如此胸怀宽广的诗句。

只见眼前的流波山层峦叠翠,山势却极为陡峭。山高约五百余丈,在高山上,一座座恢弘的庙宇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最当前的一座大殿,上面有三个金色大字:戒律殿。

竟然不是迎客殿或者议事堂之类的宝殿。

戒律殿下,一级一级的台阶绵延而下,直通到山脚下的岸边。

看完近处,再放眼出去,便见到在眼前的高山、庙宇背后,一座巍峨的雪山直上云霄,恍如巨人一般拱卫着佛宗。

李秋点点头,不由叹道:似这般前朝大海,后依雪山之境,就连他自己看了,都不由生出几分豪情。难怪去非的诗句会如此大气磅礴,气壮山河。

这时李秋才突然发现,他的朋友之中,善于吟诗作赋的两个人,酒瘦和去非,竟然都是佛宗之人,真是奇怪也哉。

而直到此时,李秋才反应过来,佛宗庙宇就如此暴露于乾坤之下,没有丝毫的法阵笼罩。

大门敞开,似乎在等待李秋闯入一般。

有些奇怪,但他没有任何犹豫,毕竟今日李秋专为救人而来,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

不过,李秋作为一个筑基境弟子,再加上是酒瘦与去非的好友,便从了弟子的辈分,降落在岸边,从第一级台阶开始攀登。

熟料,他的脚刚踏上台阶,上面的天空中便有数道惊鸿破空而来。

有御剑的,也有御降魔杵的,更让李秋想不到的,竟然还有一个是驭使一把扫帚一样的飞行法器而来的。

大略数了数,估计不到二十人,都是筑基境的修为。而更多的底层弟子,也就是炼气弟子,正从上面的戒律殿中不断涌出,朝着山下跑过来。

李秋叹了口气,将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

看来,今天的一场干戈,是避免不了了。

筑基境弟子之中,这时走出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只见这和尚头是圆的,身子是圆的,四肢也是圆的,就连他的十个手指也是圆滚滚的,可见此人已经胖的不成样子了。

胖圆和尚降下飞行法器,来到李秋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秋,然后伸出一只胖手,艰难的施了一礼道:“我佛怜悯。这位施主,可是青木宗的李秋李东君么?”

李秋看到这胖圆和尚的飞行法器,正是一把扫帚,有些好笑。再加上这和尚一身肥肉,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的样子,便忍不住笑着说道:“李秋李东君正是在下,敢问大和尚法名?”

那胖和尚听李秋承认自己名姓,并回过头朝着其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一时间,其他十几个筑基境弟子都各自飞上山去。好像是去找帮手去了。

回过头来,那胖和尚又对李秋正色道:“和尚我法名流风,敢问李施主今日到我流波山,所谓何来?”

流风!

“噗嗤”一声,李秋终于忍耐不住,大声笑了,一边笑一边反复念叨着“流风,风流,流风,风流……哈哈哈”

佛门清净之地,为何法名竟然如此……如此的不羁!

胖胖圆圆的流风和尚一脸的和煦之色,并无半点恼怒,静静等待李秋笑了半晌,这才耐心解释道:“李施主想来对和尚的法名有些误解,我佛宗立于流波山上,我们这些人的法名皆为师傅所赐,以‘流’为首字,我叫流风,其他的弟子如流川、流水、流离、流露、流氓、流光、流沙等,皆是如此。”

李秋本就为救人挑衅而来,根本就没有任何顾忌,性情放的大开,因此对于流风的法名笑了半晌,谁知他这边刚刚收住笑声,却又听流风说是其他弟子还有叫做‘流氓’的,尽管他知晓这个“氓”是民的意思,可就是忍不住想笑。

哈——哈——哈——

李秋的笑声放肆已极,像是对佛宗的嘲讽,回荡在流波山中。

流风和尚没有半点的不耐,还是立在原地,静静地听李秋大笑,直到一刻钟后,终于底层炼气弟子从山上下来,来到流风和尚身边,并且附耳对其说了些什么,流风和尚这才脸色一正,再施礼对李秋拜倒:“敢问李秋施主,来我东海流波山,所为何事!”

炼气弟子的低声窃语并没有逃过李秋的耳朵,说的是“准备好了”四个字。李秋便知道对方已然做了十足的准备,以应对自己的挑战。又听胖和尚再三追问自己来此地的目的,便索性挑明道:“我来此作甚?当然是为了救去非出去,特意打上流波山了……我今日是一定要救他出去的,李秋此行前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和尚,还不出手!”

流风道:“听闻李施主当时在长春宗,为了救师弟性命,不惜签下生陨书,一人独斗十三筑基境,大胜而还。壮哉巍哉。”

李秋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冷哼一声道:“生陨书我与长春宗签得,与佛宗自然也签得。你们尽管拿来与我签就是,李秋今日就算殒身在流波山,也在所不惜,定要救出去非,否则我与佛宗不死不休。”

说罢,庚金针、玄火剑、峨眉刺都释放出来,准备速战速决。

谁料,流风和尚微微一笑,态度如春风般和煦,只见他不怒不恼,不急不躁,招了招了手,身后便走过来两个炼气弟子,一个手上拿着一把紫色茶壶,一个手上端着褐色茶盘与白玉茶杯。

胖和尚流风双手取过那把茶壶,用手背试了试茶壶水温,觉得刚刚好,这才将其中的茶水缓缓倒入白玉茶杯中,然后双手托着茶杯奉到李秋手里。

“李施主原来是客,贵客临门,哪有不饮一口热茶的道理。这茶盘是千年铁木制成,不惧水火。茶壶是我在流波山后面的雪山之巅,取了最深处的一些熔岩浆水,混合了安魂玉,用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炼化成形;而这白玉茶杯,则是取自东海海底的一块菩提玉髓,被我刻成了茶杯与茶托的形状,又每日诵经不断,使其沐浴佛法,因此白玉之中可微现一丝明黄。”

李秋倾听着流风和尚的细致讲解,不住地点头,他神识强大,自然可凭借这些器物上的灵力波动而感觉到这些东西的不俗,果然,再看向白玉茶杯时,一丝明黄的流光正在茶杯上隐隐环绕,这就说明此物沐浴佛法时日不短,只要假以时日,必能通灵。

流风示意李秋喝掉茶水再说话,而李秋也不假思索,一口便将杯内茶水一口饮干。

见到李秋不看也不探查,更不担心其中是否有毒,直接喝干杯中茶水,流风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不过他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盯着李秋,看李秋喝完茶水后的反应。

茶水如一道甘泉,从李秋嘴中入喉,迅速入其丹田,随后一股巨大的灵气绽放开来,随着丹田的旋转,迅速游走于李秋的四肢百骸,将其全身荡涤了一遍。这才慢慢溃散掉了。

李秋顿觉全身一阵极为舒爽的感觉袭来,内视之下,竟然发现自己的丹田好像运转的快了那么一点点。这才知晓他方才饮下的茶水不是凡品,便想流云和尚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流云见到李秋饮用此茶后的反应,知道茶水中的灵草效果被其全部吸收,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施主刚才所饮地茶水,是我在采集地火之时,偶然得了几株冰寒雪莲花,这才炼制成了茶叶,之所以施主觉得味道不同寻常,是因为和尚我添加了一点点在东海偶得的紫金柳而已。”

李秋点点头,知道不管是雪莲花还是紫金柳,应该都是极为珍惜的灵草,不然自己饮用此茶水后,不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只是这样一来,便让李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用如此精妙的灵茶来招待一位打上山门的挑衅之人,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于是李秋起手一礼,再对流风说道:“话已讲明,茶也饮过。和尚若是担心李秋挑礼的话,则大可不必。这先礼后兵的招数我已省得,和尚,佛宗既然礼数周全,李秋便不做小人……便让佛宗先出手攻我就是。”

谁料流风一脸憨憨的笑容,让两个送茶的弟子退下,却让来到周围的数百炼气弟子依台阶站好,每级台阶各站一名,左右错落,随后朝李秋再拜道:“贵客说地哪里话来,贵客不以飞行法器直入山顶,却在山脚之下停驻,意欲爬上山门,敬佛志诚,我们自然会以礼相待,怎么会慢待贵客,做出攻伐贵客的恶事来……洒水净阶,都扫仔细了,万不可慢带了贵客。”

随后,便见一名弟子,用扫帚将第一级台阶上的灰尘扫去,再用木桶中的水将台阶泼洒一遍,这才退到台阶一边,静立等着李秋拾阶而上。

李秋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流风葫芦里到底卖地什么药。这与他在来的路途中想象的颇为不同,没有先礼后兵,没有攻伐,有的只是盛情的招待。

而流风已经伸手作出了一个“请”地动作,示意李秋上阶。

李秋倒也不是怕事的性子,既来之,则安之。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于是抬脚便上了第一级台阶。

就在这时,第二级台阶上的佛宗弟子已然扫净洒水,静等李秋迈出第二步了。

李秋管它龙潭虎穴,和尚扫完便抬脚往上行去。

就这样,和尚洒扫完一级台阶,李秋便往上走一阶,直到天黑,走了还不到百级。

似这等速度,几时才到得山顶,才能救去非出来。

他这里一急躁,便远远地看到极高处一个台阶上,酒瘦的身影出现,冲着他微微点头,随即便不见了人影。

旁边的流风和尚一直陪伴左右,李秋上一级台阶,他也跟着上一阶。他本来体型就极为肥壮,此时全身的僧衣僧袍已经溻透,不过他仍然保持着微笑的态度。

看到李秋有些不耐,便笑着施礼道:“贵客可是累了,若是累了我这就安排弟子送来床榻,若是饿了,我便让弟子送来饭食。只要贵客所需,流风无有不供奉贵客。”

李秋想到了酒瘦的点头示意,那分明是让自己安心的意思。再听流风所言,又看到他全身累的气喘吁吁,便摇头说道:“救人如救火,我不能休息,咱们这就继续攀登吧。不知道这台阶一共多少级,只是速度能否快些,我看你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不如你退下吧,我自己也能攀爬。”

流风用袍袖擦拭了一脸的汗水,虽然气喘吁吁,但是微笑不改,仍笑意盈盈地说道:“好教贵客知晓,这上山的台阶一共六千三百三十一阶,每一阶我都安排了弟子洒扫。不过,最后的一千八百阶,是由我们十八个筑基境弟子亲自洒扫,每人一百阶。和尚我动用了一点权柄,这最后的一百阶由我为贵客洒扫……想必宗门内其他弟子一定眼红的紧,嘿嘿。”

李秋皱来了皱眉,心中不解道:这种苦差事还要抢着做,究竟是什么道理。他又抬头望了望四周的佛宗弟子,果然负责洒扫的弟子望向流风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

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赶紧抛之脑后,李秋只管向上攀登。

一直过了五日夜后,负责第一个百阶洒扫的筑基弟子,名字叫做流水的,来到了李秋与流风的身前。

走到这里,意味着还有一千八百阶就可以到达山顶。而似乎是因为走过了四千多阶,流风好像适应过来了,不再气喘吁吁,而是气息匀称,身体上的汗水也少了许多,不过,五日夜没有换洗衣衫,全身散发着浓重的汗臭味。

流风冲着流水点点头,那流水朝着李秋躬身一礼,也不说话,开始洒扫起来。

盛水的木桶用竹子作成,非常干净,散发着竹沥的清香,桶中的水也是极为干净,一看便知道是从山中接引的山泉水。一柄扫帚也是用竹子制成,上面的绿色苔藓都在,显然还没有用过一次。

这些器物被流水郑重而轻微的掌握着,在台阶上开始洒扫起来。

其实台阶已经极为干净了,但是流水不用法力,不是法诀,只凭肉身之力,就这样一级一级,一阶一阶的洒扫上去。

片刻功夫,大约洒扫了二三十阶的样子,便全身溻湿,汗如雨下。

仿佛担心汗水会污了曾经洒扫的台阶,流水无奈,只好用僧袍将头脸上的汗水擦拭干净,这才开始洒扫上一级台阶,然后再擦拭一次,再洒扫。

这种辛苦的样子让李秋看了都有些过意不去,然而再看看周围的炼气弟子,众人都是一脸的与有荣焉,恨不能马上以身代之。

三个时辰以后,流水和尚才终于将一百级台阶洒扫完毕,而他本人早已累的瘫软在台阶上,这时立刻便有其他弟子将其扶起,带到了山顶的广场休息。

随后便有一个叫做流川的弟子来到李秋与流风身前,也不说话,只是躬身一礼后,继续洒扫属于他的一百级台阶……

轮到流风的最后一百级台阶时,自李秋来到流波山,已然过去了七天七夜。

期间,酒瘦不时出现,冲着李秋点头,让他安心,不用担忧去非此时的身体。于是李秋也便耐着性子,一阶一阶的攀登上山。

流风一改往日的平和,开始亢奋起来。

招呼一声,便有弟子带来了他自己的水桶与扫帚。

水桶无甚特别之处,但是扫帚却显得与众不同。

只见这扫帚通体紫红色,弯弯曲曲的,哪里是一把扫帚,分明就是一截藤蔓而已。只是在最下端有三五片叶子和卷曲的根芽,被流风当做扫帚来用罢了。

流风也不说话,手把扫帚开始清洁器台阶来。

而看到此物的李秋,心中咯噔一声,仿佛被大锤撞击了一般。

别人不认识此物也就罢了,李秋却是一眼就认出了此物。

雷公藤!

他曾经在长春宗与文春和比试过炼药,当时比试的内容就是看谁炼制出的筑基丹最多。

筑基丹的三味配药:常山白玉果,九香玉,雷公藤。

而流风手中所持的“扫帚”,明明就是一截雷公藤。

用筑基丹的一味配药作扫帚来扫地,亏流风和尚想得出来。

而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将此物认了出来,惊叫出声“达摩萝,是达摩萝。流风师兄竟然用达摩萝作扫帚呢……”

达摩萝,就是雷公藤。因为有“达摩”二字,因此佛宗喜欢用达摩萝称呼雷公藤。

众弟子轰然一声,都跑过来围观流风用雷公藤洒扫台阶,一时间,台阶上拥挤不堪,甚至有弟子被挤得滚落下去。

流风非常享受这万众瞩目的感觉,竟然放慢了洒扫的速度,他本就痴肥,滚滚的身子在台阶上滚来滚去,颇为滑稽。

而李秋也只能耐着性子,看着他的表演,好半天才能登上一级台阶。

在极阴洞不远的一处草庐之中,一个寿眉几乎垂到地上的老和尚正在闭目念经,而在他身前,一个四十多岁的和尚正跪坐他的身前,正是空明大师。

“师傅,你老人家把我拘在这里是为何,流风此事做得太过了,达摩萝是筑基丹的配药,被他这么糟蹋,成何体统……”

那老者并不为其所动,仍然继续默念心经,直到半刻钟后,才将心经念完。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空明一脸的不解之色,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就待在我这里,直到事情结束。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问,参禅打坐就好……哎,今日之因,明日之果。我佛怜悯……”

流风开始洒扫之时,正值傍晚,而当他洒扫完百级台阶后,天已微明。

这个时候,他手中的达摩萝,所有的叶子都已经被石头磨碎,只剩下了一跟紫藤而已。而那些碎屑,都被炼气期的师弟们抢走了。

而他本人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他看到戒律殿前的广场上,几乎聚齐了佛宗的几千弟子,都看到了他近乎烧包的行为,一脸的得意之色。

李秋有些不理解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但是他不想深究,他此时着急去找那个极阴洞,将去非救出来。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朝着流风等众多弟子行了一礼。这些人中,大多都参与到了洒扫台阶的事情当中,无论怎么说,都算得上对李秋以礼相待,李秋也便只好回礼。

先礼后兵这种事情,既然礼数尽到就可,更何况佛宗众弟子洒扫六千三百三十一级台阶,已经算得上空前绝后了,李秋知礼,但也知道,随后而来的,定然就是狂风暴雨了。

流风气喘吁吁,因为瘫坐在地上,他滚了好几次,都没法站起来,最后索性躺倒在地,对着流水说道:“带贵客去……去极阴……极阴洞”

一句话,没有几个字,分了好几次才说完。流风确实已经疲累到了极点。

其实不用他吩咐,早有相应弟子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站在地上,为李秋指明道路。

流水和尚也不客套,朝着一个方向伸出手去,对李秋说道:“请!”

李秋便朝着流水与流风施了一礼,脚下生风一般,快速向一处方向跑去。

沿途经过的所有弟子,见到李秋跑过,都点头行礼,李秋也只好不住的点头,急匆匆的跑过去了。

左弯右绕,跑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李秋这才来到了所谓的极阴洞,而此时,清明小和尚已经恭候多时了。

眼见一个男子风驰电掣的跑了进来,清明当然知道这人就是李秋,他很想过去跟李秋打个招呼,毕竟李秋在佛宗弟子心目中,已经成了英雄一般的人物了。

李秋只是朝着清明微微点头,便跑过了他身边,来到了极阴洞口的禁制处。

十丈外的洞中,去非正侧躺着,面对着洞口这边,看到李秋果然来了,嘴角不由地翘起,他笑了起来,不过泪水也随之滚落下来。

由于是侧躺,右脸在下,左眼睛的眼泪也滚落道右眼睛里,右眼睛便被泪水淹没,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人了。

这种侧躺的姿势,是他想了好久才这样的做的。

他不能趴着,因为那样子真的像一条狗,李秋师兄看见了怕会当时就会翻脸,到时跟佛宗的师兄弟们动手打将起来,伤了谁都不好。

也不能平躺着,那样子就真的像一个废人一样。而且四面朝天颇不文雅,去非还是很重视他在李秋师兄心中的印象的。

因此他选择侧躺着,不过,这需要他使出极大的力气才行。毕竟四肢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尽全力展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示自己过得很好。

而李秋那里,看到的完全不同。

只见在极阴洞中,冷飕飕的寒气逼人。去非一身破衣烂衫此时正蜷缩在洞中,可能被关的太久了,去非的头发很长,几乎跟李秋的一样长。李秋的头发是披散在脑后的,而去非的头发乱蓬蓬的,像一个乞丐一样。

“乞丐”的脸上灰黑一片,一些稀粥干涸后还凝结在去非的脸上。他朝着李秋笑了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如果不是那双流泪的眼睛还有些去非的生气与灵动,李秋几乎不能将这“乞丐”与去非小和尚认出来。这是多么严苛的惩罚,将好好的一个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就算去非有错在先,可是先辈废了修为,后是被打断四肢,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再将人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极阴洞中,简直是将人当成了猪狗。

李秋又惊又怒,恨意迸发,直冲天地。

他想要对去非说句话,刚张口,一股腥咸的鲜血便喷将出来。

去非还在笑地眼睛,猛然看见李秋竟然被自己的惨状激得吐出一口浊血,顿时被吓住了。他刚要对李秋说自己无事,让李秋安心,就听李秋像一只野兽,疯狂的咆哮道:

“和尚都该去死!——”

在一旁观看心目中英雄的清明小和尚,猛然见听到这一句,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去找其他师兄了。

去非笑了,笑的很大声,笑得很放肆,到最后,笑得疯狂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秋在禁制外突然听到去非开心的笑声,一开始怔住了,不过他随即明白过来,于是跟着去非一起笑。

笑的很大声,笑得很放肆,到最后,笑得疯狂起来。

一时间,极阴洞中笑声放荡,百转千回。

笑声过后,龙吟声起!

禁制破碎,李秋纵身跃入其中,将去非背到了背上,随后走到了洞外。

那处草庐中,空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傅,难道我们不出手,就任凭此子将去非带走吗?佛宗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老者寿眉挑了挑,仍然闭目,嘴中却对侍立在一旁的酒瘦和尚问道:“小酒,你打得过李秋吗?”

酒瘦见到老祖问话,慌忙老实地答道:“禀告老祖,李秋身怀绝技,叫做烈芒荆棘术,爆炸时威力堪比天雷子;有庚金针,锐利无比;有玄火剑,可施展南明离火;有虚天梭,可施展瞬间移动的神通;有一面铜镜,可抵挡天雷神威;他体内的灵气是平常修士的六到八倍;神识距离远超于我,可能已达二千丈甚至更远;而且,他的庚金针可幻化九条神龙,变化莫测,在风暴天雷海中曾经施展过大北斗七星阵,一刀斩断十里龙卷风;他又晋阶筑基境末期……徒儿我修为浅薄,实不是李秋的对手……”

“你都听到了?哼!除了酒瘦,本来我们还有五慧,修为不弱,可堪一战,却被你赶下山去了。只剩下了“流”字十八,想当初李秋在长春宗一人就曾经完败十三筑基境……你别说话,我还没说完……打败这十三人,李秋当时根本连法器都没有使用,可见其修为高深莫测。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宗的‘流’字十八,可以击败李秋?……不如此让李秋救走去非,难道还真的让人家打上来么?到那时候,佛宗的脸才真的丢尽了。”

空明连忙邦邦磕头,认错认罪。

那老者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看不清这天道,为何给了我们去非,却又要夺走他。他犯下过错,你处理的极好,虽然严苛,但是不如此以儆效尤,无以服众啊……天道,天道,哎。李秋既然想将人救走,那我们就做个顺水人情吧。空明,即日起,将去非从佛宗除名,终生不得再回。去非法号也一起收回,不得再用。”

酒瘦在一旁听了“终生不得再回”,顿时如五雷轰顶,扑通一声跪下,就想为去非求情。

却不料,还没有说话,便被老者一挥袖子打晕。

空明这才直起身子,恭敬的说道:“师傅,难道除了这般做,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去非他,虽然有错在先,可是实在是……永久除名是不是过了……”

老者睁开了眼睛,那里面有未知的光芒在闪动。

“哎,世事轮回,有因有果,一切自有天定……”

李秋背着去非走出极阴洞,便闻到了去非身上的臭味。

“去非,你真臭。”李秋说完,看着去非的两条胳膊因为没有知觉,在随意地晃荡,心中又是一痛,却开口逗他,转移一下心中的难过。

“臭也是我,香也是我,一副臭皮囊而已,李施主,着相了。”

去非心情大好,连禅机都打出来了。他四肢俱废,只能将头靠在李秋的肩膀借力,不过这个动作,突然让去非想起了自己儿时,被师傅背在背上的情景,顿时脸色一暗。

却在这时,早已跑远的清明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卷玉简,见到李秋竟真的破除了禁制,将去非救了出来。

他的脸上一喜,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顿时神情暗淡了下来,并且将手中的玉简藏在了身后。

“清明,多谢你喂我的荷叶粥,味道确实不错……要不要跟我下山,咱们还俗,娶个美丽的女子敦伦……”

清明脸上一红,听道去非又在说这些蛊惑之言,慌忙将手里的玉简塞给李秋,然后夺路而逃。

李秋好奇的接过玉简,还以为是佛宗送给自己或者去非的高阶法诀什么的,随手打开看了,结果大吃一惊。

只见玉简上分明写着:

我佛怜悯。

天道循环,因果轮回。今有我佛宗孽徒曰去非者,不敬佛法,屡屡犯上;不持戒律,色欲致昏;口出狂言,咒佛者死!条条属实,例例可证。三罪并罚,着废去修为,断其四肢,收回法号,驱逐出佛宗并除名,终生不得再回。佛旨法来!

李秋一看不好,便要赶紧收回,然而去非的脑袋就歪在他的肩上,正好将玉简上的内容字字句句看了一个清楚,顿时便感觉背后的身子一阵抽搐。

李秋赶紧转过头,看到去非禁闭着眼睛,后背上清楚地感觉到了去非此时呼吸紧促,似乎心绪极为激荡。他怕去非出事,便开口安慰道:

“去非啊,这破佛宗咱们不回就不回了,有什么好稀罕的。你跟着我去东君岛,那里才叫一个自由快活……”

他这一声“去非”却正好戳中去非的伤心处,那玉简中已然说得明白,“收回法号”,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去非二字不能再用,他已经没有名字了。

去非抖了抖,感觉无边的黑暗正在吞噬他的心神,在临昏迷之际,对李秋说道:“李秋师兄,极阴洞,好冷……”

李秋感觉到了背上的去非昏了过去,不由悲从中来。他环顾四周,只见流风他们及一众弟子都朝这里赶来,看来也是刚得到去非被除名的消息,过来慰问。从他们眼中流露的关切与不忍,李秋知道将去非逐出的决定与他们无关,而且自己上山之时,众人也是执礼甚恭,没有丝毫的慢待之处。

然而李秋一口邪火自从东君岛出发就已经种下了种子,再到如今这除名文书,将这邪火彻底引燃,让他怒不可遏、怒火中烧,总是想着跟人打一架出了这口恶气,却找不到理由跟眼前众人开战。

去非一句“极阴洞,好冷”,终于让李秋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李秋取出虚天梭,踩上去后飞到半空,看到极阴洞上方赫然是一座高约四五百丈、长约十余里的大山,便在心中了然。

佛宗众弟子看到李秋御梭而飞,还以为这就带着去非要走了,不由念起了佛号,还有地朝着李秋挥了挥手。

岂料,挥手之间,九声龙吟齐啸。

九条巨龙飞出,随后化作九道金光,按照李秋曾经在十方绝杀阵中看到的北斗七星大阵,依次排列出来。

一条巨龙占北斗位,其余巨龙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七星排列,当然,李秋并没有忘记在开阳旁的那颗辅星,让一条巨龙也占了辅星位置。

整个阵法绵延十里之遥!

九龙占位高低不一,但错落有致。

而李秋则背着去非正站在北斗位上。

“去非,且看师兄我的北斗七星阵为你出气。”

说完,只见他右臂一挥,其余八星位上的巨龙齐齐啸声震天。

地面之上,“流”字十八正在好奇的观看李秋这奇怪的阵法。说是七星阵,可是有八星。要说不是,可是那可北斗星阵眼大星,又确认无疑。

因为李秋此时布阵的方式,与他们之前所有人都有很大的不同。他们都是布置在一个平面上的,而李秋布置的位置却是上下左右高低不同,据此根本看不出他施展的是什么阵法。

李秋见八龙听命,如臂使指,便伸直右臂,缓缓地抬起。

同时间,八龙所在位置,齐齐疾速升起一团金色的光芒,达到李秋手臂位置后便停止不动,随后光芒开始朝四面八方快速扩散起来。

八道金光升起到李秋的手臂位置时,流风、流川等人便震惊地发现,原来李秋施展的竟然是七星阵,不对,应该是北斗七星阵才对。

但是对于为何不是七星,而是八星,众佛总弟子心中仍然是疑惑的。

不但“流”字十八是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

此时,金光终于将整个平面弥漫完全,众人看去时,见到金光竟然拼凑出一个绵延十里的巨大勺子形状,就是七星的样子。这才肯定,李秋施展的就是七星阵法。

李秋站在勺把末尾,将手臂猛的翻转一下,顿时巨型勺子变成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偃月刀形状。

勺柄为刀柄,勺子化为刀刃!

李秋眼睛一眯,手臂作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轰隆一声,绵延十数里的大山连同下面的极阴洞,顿时化作了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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