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娘是第一次到苏氏的院子,她进去时,苏氏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很明显地看不上她。
“大嫂嫂安好。”江芸娘问安后,自个儿坐下了,瞧着丫鬟端来的账册,她翻看了一会儿,便道,“大嫂嫂有所不知,我一看这些东西就头疼眼花。实在是做不来账册,要我说啊,还是大嫂嫂来管就好了,有什么时候需要我出力的,再来喊我就行。”
就是方才的一会儿,江芸娘便看出账册上的一些不对劲,张氏做事是谨慎,但管家那么多年,总有贪心的时候。至于孟氏,之前都能克扣她院子里的用度,更别说其他的了。
剩下的不用看,她都知道有亏空。
管这样的家,若是说亏空,就会得罪人。但是不把亏空闹出来,那就只能自个儿填补,或者从别的地方找,也要得罪一些人。
若是宋家有人对自个儿好,那操心一些也可以,但现在的宋家,就不值得江芸娘费心。
她说完后,不做掩饰地打量着苏氏的神色。
苏氏抬头就看到江芸娘直直的目光,心中更为不喜,她本来也不想脚江芸娘什么,不过是叫来敲打两句,现在江芸娘自个儿说不想多管,正和她的心意。
“弟妹谦虚了,大伯母都说你是个机灵的,连兴平县主都对你颇为青睐。”说到兴平县主的事,苏氏多少有些酸,她也出身侯府,但兴平县主却没有对她热络过,反而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江芸娘来往。
江芸娘浅笑着没说话。
苏氏继续道,“不过管家的事确实不能马虎,既然弟妹还不懂,就把一些旧的账册拿回去看看,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身边的嬷嬷就好。”
不是问苏氏,而是问苏氏的嬷嬷,可见苏氏心里都看不上江芸娘。
但江芸娘并不需要苏氏的看重,她可不在意苏氏的想法,领了一些账本就回去了。
那些账本,她看了看,都是些外院的事,面上都很干净,她便懒得再去翻看。
连着几日下来,江芸娘再没去过苏氏的院子,她自个儿不着急,张氏倒是急忙忙地来了。
“我说你怎么还买这里嗑瓜子?”张氏一进门就道,“你对文翎不上心就算了,他有姨娘们伺候。但是管家的事,你怎么也推给苏氏一个人?你知道外边的人都怎么说你吗?”
“说我不够聪明,又好吃懒做?”江芸娘无所谓地继续喝茶,舒服地换了个坐姿。
“你都知道府里的下人这样说你,你还不在意?”张氏不理解,“不为你自己,也得为你们江家考虑啊,这也会影响江家的名声。还一个,你和文翎处不好,日后能有管家权,在宋府的日子才好一点啊。”
若不是老爷子亲自点的江芸娘和苏氏管家,张氏早就动手了。她给孟氏的安神茶下了药,这才让孟氏动了胎气,结果反而便宜了苏氏?
看江芸娘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张氏气愤地拔高音量,“江芸娘,你到底想不想日子好过点?”
“想啊。”江芸娘非常清楚张氏地心思,张氏可不是为了她着想,而是不想管家权到二房手里,“不过我真的不会管家,我也嫌弃太累了。母亲真放不下管家权,您可以对三婶婶动手,也可以对大嫂嫂出手嘛。”
“你……你怎么知道?”张氏下意识问出。
等张氏说完,看江芸娘笑起来的眼神,才知道自己被套话了。
“看来是真的啊。”江芸娘不过是随口一提,孟氏是劳累,但每天有那么多人伺候,还吃着最好的补药,没那么容易动胎气。他有些怀疑是张氏,还是徐氏,所以才诈一下张氏。
“江芸娘,你!”张氏看着江芸娘的笑意变深,心口更堵了,“就算是我又怎么样,你又不可能去告发我,也没有证据。”
“我不需要告发母亲,也没吃那么饱。”江芸娘道,“我只是告诉您,管家权的事,您别指望我了。大嫂嫂要怎么做,我都不会去管,只要不损害我的利息就行。您要是怕大嫂嫂得势,就自个儿去动手。”
她才不要费心宅斗,她巴不得宋府一团乱呢。
张氏牙都快咬碎了,知道江芸娘不会站在她这边,只能深吸一口气,“江芸娘,你要记住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你家祖母身体康健,在她活着的时候,绝对不会让你和离。过个十年,文翎已经功成名就,至于你,早就人老珠黄。你现在处处和我们作对,是真不怕以后很惨吗?”
“以后的日子以后再说,我现在快乐了最重要。”江芸娘道。
“好好好,你说得对。”张氏甩袖离开,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张氏离开的身形,江芸娘笑着努努嘴,“秋月,你去看看三太太,就说我近来被管家的事缠着,不能过去看她,让她别生我的气。”
“二奶奶,奴婢这会儿过去,会不会太气人了?”秋月问。
“我就是故意的,三婶婶肯定觉得我在炫耀,激起她不甘的心。”江芸娘笑着道,“你还要说大太太刚来找过我,不过大太太屏退了所有下人,让她自个儿去猜吧。”
人一多心,就会想七想八,她要孟氏怀疑张氏动了手,这样才能让他们狗咬狗。
秋月去了三房那里,孟氏听完秋月说的,差点就要当场骂出来。
等秋月走后,孟氏气得拍床,“她江芸娘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低贱的人,谁知道以前抛头露面时有没有失了名节?”
孟氏越说越气,直到边上的嬷嬷来劝,才不骂了。
“三太太可别说了,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管她什么管家的,都等您生完孩子再说吧。切记不能因小失大啊。”
“可是我气不过,我真的气不过,不甘心啊。明明都到了我的手上,却这样没了。还被江芸娘那个贱人捡了便宜,老爷子会这么做,心里还是有大房,不想看二房三房压了大房。”孟氏最近几日都在想这些事,大夫要她安心静养,但是她做不到。
孟氏的野心刚被显露出来,现在要她收回去,她一时半会还咽不下去。
“还有秋月最后的话?”孟氏越想越不对劲,“嬷嬷,你说我身边是不是有张氏的人?”
嬷嬷摇头说不知道,但为了安抚主子,还是说会去查清楚。
这一日,孟氏浑浑噩噩的,到了第二天,又请了大夫。
不过大夫还是那句话,是孟氏自己思虑太多,若是静不下心修养,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用。
江芸娘得知孟氏请了大夫时,她正好出门。
今日是陪母亲去把脉的日子,到了洛济仁那里,得知母亲近来睡得还行,江芸娘才松口气。
等她们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骑马差点撞了人的南淮安。
卢氏听到南淮安是在找洛济仁,当即看向女儿,“芸娘,南将军也想请洛大夫给他母亲看病吗?”
“想来是的。”江芸娘道。
“那咱们要不要和他说一声?”卢家和南家交好,卢氏和周氏也有来往,同样被病痛折磨,她第一反应就是帮帮周氏。
江芸娘为难道,“我们若是泄露了洛大夫的地址,洛大夫怕是会记恨我们,可能就此离开盛京城,连您的病也不看了。”
“这倒也是,洛大夫不愿意帮权贵看病,我已经是个例外了。”卢氏说着叹了口气,“就是我们明明知道洛大夫在哪,却不告知南家,我这心里多少有点愧疚。但是告诉南家,又对不住洛大夫。”
她这是左右为难,怎么都不对。
江芸娘却是有主意,在母亲耳边私语几句,二人商定好之后,过完元宵,江芸娘跟着母亲去了南家拜访。
周氏的身子很差,终日都躺在床上,江芸娘母女到的时候,周氏靠着软枕。
“妹妹不必多礼,我这身子由不得我起来接……咳咳……接你们。”周氏说着大声咳嗽,卢氏忙让她别多话。
“芸娘你在这里没什么意思,你去园子里逛逛吧。”周氏知道年轻人不爱待在她的房里,全是药味,闻着苦涩得很。
江芸娘笑着点头,由南家的丫鬟带着出去。
丫鬟走在边上,“太太常年卧病在床,所以家中少有客人来,宋二奶奶想看梅花嘛?我们园子里的梅花,不比城南庙的差。”
“都行。”江芸娘刚说完,便看到从远处走来的南淮安,今日她就是特意来见南淮安。
身为女子,她不能约见南淮安,只能通过她母亲,再来南府偶遇。
“江姐姐?”南淮安看到江芸娘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陪母亲来看望伯母。”江芸娘和南淮安隔着好几步的距离,顿了顿,有些刻意地道,“前些日子在街上遇到南将军,听闻你在找洛大夫?”
“是,家母身子不好,我寻遍名医,却都束手无策。”南淮安道。
“我曾听人说过,洛大夫有个外孙遗落在外,不知南将军有没有找过?”江芸娘知道洛济仁的脾气,即使南淮安抬着万两黄金去洛家,洛济仁也不会多看南淮安一眼。但南淮安能找到洛济仁的外孙,那就不一样了。
光靠洛济仁自己,找人就像大海捞针。
但南淮安不一样,他有人有权,且有钱,让他去找人,会容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