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河担任县委书记的那几年,李显平凭借着自身的手段,在复杂的经济环境和激烈的区域竞争中,巧妙布局,总体上稳住了曹河的经济发展态势。他大力招商引资,使得曹河的多个重点项目顺利落地并投产,为从而在区域经济排名中保住了前三名的位置。这一斐然成绩让省市领导对他另眼相看,赞誉有加。
然而,长期处在县委一把手的高位,也让李显平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养成了十分霸道的性格与习惯。在县里,但凡遇到他看不惯的事情,他总是不假思索,张嘴就批,语气犀利,不留丝毫情面;对于那些不合他心意的人,更是毫不留情地当面指责,不管对方是下属还是同僚,很少给人留面子。在李显平看来,县委书记就得有这般强硬的作风,要是不够霸道,根本管不住人,也无法有效地推动各项工作开展,更管不了事。而且,十分讲究等级,在他心里,正就是正,负就是负,泾渭分明。在他眼中,一个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虽说手握一定权力,但实在算不上什么需要特别忌惮的人物,毕竟他在曹河县委书记任上时,处理过的复杂局面和应对过的各方势力远非一般副局长所能比拟。
孔德文本就是个知识分子出身的干部,在教育局工作多年,长期浸润在教育系统相对温和的氛围中,性格相较于李显平要柔和许多。此时,看着李显平因为自己侄子的事情发了这么大的火,他心里既感激又有些不安,赶忙打着圆场,脸上带着些许歉意,语气诚恳地说道:“李常委啊,实在不好意思,因为这点事儿还让您亲自上火了。都怪我没本事,搞不定这事儿,给您添麻烦了。”
李显平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手随意地摆了摆,说道:“老孔啊,有些事儿能放一放,但有些事儿绝不能含糊。这个丁刚,明显就是不尊重我嘛,还在我面前摆干部子弟的谱。都啥年代了,还搞这一套,真是看不清形势。他以为自己靠着家里那点关系,就能在这东原横着走了!什么东西!”
孔德文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丁刚,毕竟他清楚丁刚的背后是大院里的干部。在东原,大院子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相同的环境中接受教育,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如今,这些大院子弟在各个领域、行业里都成为了中坚力量,掌握着重要的资源和话语权。遇到事情时,他们极为抱团,尤其是在面对如今的市委领导时,这种抱团现象更为明显。只要其中一人遇到问题,其他人便会纷纷出面,相互支持,形成一股难以忽视的势力。在孔德文看来,自己一个教育局局长,在这股势力面前,实在是势单力薄,稍有不慎,就可能惹上大麻烦。
说完之后,李显平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又拿起了电话,打给市公安局局长李尚武。面对李尚武,李显平还是客气了几分,毕竟李尚武为人还是不错,又是平安县的干部。他开口说道:“李局长啊,你这队伍带得好啊,我这个市委常委都不被放在眼里了。”
李尚武正在办公室里审阅文件,办公室布置得简洁而庄重,听到李显平这么说,他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肯定是有人惹到这位李常委了。他和李显平接触过几次,深知李显平说话霸道。霸道算是贬义词,但换个说法也可以称为霸气,在某些情境下就有了褒义的意味。
了解完情况之后,李尚武心里知道,肯定是丁刚从中作祟了,对于公安机关里的大院子弟,李尚武也是头疼不已。这些人平日里看似无害,和同事们相处时也客客气气,但实际上在各自的领域内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李尚武清楚这帮人大都抱团,在整个东原是一群特殊的存在,不少人都称他们为“衙内”或者“公子”。就拿市公安局来说,丁刚就被人称为“丁衙内”,平日里对上级的命令也是听调不听宣,特别是在政法系统内部,有不少人跟丁刚关系不错,甚至对他马首是瞻。比如从平安县调上来的田嘉铭,就和丁刚站在了一起。
李尚武是从县城一步步打拼上来的干部,自然明白当过县委书记的人,行事作风和说话方式都比较强硬,对此倒也不觉得奇怪。挂断电话之后,他马上将电话打给光明区区委常委、区公安分局局长但文。但文那边的办公室里,墙上挂满了各类案件图表和辖区地图,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但文也了解到这个案子本身并不大,但原本以为是市局的丁刚和区委常委、常务副区长丁洪涛在和市教育局的孔德文一直在暗暗较劲。使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区公安分局也很为难。毕竟这事儿本质上就是互殴。
孔德文的侄子坐出租车,这出租车是区交通局刚刚成立的,行业价格体系很不规范,市场监管也存在漏洞,本来谈好两块钱送到目的地,结果到达后,却突然涨价到五块,双方一言不合就起了冲突。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在平常的执法中,类似纠纷也屡见不鲜,可丁洪涛作为分管副区长介入之后,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他张嘴就要对方赔五万,孔德文从中协调,对方才松口要三万块钱。孔德文拿了一万块钱想找丁刚协商,但丁刚根本不见他,还通过各种关系给区公安分局施压,让分局在处理这事儿时左右为难。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李尚武马上把丁刚叫了过来。而电话那头的但文,放下电话后,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也是感慨,出租车行业实在太复杂了。这边丁洪涛和丁刚一直在施压,怎么又闹到公安局李局长那儿去了?看来开出租车确实能挣钱,这丁刚和丁洪涛两人还真有生意头脑啊。
事实上,在市上那场三轮车围攻客运站的事件爆发之后,公安局和光明区按照会上提出的思路,迅速组建了联合行动小组,调配了大量警力,很快处理了相关的煽动带头人。而腾龙公司则和区交通局一起,在光明区分管副区长丁洪涛顺势推动下光成立了光明出租公司。在公司成立过程中,各种手续的办理和资源的调配都进行得异常顺利,背后的运作痕迹十分明显。也就是说,整个东原城区现在有两家出租公司,一家是市交运集团的出租车公司,有着正规的管理和运营体系;另一家则挂靠在光明区交通局名下,但实际运营另有其人。
丁刚自认为是因为政法委书记李显平的事儿,这一上午才被领导叫去。他心里很不痛快,别说是对李显平,就是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李尚武,他也很是不满。他觉得自己在市公安局里,凭借着家庭背景和多年积累的人脉,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凭什么要受李显平这个半路出家管政法的人的气。
丁刚叼着烟,烟圈在他面前缓缓升腾,他大大咧咧地走进李尚武的办公室,把笔记本往沙发上一扔,沙发上的靠垫都被震得歪向一边,说道:“李局长,我跟您说,这个李显平太过分了。他还以为这儿是曹河县,是他的一亩三分地呢,还把政法委书记当成县委书记,想当土皇帝啊。他上面还有市委、市政府呢,真把自己当老大了。”
李尚武内心冷哼了一声,心想这丁刚还没进门就开始抱怨,真是恶人先告状。他不动声色地开口说道:“丁局长啊,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你都不放在眼里啊?这职位摆在那儿,总归是有其重要性和权威性的,你说话做事还是得注意点分寸。”
丁刚一脸无所谓地说:“咱得依法行政嘛。政法委书记管得也太宽了,都管到两个人互殴这种小事上来了,太没格局了。李局长,您应该不会管这种小事吧?咱们公安局每天要处理的大案要案那么多,哪有精力浪费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上。”
李尚武说道:“丁局长,群众利益无小事啊!既然李书记过问了这件事,你也没必要发这么大火。该解释就解释,该汇报就汇报,咋还冲着我发脾气呢?”
丁刚很不耐烦地说:“李局长,以前政法委书记都是兼任公安局长的。这李显平就是觉得自己没兼任公安局长,对我们公安局有意见,又不敢冲您发火,就找个由头撒到我身上。我们当副职的也没办法,大不了他把我免了,我还不稀罕在这受这窝囊气呢。”
李尚武笑了笑,说道:“丁局长啊,到现在你也没跟我说那个孔开春到底是怎么回事,净说些有的没的。这是什么意思呀?咱们得就事论事,把事情的关键搞清楚。”
“孔开春明显就是把人打伤了,对方要求赔偿三万块钱,这很正常啊,鼻梁都打断了。现在双方就是在赔偿金额上谈不拢。李局长,您说要是您是当事人,您会怎么办?”没等李尚武表态,丁刚又接着说,“李局长,我可跟您说,这李显平表面上是打我的脸,实际上是打您的脸呢,他根本没把您这个公安局局长放在眼里。他这么一插手,下面的人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这工作还怎么开展。”
李尚武已经从李显平的电话里知道被打的人背后是丁刚的朋友,他拿起桌面上的剪刀,慢悠悠地修剪起指甲来,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剪刀的“咔嚓”声。他一边说:“丁局长啊,出租车好不容易才正式投入运营,怎么能不诚实守信经营呢?一上来就哄抬价格。咱们公安系统在维护社会秩序的同时,也得关注民生嘛。”
丁刚马上反驳道:“李局长,话可不能这么说。他抬价格是不对,可孔开春也不能动手打人啊。出租车群体是个特殊群体,市委钟书记都说要运营和维护好出租车,保护好司机的合法权益。这个时候咱们总不能一味偏袒乘客,打压司机吧。”
丁刚话还没说完,李尚武直接一摆手说道:“行了,大家都挺忙的,这话就别说了。这件事我不想搞复杂,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么你去善后,要么政法委来善后。怎么样,选一个吧!”
丁刚看着李尚武对自己心不在焉,跟自己谈话还拿着把大剪刀剪指甲,心里暗骂了一句“果然是县城来的土包子,也就这点本事了”。但他也知道在李尚武面前不能太放肆,毕竟李尚武是他的顶头上司。便说道:“既然是李局长交办的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现在就去处理,争取把这事儿圆满解决了。”
李尚武没看丁刚,只是说:“丁局长,这事儿你和孔局长你们俩商量好就行。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互相理解,互相配合,总能把问题解决的。”
丁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本子往桌子上一丢,拿起电话就开始约饭。他先是给光明区区委常委、副区长丁洪涛打去电话,接着又给周海英打了电话,约定好时间之后才通知罗腾龙准备晚饭。
夜幕降临得早,城市的霓虹灯渐次亮起,“迎宾楼”三个红色发光大字在市委对面的门口格外耀眼。丁刚如今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自从周海英离职之后,丁刚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成了掌实权的人物。丁刚一进门,罗腾龙立刻笑脸相迎,殷勤地为他带路。到了包间之后,其他几个大院的干部都纷纷起身响应,就连一向稳重的周海英也慢慢站了起来。丁刚很享受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他昂首挺胸,大步走到座位前,随意地坐下。众人之前就有规矩,除了有市领导参加之外,平日里都是按照年龄来安排座位。所以这次,丁洪涛坐在了首位,左手边是丁刚,右手边则是周海英。罗腾龙这次也有上桌的机会,不过位置在靠近上菜的地方。
众人落座之后,餐桌上摆满了东原佳肴,酒香四溢。周海英瞅见丁刚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凑上前去问道:“咋啦,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丁刚只是笑着说:“不高兴倒是没有 ,就是今天这事儿憋屈得很。”接着,丁刚把被李显平怼了一顿,以及李尚武又威胁自己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众人说了一番。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受害者。
周海英听后很是不满,他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说道:“那个李显平,以前他在县里的时候,想见我一面,我都懒得搭理他。妈的,现在成了政法委书记,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直接找咱唐瑞林书记,提点提点他。让他知道,在东原,可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
丁刚说道:“算了算了,唐瑞林书记现在也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再说了,这点小事也没必要捅到唐书记那儿。今天我们组这个局,有两个事儿。一是说说出租车要钱那事儿,我看三万块确实多了。那个孔德文一直在到处找关系,没想到他和李显平还能说得上话。”
周海英在东原政坛摸爬滚打多年,虽然如今从商,但对干部之间的关系还是十分熟悉的。他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李显平和孔德文,他俩都是我父亲当年同一年提拔的干部。再者说,李显平是东洪人,又去曹河当了县委书记,孔德文是曹河人,回老家的时候难免会去找李显平,拉近一下感情,他们感情好并不奇怪。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在一些工作上也有过合作,关系一直比较密切。”
不得不说,周海英很有政治敏锐性,能从一些蛛丝马迹和繁杂的线索中,分析出两人可能存在的关系,而且这分析倒也合理,众人听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们纷纷点头,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对周海英的分析表示赞同。
丁洪涛和丁刚其实并没有亲属关系,且来自不同的县。但因为两人同属大院里的干部,又恰好姓氏相同,所以两家老辈之间有了情感上的认同。平日里丁刚总是喊丁洪涛为“大哥”。丁洪涛年龄比在座的人稍大一轮,平日里相应的聚会参加得少。但上次市里面成立出租车公司,周海英敏锐地意识到出租汽车行业将是一个极为挣钱的新兴行业,便想着让丁刚利用在光明区分管交通的职务之便,向光明区交通局打申请,再通过运作拿下这张执照,成立了光明区出租车公司。大院里一些没有正当职业的子弟,则成了第一批出租车司机。这些司机在运营过程中,因为有丁洪涛和丁刚等人在背后撑腰,时常出现违规经营的行为。
周海英端起精致的酒杯,轻轻晃了晃,他微微眯起眼睛,说道:“丁哥,既然找到了李显平,干脆你就卖他孔德文个面子。咱们也别一门心思在讹人这方面挣钱了,我有一个体会,咱们现在目的是为了挣钱,还是要少树敌。”他说着,眼神转向丁洪涛,“洪涛大哥,得尽快把交通局长的事儿解决了,这事儿可不能再拖。”
丁洪涛一听这话,马上放下手中刚咬了一口的大虾,端起杯子,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哎呀,说到解决市交通局长这个事儿,得抓紧啊。”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抹了抹嘴角的油渍,“现在,令狐和刘乾坤看我很不顺眼,就因为上次我们找人刷白墙的事儿,到现在钱都不给。刘乾坤和令狐都把这笔钱算到我个人头上了。所以呀,我离开光明区之后,腾龙就找人去闹,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咱们怎么样。咱为了这事儿又是买涂料,又是找工人,忙前忙后,他们倒好,想赖账,哪有这么容易!”
丁刚听了,气得把筷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拍,桌上的酒杯都跟着晃了晃。“怎么处处都和咱们作对呀?找人刷白墙,我们又买涂料,又买漆,又找工人,费了那么大劲,光明区堂堂一级政府居然不认账。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丁洪涛作为龙腾公司的背后股东,回想起事情刚开始的时候,本想着在迎接相关检查的道路建设上狠狠挣上一笔。当时他可是信心满满,动用了不少人脉,投入了大量精力,没想到钱没挣着,还让刘乾坤和令狐对自己意见极大。此刻,他眉头紧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周海英眉头微皱,他伸手轻轻转动着酒杯,思索片刻后说道:“洪涛大哥,这事儿我看还是得从长计议。这次刷白墙,公司初步投入了五万块钱,这些钱要是一分都收不回来,肯定不妥。你之前说的找沿线乡镇摊派这事,还能进行吗?”
丁洪涛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好办呀,刘乾坤这小子在大会上公开表态,没有他的批准,谁也不许支付这笔费用。这明显就是跟我过不去,想在这件事上给咱们使绊子。”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摇头,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
周海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样吧,这个刘乾坤,我去和他见上一面。我就不信他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交通局长的事,我已经找省城的朋友了解了,听说上面已经在酝酿了。唐叔叔下一步就是市委副书记,市委副书记牵头党群口的工作。等我和唐叔叔见了面,我就去找唐叔叔,说说把洪涛大哥市交通局局长的位置解决了”。
丁洪涛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赶忙端着酒杯与周海英碰了一下。“那就全靠你了,海英。要是这事儿能成,我一定好好感谢你。”他说完,喝了口酒,脸上泛起红晕,接着又说道,“其实呀,现在还有一个位置,东洪县县长啊。我在光明区当了这么多年的副区长、常委副区长,到如今的常务副区长,也是有资历到下面县里当个县长的吧。要是咱唐书记能把这事儿运作成,那我一定重金感谢。”
周海英半开玩笑地说:“你还不了解咱唐市长啊,唐市长这个人,他不贪钱。这一点我爹是把他看透了。我对唐叔叔有句比较中肯的总结,他就是个爱显摆的穷酸知识分子。不过,这并不影响咱们找他办事,他在关键时候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一片欢笑声中,众人你一杯我一杯,酒越喝越多,渐渐都有了醉意。丁刚说话开始舌头打结,丁洪涛眼神也变得迷离,周海英虽然还强撑着,但也已是满脸通红。醉意朦胧间,他们似乎都忘记了时间,也不知今夕何夕,只沉浸在这所谓的“兄弟情谊”和对未来利益的幻想之中。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洒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我坐在办公桌前,我正看着市政法委转下来的紧急文件——《关于在全市开展“护苗行动”,维护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紧急通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李亚男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阳哥,方便吗?张书记找您。”她轻声说道。
张书记找我,不方便也得方便。我放下手中的笔,说道:“亚男啊,三分钟之后,我到张书记办公室。”我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在脑海中梳理着手头的工作。
我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了字,既然是紧急通知,自然要马上安排落实。签完字之后,我把电话打给江永成。如今,县公安局的工作基本上都委托给江永成具体负责,我的精力更多地放在整个政法系统以及张书记交办的麻坡乡事情上。电话拨通后,我简要地跟江永成交代了一下关于“护苗行动”文件的相关事宜,让他尽快组织人员落实。
走进张书记的办公室,张书记正在和钟潇虹谈话。我进门之后,张书记交代道:“那行,抓紧时间去办吧。”钟潇虹与我点了点头,便走了出去。
我走进张书记的办公室,还没等我坐下,张书记说:“把门带上一下。”我又走过去,轻轻把门带上。“张叔,啥事啊,这么神秘?以前我到您办公室,您可从来没交代过要关门啊。”
张叔靠在椅子上,神色平静地说:“是这样,先跟你通个气,一会儿下次常委会上,要调整陈光宇的工作。”
“调整陈光宇的工作?”我有些惊讶地重复道,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陈光宇一直以来工作表现都还不错,怎么突然要调整他的工作呢?
“对,现在是这样。陈光宇同志作为咱们临平县的干部,为组织和事业奋斗了那么多年,一直在一线岗位上,也该让他享享福了。”张叔缓缓说道,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我马上说道:“张叔,您的意思是陈光宇要接任常务副县长?”我猜测着张书记的意图,常务副县长可是个重要的职位,陈光宇如果能接任,那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提升。
张叔摇了摇头,说:“常务副县长那倒不是。县总工会的主席侯小丽同志已经办了退休手续,县里马上要给他组织欢送会,总工会的工作没人抓,就让陈光宇同志任县总工会主席。这段时间你不是在联系麻坡乡,这段时间你多上点心,多往那边跑一跑,要保证电厂和火车规划的事情顺利实施。这两项工作关系到我县的经济发展大局,千万不能出岔子。”
我马上看着张叔说道:“张叔啊,陈光宇怎么得罪您了?”
张叔马上瞥了我一眼,说道:“你小子,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叫陈光宇得罪我了?我这是安排他到轻松的高位上,好保重身体。县总工会可是负责维护全县工人权益的重要部门,临平县是煤炭大县,有这么多煤炭工人,他们的权益难道不该保护吗?所以让陈光宇到县总工会的位置上,也算是一种重用。”
我立马接口道:“张叔,您都特意让我关上门了,就别跟我兜圈子了,说实话呗?”我知道张书记肯定另有隐情,以我们平时的关系,我壮着胆子继续追问。
张叔神色变得十分凝重,叹了口气说:“唉,在陈光宇这事儿上,我看走眼了。这老小子心思不正啊,整天就想着跟我耍小聪明。之前水寨乡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给过他机会,他既不向我检讨,也没有反思,还公然在常委会上,说自己不知情。不知道就算了,还在那儿装好人,为王湘军喊冤。这样口是心非的人,我原本还计划下一步给他压担子,现在看来,他怎么能担得起全县80多万乡亲父老的重托呢?所以我决定,让他去总工会,在那儿发挥他的‘聪明才智’。等县常委会形成统一意见后,就上报市委。”
我笑着打趣道:“张叔,您还报市委干啥呀,您本身就是市委副书记,直接简化流程不就得了。”
张叔说道:“你小子,别在这儿跟我装糊涂。你好好想想,假如啊你是县委书记,当你发现陈光宇不符合常务副县长或者县长人选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啊?”
我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咋说呢?陈光宇在本土干部里,根基算是比较深厚的。从您的操作来看,这种事急不得,得等机会。这不,等候主席退休这就有了合适的契机,机会不就来了嘛。就像下棋一样,得耐心布局,等待最佳时机落子。”
张叔笑着点头,说道:“你小子,说到点子上了。我之前跟你讲过什么是大团结、什么是小团结。小团结就是只维护几个人的关系;大团结则是围绕事情本身,找到大家共同的利益。你想想,只维护人际关系,反对你的人肯定不少;但要是围绕事情,找到共同利益,团结才能长久。这就像西方有个人说的,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张叔,是丘吉尔说的!”我抢着说道。
张叔眼神一亮,惊讶道:“咦,你小子连这个都知道?”
“哦,是晓阳说的,晓阳经常这么讲。”
张叔笑了笑,说:“你呀,你呀,运气真好。好吧,说到团结,我再跟你念叨一句。老人家曾经讲过,斗争是团结的手段,团结是斗争的目的。以斗争求团结,团结才能长久;以退让求团结,团结必然消亡。这其中的道理,你要好好琢磨。”
“张叔,这些我都记着呢,您之前就经常讲。”
“嗯,那你跟我说说,应该怎么斗争?”张叔问道,目光紧紧地盯着我,似乎在考我。
“张叔,您之前也跟我讲过,要做到有理、有利、有节。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要有充分的理由,能获得实际的利益,并且要把握好分寸,不能过度。”
张叔笑着说:“好小子,还真记住了。其实真正的团结,不是静态的妥协,而是动态的平衡;不是无原则的附和,而是有底线的共进。要通过积极解决矛盾,实现更高层次的团结。小子啊,你记住,在任何场合都要发展进步势力,争取中间势力,孤立顽固势力。在这之前,你得先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要辩证地运用这些伟大的哲学思想。这对我们的工作和发展至关重要。”
我点了点头,说道:“张叔,您今天咋突然讲起大道理了?”我笑着看着张叔,心中明白他是在借这个机会教导我。
张庆合敲了敲桌子,佯装生气道:“你小子,进我办公室连个本子都不拿。你现在是不是嫌我啰嗦了?我可告诉你,老子可是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了,以后想听我唠叨,可没这么多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