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乖宝跟在唐风年身边,蹦蹦跳跳地回内院。
巧宝立马冲过来,抱住乖宝,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去哪里玩?为什么不带我去?”
唐风年顺手摸摸巧宝的脑袋瓜,然后去书房见赵宣宣。
赵宣宣听见脚步声,目光离开账本和算盘,抬起头,眉开眼笑,道:“为何不高兴?”
唐风年露出疲惫的笑容,坐下喝茶,道:“知我者,宣宣也。”
她看他一眼,就能明白他的心情。
唐风年没有忌讳,直接端起赵宣宣的茶盏,一饮而尽,然后说道:“五个疯子给官府带来如此大的考验,出乎我的意料。”
赵宣宣收敛笑容,思索片刻,轻声道:“田州以前也有疯子,可以参考以前的处理办法。”
唐风年眉眼凝重,低沉道:“情况不一样。”
“本地的疯子要么有家人照顾,要么疯得不严重,有些能干活,自食其力,有些乞讨为生,不至于给官府增加负担。”
“隔壁县丢来的五个疯子,有伤人的举动,生活无法自理。”
“咱家乖宝算过账,说五个疯子一年要吃掉一千八百二十五斤粮食。唉!”
赵宣宣若有所思,道:“疯属于病,咱们去问问大夫,看看是否有办法?”
唐风年点头赞同,语气疲惫,道:“天色不早了,我明天去向钟大夫等人打听办法。”
赵宣宣见他很累,便说一些巧宝的趣事,逗他高兴。
——
另一边,乖宝搂住巧宝,解释道:“姐姐今天没有玩,是去当学徒了。”
“等我多学几年,就可以给爹爹当师爷,可厉害了。”
巧宝一听“厉害”两字,眸子亮晶晶,十分羡慕,撒娇道:“我也要当学徒,也要变厉害。”
乖宝把她抱一抱,颠几下,笑道:“妹妹,我当刑名师爷,你当钱粮师爷,好不好?”
巧宝爽快地点头,眉开眼笑,奶声奶气地道:“好!”
两个孩子搂搂抱抱,像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
乖宝向前走,巧宝倒退着,往后走,黏在一起,不想分开。
晨晨坐在屋檐下绣花,听见她们聊的话之后,露出笑容,觉得有趣,但是她自己对此不心动。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虽然她爹是刑名师爷,但是她对师爷的差事不感兴趣,没有继承衣钵的想法。她更喜欢绣花、缝制衣裳、用小珍珠做珠花等等。
乖宝主动凑过来,看晨晨绣花。
绣屏上的旺财吐舌头,栩栩如生。
晨晨笑问:“乖宝,今天学啥了?”
乖宝想一想,哪些事情要保密,哪些事情可以说?
然后,她轻声说道:“写告示,向百姓征集办法。”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晨晨赞同,道:“高手在民间。”
巧宝动手来抢晨晨手里的针,她也想绣花。
没抢到,反而被绣花针扎一下小胖手,巧宝瞬间变得眼泪汪汪。
“呜呜——”
晨晨连忙把绣花的东西放到一边,给巧宝呼呼,心疼地道:“还疼不疼?”
石夫人连忙回屋去拿药膏,给巧宝涂抹小手上的痛处。
被针扎之后,巧宝变得蔫蔫的,可怜兮兮,不好动了。
乖宝搂着她,不忍心骂她。
——
第二天上午,唐风年不穿官服,反而穿旧衣衫出行,去走访田州各药堂,打听如何治疗疯病。
乖宝作为小学徒,一路跟随,还拿着纸和笔,认真记录有用的办法。
钟大夫道:“疯病是脑子里的病,还有心病,无法根治,容易复发。”
“有些药确实能暂时抑制疯病,不过效果不太好,要么让疯子睡着,要么让他们变得呆呆的。”
唐风年问:“这种药贵不贵?”
钟大夫抚摸胡须,笑道:“不贵,可以拌在饭菜里,让患者吃下去。”
唐风年问:“除了让他们睡觉和变呆,有没有别的办法?”
钟大夫摇头,道:“老夫对疯病不精通,懂得不多。”
唐风年暗忖:疯子如果睡觉或者变呆,依然没有干活的价值,无法自食其力。
走遍所有药堂之后,依然找不到对付疯病的灵丹妙药。
乖宝少年老成地叹气,道:“唉,神医也治不了疯病。”
唐风年牵紧她的小手,道:“至少有一点收获,变呆比发疯打人好一些。”
“官府喂他们吃药,替他们写木牌,让他们去街边乞讨,只讨要饭菜,不讨要钱财。”
“如此一来,至少能解决口粮的问题。”
乖宝皱起小眉头,道:“万一药不管用,他们突然发疯打人,怎么办?”
唐风年思索片刻,道:“在疯子的自由与普通百姓之间,普通百姓的安全更重要。”
“如果二者不可兼得,只能让前者做出一些牺牲,比如束缚他们的手和脚。”
“唉,没有十全十美的办法。”
乖宝流露同情的目光,仰起脸庞,跟唐风年对视,道:“得这种病,真可怜。”
“这样活着,其实是受苦。”
唐风年眼神深邃,低沉道:“一个人还活着,证明他有求生的欲望,不想死。”
“如果想死,随时随地都有寻死的办法。”
乖宝道:“爹爹,我觉得自由自在地活着,才是真的活着。”
“如果被束缚手和脚,呆呆地活着,那只是行尸走肉罢了,一点也不会开心。”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回到官府。
唐风年把钟大夫给疯子开的药递给白捕头,又叮嘱道:“每天一次就行,一次放一小包,拌在饭菜里。”
白捕头恭敬地答应,立马去办事。
唐风年和乖宝去内院吃午饭,赵宣宣告诉他们,付青、菊天赐和焦旦又离开田州了。
乖宝遗憾,鼓起包子脸,道:“舅舅一走,蹴鞠就没那么好玩了。”
唐风年把自己和乖宝刚才聊的话告诉赵宣宣,和煦地下结论:“咱家乖宝长大了,以后不能再把她当小孩。”
赵宣宣眉开眼笑,眼神既欣慰,又骄傲,道:“我觉得乖宝说得对,被束缚手和脚,呆呆地活着,生活无法自理,确实是受苦受罪。”
“风年,官府不能随便杀人,但这种情况特殊,你能不能给朝廷上奏折,帮那五人申请一个不痛苦的办法?”
“结束这种苦难。”
唐风年眉眼沉稳,思量一会儿,低沉道:“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