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从黄晶晶那里离开后,马路本想着埋首书本用用功的。一转眼功夫,却走到张薇这里。
“张薇!”马路冲着张薇的窗户喊。张薇在三楼阳台探了半边身子出来。她的头发又黑又浓密,遮得她的脸只剩下娇小女人的一个巴掌那般大小。看见人在宿舍,马路一路小跑上楼去了,裤兜里手机钥匙叮呤哐啷作响。
“我刚才在楼下喊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已经吃饭去了呢。”马路说。
他一点也不见外地坐在了张薇的椅子上。
“还没,正要去。你吃了吗?”张薇说。
“我也还没吃呢。那就一起吧。走!干锅怎么样呢?”马路说。
“我感觉今天不想吃干锅。我们就简单吃点吧,吃食堂吧。”张薇说。
“那好吧。现在可以走了吗?”马路说着,站起身来。
“马上,我关电脑。”张薇说着关了电脑,却又拉开抽屉翻找了起来。
“嗨——你又找什么呢?再不出门的话,一会儿连白饭都没了。”马路说。
“我找我饭卡。”张薇说。
“那别找了呗。我带着呢。用我的吧。”马路说。
“那不好吧。”张薇一边说一边继续找着。
“哎——你可是我女朋友啊,这怎么不好了。你跟我就别这么客气了呀。”马路说。
稍后,二人来到食堂,打好饭菜,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位子坐下来。
“昨天我们散步那会儿,那女的,你们互相认识的吗?”张薇看着马路说。
“昨天吗?你说的哪个女的啊?我认识的美女可多了。嘿嘿……”马路边吃着饭边说。
“就我们散步那会儿,有一个女的冲着我们笑了笑,好像。我看错了吗?难道不是冲我们笑的吗?”张薇说。
“那我可没印象了。是美女吗?是美女的话可能我还想得起来——快吃吧,别胡思乱想了。应该是你看错了吧。人家可能和别人打招呼呢。”马路说。
“可能吧。我还以为是你朋友呢。”张薇说。
“嗨……你别老是这么疑神疑鬼的。你等会儿有什么安排吗?”马路说。
“想去教室上晚自习。”张薇说。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完了我们再看个电影怎么样?”马路说。
“时间来不及吧?”张薇说。
“我今天就想和你待在一起。”马路说。
“怎么?有什么事吗?你心情不好吗?”张薇说。
“我心情好得很呀。感觉我们很久没一起看电影了。”马路说。
“看什么电影啊?”张薇说。
“我去网上下一个吧。最近好像没什么好片上映。”马路说。
“那明天呢?”张薇说。
“怎么呢?明天什么啊?”马路说。
“明天我们怎么安排?去哪儿玩儿呢?”张薇说。
“明天嘛,让我想想,星期天,要不我们再约上几个朋友,去码头玩玩怎么样啊?”马路说。
“约谁呢?你想约多少人啊?就我们两个人自己去不好吗?”张薇说。
“两个人去,那多没意思啊。人多才好玩。”马路说。
“你是觉得和我单独待在一起很无聊吗?”张薇说。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理解好嘛。”马路笑着说。
“我没听出来有别的意思。那你说吧,你是什么意思?”张薇说。
“那要不就我们自己去吧,好吗?”马路继续笑着说。
“那要不到时我把我室友叫上吧,等会儿我给她们说说。你打算叫谁?”张薇说。
“我叫马路。”马路说。
“她们都还是单身呢,你正好给介绍介绍呗。”张薇说。
“你要哪样的?”马路说。
“我?”张薇说。
“你觉得她们,她们想找什么样的。”马路说。
“男的,活的。”张薇说。
“等下,我接个电话。”马路接通电话,聊了几句又挂断。
“谁叫你喝酒啊?”张薇说。
“老李。走吧。你和我一起去吧。”马路说。
“不好吧。”张薇说。
“怎么不好。你不好意思吗?”马路说。
“有点唐突。”张薇说。
“没什么的,走吧。我的朋友你早晚都得见的。”马路说。
“那一会儿我们还看电影吗?”张薇说。
“看呀。就去坐会儿我们就走。”马路说。
“别,到时还是等到都散了我们再走吧。”张薇说。
“你还在意他们的眼光吗?”马路看着她说。
“不是在不在意的问题。我……我害羞。”张薇说。
“那好吧。就听你的吧。”马路笑着说。
“明天呢?”张薇说。
“交给你来安排,好吧?”马路说。
“这么大方。”张薇说。
“不错吧。”马路说。
黄晶晶站在阳台上,一只手肘支撑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拿着点燃的烟。她看向天空,以及天空之下黑沉沉的屋顶。
夜可能已经有点深了。阳台外面的天空呈现出浑浊的橙红色,在那一片令人晕眩的迷雾掩盖之下,是确切无疑的黑色天际。
视线往上一点,再往上一点,房屋顶部的轮廓渐渐退出,只剩下广袤的夜空,没有星星。那一层或几层连风都吹拂不开的迷雾,坚决不肯退却,强势宣告对夜空的占领。
再没有人名,没有器物的名称,没有时间的明确指征。这里可以是任何时代。是任何时代意味着没有时代,一个个体终于得以回到一个个体本身,是一个单个的、思考着的人。当一个时代来临,一个个体有可能做任何事,成为任何人,可能得到任何事、物,却把自己反而丢弃得过于多,自己成为自我否定这一成果。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那个词语,现在可以一口气不假思索没有游移说出来吗?说出来会显得太严肃吗?但难道这不是个严肃的词语吗?是吗?好吧,其实是两个词语。
前者正因为彻底不同于后者,不具备后者的一切特征,正因为不是后者,才叫做前者。前者并非为了后者,而是为了其本身,自有意义与目的。可以说,后者恰恰为了前者。但二者又绝非对立。有这么一个相逢的点,在这个点上,相逢是金风玉露的相逢,岂止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