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后,回到编号为五的赵家小院。
安允才说封巷口、开侧门至多十天就能完成,不影响随时入住。他立马着手安排此事。至于公孙民萍母子何时搬过来,看她们自己的计划。
赵玮把赵璂拉到厢房,把一块还带有体温的明黄色玉牌交给赵璂。
约莫三寸的玉牌用粉色的丝线穿着,正面阳刻着一朵从未见过的大花,背面阴刻十个篆体字:雪莲出天山,美名天下传。左下角的圆圈内刻有篆体“敦”字。
赵璂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心中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人呢?”赵璂问道。
“她们几个还在隔壁院子。咋样?是要找的人吗?”赵玮问。
“这个玉牌与黄大哥描述完全一致,但孤证不足信,不能就凭一块玉牌就断定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去问问前辈和七姐,再了解一些其他细节。”赵璂道。
二人回到厅内,发现公孙冬山、东方渠和赵璜哥仨则挨着大门坐着。腼腆的赵璜都不敢抬头,眼睛看着门外。
“前辈,我有一事请教,还望明言。”赵璂对令狐彩玉道。
“但说无妨。”令狐彩玉微笑着说。
“前辈能否把黄莲的身世仔细说一说?”赵璂道。
“这有何不可?你咋就突然对她有兴趣了?你该不会是吃着碗里想着锅里吧?“令狐彩玉好奇的道。
“前辈说笑了!“赵璂面不改色的道。“黄莲有可能是我一朋友失散的女儿,我受托帮忙寻找。刚才玮姐把黄莲随身玉牌给我看了,与那位朋友的描述完全吻合。”赵璂一边说一边把玉牌交给令狐彩玉。
“哦?当真?”公孙民萍站起来问道。这些年是她一手把黄莲带大的,虽非亲生,却也情同母女。听到有可能找到她的生身父母,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激动不已。
“是的!但也不能只凭这块玉牌就能断定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所以麻烦前辈与七姐告诉我更多的信息。”赵璂道。
“十七年前初夏时节,我又到甘州,再探苍龙堡为拙夫之死查找证据。头晚进去无果,惊动了守卫,计划隔几天再去。在我离开苍龙堡返回城中客栈路上,树丛中传来婴儿微弱的啼哭声,于是寻声发现了襁褓中的女婴。当时这个婴儿也极度虚弱,如果不立马进食,很难活过第二天日出。我岂能见死不救?于是就把她带回中原,交给还在哺乳期的老七一同抚养。在她身上除了一块襁褓,只有这块玉牌。这块黄色玉牌上雕有天山雪莲花,我就用这个帮她取了这个有些俗气的名字,同时与“黄连”谐音,代表其凄凉的身世。”赵夫人、令狐小璇与青芷姐妹、赵玮、刘天燕、公孙娅等都静静的听着令狐彩玉沉重的言语。
令狐小璇从姑母手中取过玉牌,仔细观看。上好的羊脂玉,雕工也考究,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玮姐,去把她们三人叫过来吧。”赵璂道。
“我去!”公孙娅率先窜了出去。
“她身上可有其他特殊的印记?”赵玮问。
“在右腋窝有一块红色弯月状胎记,其他就没有了。“公孙民萍回答道。
“啪!“赵璂拍了一下双掌,“看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
“你确定?”赵玮还是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当然还是由她父母亲自确认才行,不过我有九成把握。”赵璂道。
“他父母到底是谁啊?”极少说话的令狐青萝问。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答案。
公孙娅领头,四人急急忙忙的往屋里冲。
“黄莲,你站在门口不要动,侧过身去。”赵璂对一脸茫然的黄莲说。
其他人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黄莲依言站定。赵璂起身来到她身前,一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仔细端详她的正脸、侧颜,一边努力回忆那日黄七郎在地上,用木炭给他画出来的西门茵的大致面容。
公孙娅刚才只是让三人赶快回来,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黄莲一脸紧张与迷惑,以为自己是不是犯了啥错,可怜又无助的看着赵璂。
“好了!你入座吧。”赵璂轻松的道,又朝赵玮点了点头。
黄莲懵懵懂懂的落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去年秋末,我与成师父、黎大侠、安叔、玮姐五人在西湖九溪十八涧附近遭到西门烈、东方松和茅矩三人围攻。在关键时刻幸得一神秘人相救。否则我们五人都会折在那里。”这是赵璂第一次公开西湖遇险一事,看似轻描淡写,赵夫人也是初次惊闻此事,听得她心惊肉跳,后怕不已!目光在赵璂和赵玮身上来回穿梭,心中暗自感谢佛陀道祖的庇佑。
“后来我与他结为兄弟,他拜托我寻从未谋面,失散十多年的女儿。这些年从西域到中原,从巴蜀至江南,他行万里路、翻千山、访百城依然无果……”
“好了,老八。爽快第告诉大家黄莲的父母到底是谁?”刘天燕不耐烦的截断赵璂的话。
赵璂之所以故意慢吞吞的说,是想让刚刚落座的黄莲有个心理准备。
赵璂看了看黄莲,只见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眼中满含期待与紧张。她是完全没想到这些年朝思暮想,关于亲生父母的消息会在今日揭晓。
赵璂喝了口茶,略微停顿一会儿,缓缓说出答案:“如无其他意外,黄莲的父母应是孤星剑客黄七郎、苍龙堡七小姐西门茵。”
“什么?”刘天燕大声问道。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黄莲。黄莲双手青筋凸起,腰背挺直,目光低垂,脸色凝重,好似耗尽浑身力气,努力保持坐姿,不让自己瘫软在椅子上。
公孙民萍走过去,俯下身,轻轻抱住黄莲。黄莲松开握住椅子的双手,抱住公孙民萍。眼泪夺眶而出,无声抽噎。
成溪和慕敏也来到黄莲身边,握住她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
赵玮拿出丝巾为她擦拭眼泪,安慰道:“小莲,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你赵大哥也和你的亲生父亲约好,今年之内他就会来京城见咱们,到时候你们就能父女相见、一家团聚了。”
令狐小璇和赵夫人的眼中也隐约有泪光闪动,都是做母亲的人,此刻能深切体会到黄夫人的切肤之痛,不知就是如何度过那一个个漫漫长夜的?
青芷与青萝也起身围在黄莲身边,一改往日的冷漠,微笑着等待黄莲恢复平静。
公孙冬山和东方渠当然知道黄七郎、苍龙堡的分量,闻言都震惊不已。赵璜是困于书斋的读书人,赵夫人生活在官衙高墙内,均不知道孤星剑客黄七郎与苍龙堡,当然不明白其他人感受。
良久,黄莲挣脱被慕敏、成溪握着的双手,离开公孙民萍的怀抱,捋了捋头发。深吸一口气,泪眼婆娑却饱含诚意的说道:“谢谢婆婆、七姨的救命、养育和教导,谢谢诸位姐妹对我关心爱护!从今以后我不再是来历不明的野孩子,不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但,你们依然是我此生最最亲近的家人。”
以前在薤山时,令狐彩玉和公孙民萍就特意嘱咐其她六人,不要在黄莲面前说自家的事,更不要问她家里的事。
懂事的蔡姿提着水壶,轻手轻脚的为大家杯中续水。
“大家都坐下吧。听听小璂讲一讲这天下第一人的家事。”令狐彩玉道,显然这位饱经沧桑的前辈同样好奇此事的前因后果。她家是与苍龙堡有不小的仇怨,可无论如何也算不到黄莲头上。
站着的人都回到椅子上,静待赵璂开口。
“诸位,事关他人隐私。大家听后请不要外传,我就简单说一说此事。”赵璂严肃的道。
“黄七郎本名黄敦,出生于目前还不属于我朝管辖的敦煌城望族。他在游历江湖时遇到苍龙堡的西门茵,二人一见倾心。黄大哥为了她不惜被师门除名,武功修为受损。谁知,黄大哥有天纵之才,不但自创武功,还成就奇高。这就让西门兄弟动了招揽之意,黄大哥不耻苍龙堡所为,一直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西门茵身怀六甲,又不愿老母伤心,就暂时没有随黄大哥离开苍龙堡。西门茵生下一女孩后,西门烈以母子二人要挟黄大哥,黄大哥仍不低头。西门烈暴怒,让家丁把还不满三月的婴儿丢出苍龙堡。可怜的黄大哥还从未与自己的女儿见过一面,就踏上了茫茫的寻亲之路。西门茵也就此和家族决裂,随黄七郎一道四方找寻女儿的下落。黄大哥也因此恨,下苦功修炼,把西门渤拉下天下第一的宝座至今。”赵璂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屋内针落可闻。
“西门烈这个王八蛋,猪狗不如!连自己那么年幼的外甥女都不放过!”令狐彩玉怒道。
“此等恶行天理难容!”刘天燕跟着道。
“苍龙堡,西门兄弟迟早是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还债的。二十多天前,西门冲就丧生在黄羽卫的围捕中。”赵璂道。
“帮主,黄七郎。不,应该叫黄叔叔还是伯伯,是不是很俊啊?”公孙娅的问题打破了沉闷。
“哈哈哈,娅儿。你在想啥呢?”公孙民萍被这个问题逗乐了。
“如果他不俊,咋会有黄莲这么漂亮的女儿?”赵玮回答道,她是亲眼见过真人的,当然有发言权。
“就是,就是。娅姐,你脑袋是榆木做的啊。如果黄天才他爹不是绝顶高手,她又咋会是天生的剑胚?这个问题还用问?”成溪数落道。
“就你聪明,我最笨!好吧?”姐妹俩开始斗嘴。
黄莲脸上泛起红晕,听到自己的姐妹夸赞夸赞生父,心中暖流涌动,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小璂,黄七郎黄大侠,有没有说好久进京?“公孙民萍问道。
“具体时间没说,我们约定每年要见一次面。今年是约在京城。他去年和我分别后就回秦陇道了,具体住哪里他也没说。不过,可以让丐帮和天机庐把我邀请他来京的消息传出去,希望他能早点得知此信,火速赶来。”赵璂道。
“好的,好的。那就这样办,能早日找到黄莲的亲生父母,也是我的这么多年的心愿。”令狐彩玉舒了一口气。
“下月二十六应是黄莲十七岁的生日。”赵璂接着道。
“好,下月我们好好为黄莲庆祝一下。这些年你都是和成溪一起过。现在知道了准确的日子,就把以前欠下的都补上!”公孙民萍道。
“哈哈,黄天才,你喊了我这么多年的姐,结果反而是你大。看来我们得改称呼了。莲姐,是不是?”成溪的想法总要快人一步。
“无所谓啊,反正我俩也就相差不过半月。”黄莲回答道。
“小姑,那我回薤山一趟?把那件襁褓取来。”公孙民萍道。
“婆婆,七姨,我自己去吧?”黄莲站起来道。
“你还是留在京城,万一他们在你离开的时候就到了呢?”公孙民萍道。
“对啊。老七,这点小事,让孩子们去就可以。公孙娅你和成溪跑一趟吧。”令狐彩玉道。
“我看行,冬山你和向大哥也陪他们二人走一趟吧,过了二十八就走,速去速回。”赵璂道。
“好的,帮主!”公孙冬山起身答道。
参加秋末与北狄擂台赛的宗室皇亲人员初选已完成,入围的人员年纪都是十八到三十五岁的青壮,合计二十人。有擅长骑射的,有拳脚出众的,有精通刀枪剑戟之辈,还有三者兼而有之的。
轩辕煜相与轩辕坤熙是当仁不让的人选,公孙昆山作为淇国公的女婿,同样也入选。轩辕煜阁则在返家途中折回报名参加,也如愿以偿。
现在最棘手的是,只有淮恩伯之女轩辕娜通过了初选,据黄羽卫的情报显示,北狄那边女子高手不少,他们一定会派这些人参加秋末的擂台赛。如果己方派男子与之对战,就是赢了也不光彩。
功夫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的,要想半年把有点基础的宗室女子都训练成能上擂台的人,也不现实。内庭侍卫统领林肯与公孙安平只能把此事如实上奏皇帝,静待圣裁。
轩辕煜相在正月二十五那天,正式入住东城的崭新国公府。轩辕煜相生母早亡,寄养在皇后娘娘宫中,皇后待他如同己出。加之他待人宽厚和蔼,又喜结交,在皇室内人缘甚好。几个王嫂都出马帮他布置新家。
当日,相国公府高朋满座,亲族齐聚。东宫、梁王府和长公主府都是举家出动,为这个异母弟弟造势暖场。
皇帝皇后都赏赐了不少珍宝充实国公府的藏库。同样,到场的人都不会空手而至。
轩辕坤熙送了一柄燕子坪打剑炉,由刘天燕父亲亲自锻造的上品佩刀。鲨鱼皮刀鞘,柄上缀有绿松石,既能做饰品,更可随身配带。刘天燕也受邀前往,送的是一本珍藏刀谱。赵玮赵璜姐弟则送了一对玉雕狮子。
……
轩辕坤熙也终于与亲叔叔梁王殿下有了正面接触。二人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并无其他交流。
天气有些阴沉,寒意袭来,看来又一场降雪正在酝酿中。
“坤熙!”已准备上车回府的长公主停下脚步,转头道。
“姑姑!我在。”坤熙赶紧上前两步,来到长公主身边。
“秋末与北狄打擂台,你两个表哥都入选了。但谢家是将门,善骑射,弱于捉对厮杀。听十三说你的身手了得,姑母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能对两位兄长多费心指点指点。不知可否?”长公主盯着坤熙双眼,问道。
“姑姑大可放心,您就是不说,侄儿也一定会这样做。大哥、二哥,刀剑枪棍只要你们想学,除了我可以教你们,还可以找到此中高手名师来提点。”坤熙对谢韷、谢韶道。
“谢殿下!“兄弟二人抱拳称谢。
“那姑母就谢谢你了。你刚回京城,有啥需要尽管找他们兄弟去办。”长公主说完后,径直上车离去。
驸马固城侯谢罡与两个儿子与送行的人作别,翻身上马,跟在马车后。
长公主与固城侯,只有这两个儿子,都已成家生子。现在长公主已有三个孙辈,谢家高堂还在,四代同堂,好不惹眼。
憋了三天的彤云,终于在二十七日旁晚开始洋洋洒洒的往地上撒雪花,一夜之间京城又变成粉妆玉砌的世界。
汉王府与相国公府中间隔着一座空置的府邸,看规模也是公爵等级,陛下具体会赐给谁,目前还不得而知。
坤熙从内心来说还不想搬离东宫,自己回归这个家还不足两月,又要离开亲生父母。但礼制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天气尤冷,也挡不住大家的热情。黄亚峻、黎云胜及向天峰、黄攀、公孙冬山、东方渠、亚瑟端端,大寒几兄弟与耶格三人等一大早就来冒寒到王府前,比身为主人的轩辕坤熙还早。
今日汉王府仪门大开,地上的积雪早已被清理干净。崭新的殿阁恢宏壮观、庄重大气。王府长史欧录领着王府审理安允才、典簿朱博等一干属官,还有赵璜在门前迎候前来道贺的宾客。
安允才、赵璜把一行人迎进府中间安置。
“安叔,我们可以随便逛吗?”公孙冬山问。
“三公子,你带着他们到处逛吧。”安允才道。
“好呢。”赵璜回答道,转身带着公孙冬山、东方渠与亚瑟端端等一大群的离开。
只留下黄亚峻、黎云胜与向天峰、黄攀四人。
“老六,你忙去吧,我们也到处看看。”黄亚峻对安允才道。
“好的,大师兄。你们有啥需要直接吩咐下人就是。”安允才对站在边上的仆从交代一番,又赶去大门口。
轩辕坤熙在田惠元、刘天燕、包梓等人的陪同下走进了这个属于自己的新家。
令狐彩玉带着公孙民萍、赵夫人及一干女眷也到了。令狐小璇为了避嫌,没现身,却让女儿带了滇西郡王府的隆重贺礼。
接下来到场的有:
相国公轩辕煜相领着东宫其他八个侄子和侄女浩浩荡荡的进府,
礼部侍郎公孙瀚东一家人,
轩辕伯公孙锦平父子,
长公主轩辕玫一家人,
周王、梁王、郑郡王,
长信侯、淇国公,
令狐光明,
……
王府中越来越热闹。
午正,太子的仪仗威风凛凛的从仪门进去崭新的王府内。
府中所有大小属官、侍卫及仆从丫鬟齐聚王府正殿——德仁殿前广场,观礼道贺的人群与依次站好,首先大礼参拜太子夫妇。内侍宣读皇帝的贺词及转交贺礼。然后王府属官、侍卫及丫鬟仆从大礼参拜汉王殿下,府内外礼炮齐鸣。这就算对外正式宣布——轩辕王朝又一位亲王开府了。
今日汉王府内,除了主人轩辕坤熙是焦点。最惹眼的是黄莲、成溪、赵玮几个姐妹。不知道几人来历的天潢贵胄们,尤其是年轻人四处打探几人的消息。
“十三叔。赵家姐姐身边那些女子都是谁啊?”轩辕坤凌忍不住问身边的轩辕煜相。
“你自己不晓得去问你未来的嫂嫂?我也不知道。不过她们都是令狐彩玉前辈的弟子,身手均不凡,我劝你们哥几个少打她们的主意,不然挨揍了都是白挨。“轩辕煜相道。其实他知道了薤山七姝每个人的底细,实在是没必要说那么多。
梁王世子坤泽朝坤凌吐了吐舌头,他是有过经验的。就是有这个心,现在也是没那个胆了。
坤桅朝七姐妹的方向伸长脖子张望,脸上则闪过一丝笑意,不知道他想起什么。
太阳在未时洒下了万道金光,屋顶积雪融化后的水淅淅沥沥的往下滴落,融进大地,汇入溪河。
典礼也在宴饮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