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您的东西掉了。”
沈晚姝注意到男人脚边的一块白帕，想来是方才用来捉药拿的。
谢如殃眼皮一动，回过头，白色的衣袍随风撩起，雪衣楚楚有种凄清之感。
他薄唇抿了抿看向地上，正想去捡，少女却大步走来，也弯腰去捡。
二人交错的手在触碰之时泛起一阵凉意。
沈晚姝起身，将白帕放进男人的医药箱内。
颤了颤眼皮，谢如殃抿了抿唇，青玉冠下黑发如流水。
“多谢公主。”
他的语气也很平静，漆黑的眼眸带着几分浅淡的冷，可看向公主时，却有几分温浅的温度流淌而过。
周围的宫女低头并不看着他们。
沈晚姝撩起眼皮，薄唇轻勾，假惺惺道：“谢大人，是本宫多谢你及时进宫。”
谢如殃定定地看向她，神情平静，“公主，微臣这么做是应该的。”
他默许了公主对皇帝下毒，慢性毒，也亲眼目睹。
因为谢如殃知道，沈慕危也令她感到干扰。
他的心早就不知不觉朝着公主靠拢，甘愿成为她的棋子。
谢如殃轻扫了眼周围，眉宇间冰雪融化，敛眸嗓音清冷：“公主，有需要还请唤臣。”
沈晚姝却弯眸笑得妩媚，“那就......提前谢谢谢大人了。”
她转头去看，放眼望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江山，是风雪中巍然不倒的皇朝。
没有永垂千古的帝王，只有被人誓死保卫的千山河流，和被口诛笔伐的昏君，与流传千古的圣贤君。
谢如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巧看到了长阶之下遥远的朦胧山河。
耳畔适时响起她的嗓音。
“本宫只是不想再被摆布了，无人可以一直保护本宫，本宫便想自己搏一搏，谢大人会支持本宫的吧？”
谢如殃并未说话，心中思绪翻涌万千。
无言便代表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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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缘宫。
帷幕遮掩其下，殿内隐约流露着绰影，烛火熠熠，让少女精致的脸更添上几分昳丽。
“暗七，你不必时时刻刻看着本宫，本宫才回来不久，今夜不会有人突袭。”
少女披着毛氅，躺在贵妃椅上，神色朦胧地望着角落的男人。
暗七穿着一袭紧身黑衣，将完美的身材曲线展露，脸上依旧带着面具。
“公主，下属不放心。”
沈晚姝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你应该知道，本宫的寝殿内外都是裴应衍的眼线，他想来，谁也阻止不了。”
暗七闻言眸色一暗，看着少女这么笑，眼中一闪而逝迷恋和心疼。
而沈晚姝却是无奈一笑，咬了咬唇瓣，睫羽颤了颤，唇红似血。
“在这深宫中，本宫真像随处漂泊的小船啊，只能靠自己，无人能让本宫依靠，谁也信不过。”
她抬手抚了一下发丝，正巧露出手腕那圈皮肤，好似被谁桎梏过，有一圈浅粉的红痕。
暗七眯起眼，他知晓今夜公主有去养心殿教授小皇帝。
这个痕迹，除了小皇帝，没有第二个人能留下。
“公主——”
沈晚姝：“退下，本宫不说第二遍。”
他想说什么，却最终哑口无言。
暗七默默记住这些，且在公主的指令下默默退下。
沈晚姝用袖子遮住下半张脸，掠过眼中的精光，嘴角的笑意早已藏不住。
能不能也成为她手中的刀，就要看在他心里，她究竟有多可怜了。
她可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无辜且可怜的公主。
第二日上朝时，沈慕危将公主也带上了朝堂。
她特意盯着少年喝完了一碗药，又为他擦拭嘴角的水渍，佯装要离开时，被沈慕危扯着上去的。
沈慕危还为她准备了一个位子，就在皇位的下面一点。
前有白帷幕遮掩着，只能让文武百官知道是国昭公主，却看不清面容。
而裴应衍，就站在沈慕危的右手边，视线直直略去，便能看见沈晚姝在帷幕后的姿容。
端庄，眉目娇俏却又不失公主气质。
裴应衍神色沉沉。
“众爱卿平身。”
众人看到国昭公主听政，是有几分震惊的。
但他们都注意到是陛下拉着公主，而丞相也没有反对，思索之下，竟没人敢开这个口。
人群前排，穿着官袍的江鹤雪眉目带笑，视线隔着距离落在少女身上，似乎试图窥探。
眉宇一片温润之色，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沈晚姝自然知道会引来许多反感的目光，毕竟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女子，沈慕危为她如此，也算与昏庸搭上一丝边际。
传到京城，定又要引起一片喧闹。
人群中有人起了头，率先开口，带着疑问：“陛下，丞相大人，为何今日这国昭公主也在......?”
沈慕危眯起眼，撩起眼皮看他：“张大人是觉得朕的决策有什么不对吗？皇姐是朕的帝师，难道还不能与朕一起听政吗？”
张大人闻言，犹豫片刻：“这，陛下，从前还从未有啊......”
沈慕危翘唇轻笑，笑眯眯得，十分温柔：“皇姐对朕很好，也对你们很好，没有先例是前，可她现在是帝师，不与朕一起，是不是对国昭长公主太过苛刻了？”
刚柔并济，这一套下来，倒是让权臣无言可说。
裴应衍双手作揖，“微臣赞同陛下此举，国昭长公主不是旁人也不是后宫妃子，理应享受这一切。”
丞相发话，就没人敢再反对了，所有权臣都乐呵呵地赞同支持。
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丞相大人和公主之间的关系。
沈晚姝抿着唇，心跳了跳，瞥了裴应衍一眼。
不知晓，她的想法究竟有没有被对方猜到。
可就算被猜到了，也阻止不了她。
下朝很快，沈晚姝听着江鹤雪等人在朝堂上汇报各地政事，听着只觉得这皇帝也并不好当。
不过，她倒是想起，自上朝起，陆秋辞似乎一直看着她，甚至走神了。
是很意外吧，在他们眼中，她或许是被沈慕危逼着跟在身边上朝的。
离开时，沈晚姝本想假意去关心沈慕危。
毕竟沈慕危体内的毒素未褪，脸上还有红晕，步伐也有些凌乱。
她不想沈慕危被看出来，再连检查到药，便要伸手去拦。
却被裴应衍拦住了去路。
“公主请慢，微臣有话要说。”
沈晚姝的心跳了跳，攥着指尖。
她应该看不出自己给沈慕危下药了吧？
她转过头。
平心而论，男人生长了一副好样貌，极其矜贵浓墨的长相，那双锋眉色彩浓郁，轮廓棱角分明，身形颀长高挑，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更显他的侵略性。
可现在，她必须佯装镇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