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沈渺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轻声说道:“阜公子,能否给渺儿一盏茶的时间,让渺儿与阜公子说几句肺腑之言?”
阜瑥勾起唇角冷笑一声,眸光却冷如寒冰。
沈渺却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打动了阜瑥。
遂再接再厉说道:“渺儿曾听祖父提及阜公子,知晓阜公子乃机关术世家这一代的翘楚。”
“公子曾被陛下任命为工部左侍郎,本该官运亨通、前途似锦,却因为要报答秦节镇救命之恩,不得不留在秦节镇身边。”
阜瑥唇角慢慢拉平,连那丝讥笑也不见了。
沈渺又道:“如今阜公子又制造出火炮弹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若能献于陛下,便是封侯拜相,亦不在话下。”
她脸色微红,声音也多了一丝羞涩的味道,“公子出身世家,身份贵重。渺儿亦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知晓大户人家规矩多。”
“秦节镇,虽贵为节度使,却是出身商贾,又是父母皆亡、无亲无故。”
“阜公子心仪节镇,却迟迟不能娶节镇过门。想来是因为,家中长辈因节镇命格不佳,极力阻挠。”
沈渺手指无意识抠着门框,脸色越发的红,声若蚊蝇道:“渺儿,心悦阜公子。来之前,渺儿也与父亲商议过,愿与阜公子结秦晋之好。”
“以后,沈家必定会全力支持阜公子火炮制造。有阜公子的火炮,北关边境,必定固若金汤。”
“介时……”
阜瑥突然扬声打断了沈渺的话,“你的意思,姝儿给不了我的,你可以给我?”
沈渺眼睛一亮,轻轻点头,“是。”
阜瑥目露讥诮之色,冷笑一声问道:“所以,你觉得你比起秦节镇,优势在哪?”
沈渺挺了挺胸,自得说道:“渺儿出身沈家,沈家自太祖皇帝起事时,便跟随……”
阜瑥不等她晒完家底,冷声问道:“那是你们沈家的事,你有什么本事?”
沈渺抿了抿嘴,轻声回道:“渺儿自幼接受母亲教导,学习诗书礼仪、针黹女红,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渺儿也曾跟着武术师父学过骑射,一身武艺也不弱男儿。”
阜瑥慢慢走到沈渺身前。
沈渺微微仰头,着迷地看着阜瑥俊朗的脸。
阜瑥突然轻轻一笑,“这样啊,的确不错。”
沈渺眼睛瞬间亮了,“阜公子?”
阜瑥却突然说道:“实话告诉你,那些火炮,是节镇全力相助,本家主才能顺利研制成功。你懂这些吗?”
沈渺支吾道:“这,女子……”
女子只需要做好后宅之事,何需懂这些?
不等她说完,阜瑥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出身名门,身份贵重。若你离了沈家庇佑,还能活得如此光鲜亮丽、肆意洒脱吗?”
“若有一天,沈家突遭大难,一夜之间跌落谷底,请问沈小姐,你能为沈家做些什么?”
沈渺一愣,“这,我……”
她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呢?
这不是男子应该考虑的事吗?
阜瑥眼睛微眯,唇角微勾,神色说不出的鄙夷和轻蔑,“你不能,你什么都做不了。但节镇能。”
“有句话你说对了,她无父无母,无家世可依。今日拥有的这一切,靠得全都是她自己。”
他朝沈渺挑挑下巴,“你呢,你能做什么?又拿什么跟她比?”
“相貌?女红?还是琴棋书画?用这些来取悦男人、乞索男人的怜悯吗?”
阜瑥冷笑一声,看着沈渺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可节镇,不需要取悦任何人。她向来只做她自己。”
他恍然“哦”了声,“或者身份?一根依附家族而生的藤蔓,没了沈家,你就什么都不是。”
“可秦氏一族,却要靠着节镇光耀门楣。”
阜瑥哼的一笑,斜睨着沈渺,“你看你,你什么都不如她,又哪来的勇气敢跟她相比?”
沈渺用力咬了咬唇,“可,可,这世间女子,本就该安于后宅,以相夫教子为己任。岂能整日……”
整日抛头露面,周旋在各种男子之间?
阜瑥感慨万千叹息一声,“是啊,就因为她与你不一样,与这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同,我才如此心悦她啊。”
“还有,沈小姐未免太过小看我阜瑥。这个世上,除非我阜瑥心甘情愿,否则,还无人能够困得住我。”
这句话,就像一记重拳,砸得沈渺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沈渺忍不住倒退几步,喃喃说道:“她,与我不一样,与这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同?”
“对,她与你不一样。而你,与别的女子都一样。”
阜瑥看着沈渺,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之色,“一样的蠢不自知、俗不可耐!”
沈渺瞬间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眼中含泪大声喊道:“阜瑥!我是喜欢你,可你也不能这样侮辱人!”
她好歹,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
怎能如此羞辱她?!
今日这番话若是传出去,还让她如何抬起头做人?!
阜瑥不屑回道:“我求你喜欢了吗?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若你因为你的喜欢,给别人造成极大的困扰,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沈将军英雄一世,沈家也勉强算得上名门。这些,都没人教过你吗?”
沈渺“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捂着脸跑了。
燕槐看看沈渺跑走的方向,问道:“家主,要不要派个人追上去看看?”
阜瑥背负双手往炮坊里走,闻言眉头一皱,“看什么?”
燕槐支支吾吾道:“若是,沈小姐出了意外……”
阜瑥啧的一叹,“她出什么意外跟本家主有何关系?那么大一个人了,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就算出了意外,那也是她自作自受。”
他眼睛一瞪,喝斥道:“还有,你如今是谁的人?主意真是越来越大了,还敢替本家主做主?!”
“属下不敢。”
阜瑥一脚踹在燕槐腿上,将他踹了个趔趄,“你最好不敢!下去!”
燕槐拱手一礼,“是!”
秦姝过来时,正好看到沈渺捂着脸哭着跑开。
她无奈叹息一声,道:“东平,去看看。”
东平目光看向阜瑥。
阜瑥气极,怒声喝斥,“主母发话,你耳朵聋了?还不快去!”
“一个两个的,跟拎不清的糊涂虫一样。平日里本家主是如何教你们的,嗯?!”
东平忍气吞声应是。
刚要追上去,青桑将他拉住,“远远看着就行,免得那小丫头又胡思乱想。”
东平眼睛一亮,低低“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