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三年,夏。
那是一个酷暑,艳阳高照,天气炎热。
听说王上意欲前往洛阳,也就是东周旧都。他原本是想邀请我去的,但无奈被华阳太后给驳斥了,他只好独自前往。
翌日清晨,魏夫人喊我一人过去一趟。
阿政前脚刚走,她就把我喊过去,必然是没有好事情的。宫中人人皆知,她与芈后关系很好,如此,估计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也知道秦王在宫里的时候不好罚我。我已经放了芈后一马,她竟然还是找了来,倘若我当时没有那么做,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迫于地位,我知道这一趟非去不可的,我咽了咽口水,吩咐子衿子佩留在宫里看着俩孩子。
今日的太阳格外毒辣,刺眼的日光晃得我眼睛痛。
“妹妹,你猜本宫把你喊来是何事?”她就站在阴凉之处看着我站在日光下。
“定是姐姐物色到了好东西,想邀请妹妹过来一探究竟。”我感觉到额头一直在滴汗。
“就算是本宫物色到了好东西,也是第一个和芈姐姐分享。你算什么东西?!”她很轻蔑地说着。
“不过拜你所赐,我已经好久没见到芈姐姐了。”她似乎真的很悲伤,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眼有些红。
“你站着不准动。”她端起茶杯,浅浅地酌了一口。
“魏夫人这是在罚嫔妾吗?”我决定主动出击,可是我隐隐约约地觉得胜算很低。
“是啊。怎么?本宫身为夫人,想罚谁罚谁!轮得到你来说?”她猛地把茶杯砸到桌子上。
“可嫔妾并未犯错。”我义正辞严道。
“你是否犯错,这重要吗?”她冷冷地笑了一声。
我冷静地说道:“嫔妾既然没有犯错,那按照宫法,就不能罚嫔妾。”
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她没理我只是使了眼色,两个太监走了过来,一边说着对不住了一边又把我绑在了木桩子上。
他们力气太大了,我完全挣脱不了。我就这样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也不动。
“放开我!”那两人依旧不动。
“要怪就怪你的王上吧,你为大王做了那么多,他连一个美人的位置都不愿意给你,活该!”她轻蔑地笑着。
我从未感觉到太阳的威力如此巨大,它强大的光芒挟持着我,扼住我的喉咙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能感受到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着冷空气和水分,每一滴发丝都挂落着汗珠,身上每块骨头仿佛都不属于我,都在渴望着柔软的床榻。
这一日傍晚,才松了绑,刚准备回宫的时候,我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跪了下去,便听到后头魏夫人和她的婢女的哂笑。我先坐了起来,给腿按摩一下,再站起来,往宫里走。
宫门外也都是魏夫人的人。苏儿早在宫门口等着我,他过来扶住我:“母妃,你怎么样?儿臣扶您回去。”
我强忍着痛,挤出一丝微笑,安慰道:“没事,苏儿今天乖不乖啊,要多看些书,以后帮你父王分忧。”
“儿臣向来都很听母妃的话。今日又温习了很多功课。”说着说着就走了进去。
子衿子佩立马端来热水,先是为我按摩腿脚,然后再用热水擦拭,又拿来一些药膏涂在脸上,刚涂上,清清凉凉的,有些痛。
苏儿和嫚儿端来了晚膳和水,我让他们俩早些睡,他们俩撒着娇想来和我睡。
“苏儿你已经不小了,再和母妃睡,就要被嘲笑了哦。”我打趣着。
嫚儿甜甜地说道:“兄长,我就说吧,母妃最爱我了。”她抱着我朝扶苏眨眨眼。
“你们俩母妃都喜欢。”我摸摸俩孩子的头。苏儿叹了口气道了晚安就回去了,我便抱着阴嫚睡着了。
第二日又把我叫了过去,我托病拒绝了。可哪里能容许我拒绝,魏夫人竟然用子衿威胁着我。
“本宫虽动不了大公子和二公主,但一个贱婢,本宫想杀就杀。”她亲自来到宫内,看着她那白皙的手,轻浮地说着。
“是。嫔妾遵命。”我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
子衿被绑着使劲摇头,眼泪水奔涌而出,我看着她笑了笑,经过她的时候,悄悄地说着:“没事,姐姐会保护你的。”
这天,没想到竟如此难熬。我第一次感受到一分一秒在我手里慢慢地走过,我甚至恍惚间看到了秒针转动。
脸上也是格外得烫,甚至还有灼烧感,然后我感觉到周围好像越来越模糊,呼吸开始变得困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又是那片深海。
“你又是怎么了?”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我。
我看着她更为惊讶:“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脸晒得黢黑,我之前好不容易养白的!
“训练很苦。”她只丢下了四个字,又扬起脑袋说,“但甘之如饴!”
看着她很幸福,我也跟着有些开心了。
她还挺能吃苦的,也好。
我曾经就算不能吃苦,现在也不得不吃了,估计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毕竟天道酬勤,自然就得罚我这种懒孩子。
她又眉飞色舞地和我讲了许多现代的事。
我们貌似共享同一个时间,我这边过了多少年,那边也过了多少年,还真是奇怪。
深海的水渐渐变了色,待完全褪色时,她便失去了踪影,我感受到一股暖流把我托举了起来,四肢不再发冷。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那块熟悉的房顶。侧脸看了看,发现床边跪了四个人。
“姐姐!你终于醒了!”子衿扑了过来,整个人哭成了一只小花猫,脸上是红一块紫一块的。
“主子,好些了吗?”子佩拉着我的手,脸上似乎也有被打的痕迹。
“母妃,儿臣去给您端水喝!”扶苏弹了起来,转身为我倒水。
“姐姐,你的脸晒伤了,红了好几片,估计得好些日子才能好。”子衿轻轻地为我上药,不上药还好,一上药就开始疼了起来,没忍住叫了几声。
小阴嫚爬上了床,气鼓鼓地说道:“母妃,父王回来了,阴嫚去给母妃讨个说法!”
我还未回答她,外面就传来了公公的声音。
“大王驾到!”
我们几个人交换了眼神,只能硬着头皮行了礼。
我现在的样子估计只能用吓人来形容了。
他挥手让她们免礼,又双手将我扶起,刚站起来,腿一软,他立马接住了我,我就这样轻轻地靠在他身上。
“臣妾近日晒伤了,怕吓着王上,王上还是晚些时候来吧。”我慌忙用手遮住我的脸。
“无妨。”说罢他便牵起我的手,放了下来,看到我的脸之后,愤怒之情浮现,“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你们主子的?!”
子衿和子佩听后吓得立马跪下,一动不动。他扶着我坐了下来。
“父王!是魏娘娘不好!!”阴嫚拉着阿政的袖子。
他听后不说话,似是在思考,问:“她罚了你母妃?”
阴嫚狠狠地点了点头。
“可知原因?”他已有愠色。
“儿臣也不知。”扶苏紧接着回话。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我,摸着我的后脑勺,叮嘱我:“你休息就好。”
他随即转身离去。
“是,臣妾恭送王上。”看来,他要亲自出马了。
翌日,他又来了,我又跪坐行礼,可他并没有把我扶起来。
“传寡人令,八子王洛,性行温良,雍和柔顺,淑德含章,生育子嗣有功,着即晋升为夫人。”
我瞬间呆住了,之前经历那么多事他都没升我的位分,为何这一次被罚,反而升到了夫人,而且这一下就跨了三级,我实在思考不出原因,愣在了那里。
公公小声地提醒我:“夫人还不谢恩?”
我如梦初醒,立马行礼:“臣妾谢王上隆恩。”
他这才把我拉起来。他又下令:“传寡人令,魏夫人胡乱刑罚,降为美人。”
这样一来,我不就是后宫里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吗?现在芈后虽然还是王后,并没有剥夺她的位置,她却早已没了实权。
“如今魏美人犯错,理应交给你处置。”
“魏美人既已经被降了位分,不如就罚她抄书,希望她能知晓赏罚分明之理。若王上觉得处罚不够,可以再罚面壁。”
他听后点头道:“是当如此。”
随后他便和我聊了许久关于他的洛阳之行。
从他龙飞凤舞的描述里,我似乎已经隐约地猜到他未来大肆东巡的源头了。
“之后若是有机会再次出行,寡人定带上你。”我笑了笑。
你一统六国后,后宫美女更多了,哪儿还记得到我呀。
“好。臣妾会陪在王上身边的。”
他的手伸向了我的脸,轻轻碰了碰,我有些痛,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
“如果寡人带上你......”他的眼眸稍微闪了闪。
“臣妾无事,倒是因为这件小事惊动了王上,是臣妾的不是了。”他往侧边看了看,正欲说什么,就被外面的传报打断了。
“报!大王,好消息!王将军又攻破了赵国多地。”他听后大为高兴,激动地站了起来,点点头,“好!”
他又转头看向我,赞道:“王将军骁勇善战,实乃大秦之幸也。”
“恭喜王上,又离目标近了一步。”我也很开心,终于能亲眼看看大秦一统的全程了。
不愧是父亲,就是厉害!
同一年,韩非入秦,秦国以赵国所取之地建立雁门郡和云中郡,赵王被迫召回驻守边境的李牧将军。
芈后终于解禁,可管理六宫的权力被尽数剥夺。
赵国献一女来秦,姓胡名雪霏。
她身姿绰约,举止间嫣然动人,眉眼如画,更添几分妩媚,声音温柔似水,语气仿佛能勾人魂魄。
奈何今年韩非入秦,秦王的心都在韩非那里,都未曾来过几次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