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于赵,便注定会为赵国出生入死。
年轻之时,便被赵孝成王委以重任,久居赵国北边代、雁门防备匈奴。
为防备匈奴,我还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一是按照边防军事需要,调整地方官吏的设置,使之能适应战备体制。
二是将“军市”收入全部划归幕府,充作军费,以提高边防官兵的生活水平。又每天宰杀几头牛犒赏士兵,优待战士。
三是狠抓军队训练,“日习骑射”,以提高军队战斗力。
四是加强烽火报警及通信联络设施,以提高军队的快速反应能力。
五是组建侦察情报网络,派出大批谍报人员,深入边外,以便能及时掌握匈奴动态。
我熟读兵法,于是先采用养精蓄锐避战的形式,却被认为胆怯懦弱被撤职。
赵孝成王换将,而赵军屡败,损失惨重,赵王这才醒悟,重请我前往继续驻守北方。
待时机成熟,以人畜为饵,诱敌深入,我趁机带人包抄两翼,大胜。
此后十多年匈奴不敢来犯赵国。
我之后又因国事调回朝中,以相国身份出使秦国,订立盟约,使秦国归还了质子
赵悼襄王继位,廉颇等武将离开赵国,蔺相如等重臣又相继离世,于是我理所当然地成为赵王最重视的大臣武将。
荣华富贵纷至沓来,我却依然秉持初心,只愿为赵国出生入死。
赵悼襄王二年,我率军进攻燕国,攻克武遂、方城。
此后,我依旧坚守在赵国北方。
赵王迁二年,我被赵王紧急召回。我知道,赵国已经危在旦夕了,此战只能赢不能输。
显然,秦军比起匈奴来说,不足为惧,最终破秦于肥。
赵王大喜,以我为赵国白起,故封武安君之号。
赵王迁四年,秦军又再犯,再度败秦于番吾。甚至击破秦军同时,南拒韩魏二国,从而赵国得以保全。
赵王迁七年,秦王刚灭韩,便举兵攻打赵国。这次秦军将军王翦显然是个可敬的对手,成熟稳重,作战经验丰富。
曾经,我认为战死沙场才是一位将军的最好归宿,士兵们也说过现在的我在战场上像一个面目狰狞的野兽,打得猛烈,也导致了赵军损伤也很惨重。
直到那天,我碰到了一位姑娘,她看起来很可怜,她的脸被扬起的尘土搞得脏兮兮的,眼睛里满满的惊恐,还差点被秦军杀死。
既然在我赵土之上,那便是我赵国人。我救下了她,她坐在我前面,她说她叫王洛,还哭哭啼啼地告诉我她悲惨的身世。
她那真挚的眼神让我动了恻隐之心,她估计是第一次骑马,害怕得躲进我怀里的时候,倒觉得她真的挺可怜的。
她既然无处可去,那我便收留了她吧。
带回军营后,她洗了脸之后倒是别有一番韵味,不过总觉得长得不太像赵国人,而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自从她来了之后,军营外貌似多了一人,一直密切地盯着她。
显然她有问题。
于是我特地将她的营帐设置在我旁边,可以时刻监视她。
莫非是敌军送来扰乱我心智的?既如此,那就配合着出演吧,我甚至没有派人去拦截他送信。
当我接到军报时,她有些担忧地目送着我离开,还告诉我此战必赢。
我暗地里派人盯着她,以免节外生枝。
回来之后,扬起的风沙乱了我的眼,待散开之时,却发现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现在风沙之中,脸被冻得通红,她对两只小手哈着气,明明那么冷,却依旧站在外面。
她说她在等我。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等我,有人守望在门口等我凯旋。
我今日派的人告诉我,她今日一直在外面等着,饭也不吃,她说将军在外奋战,不知战况,担心得吃不下。
我的疑虑有些被打消了。
她毕竟是女子,总不能和我们这样的大男人一样,去河边洗澡吧,我只好为她打了一盆热水,我不知道她平时是如何沐浴的,所以我按照我之前夫人的标准给她准备了。
紧接着有一段清闲的日子。
她应该真的就是一位普通人家的女子吧,她干起活来丝毫不含糊,肯定不是大家闺秀。
我看着她和我的马斗气,不免得觉得她有些可爱,甚至那天还偷听到她唤那匹马小牧,怎把我的名字取给了他。
此时我刚过四十,而她说她已二十八,我曾问过她,怎么没有嫁人。
她说由于家世不好,长相不佳,没有人愿意娶她。
虽然她马上而立,可看起来却很年轻,在旁人看来,她倒像我的女儿。
我那匹马平时都是我亲自喂,毕竟军中无一人能近身,她倒是有本事成功驯服了这匹马。
看来我的马都认可了她,甚至那段时间这马比亲近我还亲近她。
想到她那次的害怕,估计是不会骑马的。于是我动了念头,想让她也学会骑马。
她还没完全学会,我便在一次战役身负重伤。
她在我身前哭着,若是那些士兵我肯定觉得吵闹并让他们闭嘴,可她哭起来梨花带雨,听起来像是琴曲。
她那双泪眼汪汪的眼睛里遍布了担忧,看着她亲自为我上药,伤口貌似也不疼了。
那几日都是她亲自为我上药,好几次看她眼睛都是肿的,还有些疲倦。
我开始有些害怕了,我开始害怕若哪天我回不来,那个一直等我的人会悲痛欲绝,我开始担心若哪天我战死沙场,却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可以喜欢她吗,可以追求她吗?
还未痊愈又要上战场。
一场死战,感谢上天眷顾,我带领着赵军又成功战胜了秦军。
回途中,看到了一个铺子,上面摆着草编小马,我不知道为何,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她的模样,不由得下马买了它。
回去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看着她一看到我就咧开了嘴不由得安心了许多,不知为何看到她就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战事纷乱,她的笑容仿佛不属于这个战乱的时代。每次一看到她笑,战争后的疲惫貌似都少了一些。
她一脸惊喜地收下了我的礼,一看到她的微笑,我就多了一丝欣慰。
看着她的表情我便知道她很喜欢。
虽然陪着她很开心,但我的职责所在,我必然不能负赵王对我的信任。
所以夜晚就得多看军法之书,研究各种战略布局。
安情香,是赵国特有的一种香,比安神香的效果还要好,甚至更为便宜,所以副效果也很大,其副效果就在那个情字。
我从未被这香影响,身为一国之将,若心不稳怎能带着士兵们取得胜利,若心不坚怎能长年驻守边境抵御匈奴。
所以那天我像往常点了那香,可万万没想到她误入了我的帐,看到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我的心乱了。
那是我第一次碰她,她身上有淡淡的香草味,火光照在她的唇上,娇艳欲滴,我第一次没控制住自己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
还未到,我停下了,不行!她还未嫁人,我不能这样趁人之危。
她惊恐地叫了我一声,我终于回过神,她慌忙地跑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些庆幸,还好未做出冒犯之举。
我没想到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洛姑娘,竟然害怕野犬,看到她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禁又激起了我的保护欲。
此后,我又命士兵严查周围,不得放一只狗进来,若见到有野犬闯入,守卫军法处置。
她从未去过邯郸,所以这次我要带她去看看。
虽然我个人厌恶郭开,但他毕竟是赵王最信任的人,我也不得不向他行礼,毕竟我现在不能被抓住把柄,赵国不能没有我。毕竟之前廉颇将军就是因为和他不和,而被撤职。
她躲到我身后的时候我心里偷偷笑着,她不会也觉得这个人是奸佞小人吧。
邯郸城中,养狗的人很多,一路上,尽听到她喊将军的声音,我总是笑着前去,为她把那狗赶跑。
那日,秦将杨端和又攻了过来,他显然没有王翦将军那般有魄力,这一仗倒是轻松。
回去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不在了,我顿时有些慌张,连忙下马去她的帐里,这才有人告诉我她被秦军掳走了。
“将军,他们说若想让洛姑娘活着,还请将军一人去找王翦将军。”那人颤抖地说着。
我气愤地握紧了拳头,他怎么会用这种法子,原是我看错他了吗?
身旁的士兵都拦着我,不让我去。
“将军!你不能去这是秦军的阴谋!”
“是啊!她不过是一个女子,怎能让将军舍命相救!”
“将军三思啊!”
士兵们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知道他们是为我着想。
“好了,我意已决,还请各位放心,我定会安全回来!”若是之后的我或许就不会做出如此鲁莽的抉择。
因为我知道,王翦压根就不会伤她。
我去的时候,刚到秦军军营门口,就看到了那个可敬的对手。
“李将军真是有情有义,竟然真的来了。”他笑了笑,总觉得洛姑娘和他长得有些像。
“王将军这是何意?两国之战何必牵涉一介女子?”我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满心佩服李将军,既真的一人来了此地,那如此我便放行,让将军去救她吧。希望她还能活到将军去救她。”
听闻我有些慌了,秦国向来法律严苛,刑法残酷,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不过很奇怪,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我。
我不禁心中存疑,可看在我怀里瑟瑟发抖的她不由得也没有多想。
她娇嫩嫩的声音让我多了一丝愧疚,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落入此境。
所以第二次回邯郸我下定了决心,要将其安顿在那里,不能再随我奔波了。
在马上,我向她表示了我的心意,可她含糊其辞,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出了宫后,我发现她又不在了,我开始担心害怕,她上次来邯郸都没离开过我,这地方是她第二次来,她不会迷了路吧。
茫茫人海,我一眼就望到了她,她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我着急地抓住了她,生怕她再次离我远去。
我和她走在邯郸的路上,我多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
走在路上,我一眼就看中了那把玉笄,她戴上一定好看。
我亲自为她戴上了这玉笄,果然衬得她更好看了。
可我没想到她瞬间就哭了出来。
我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我还没见过那么爱哭的姑娘。
过了几日我将其安排妥当,立马带兵回营。可还未走出邯郸就被喊了回去。
“你说什么?!赵王要换将?!”我听后大怒。
怎会如此!两国之战最忌战前换将,如此赵国定会覆灭!
我赶回宫中,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武安君,赵王不想见你。”又是郭开。
“郭大人,战前不能换将,还望郭大人让臣进去面见赵王。”我再度请求道。
“赵王心意已决。武安君,这是大王赐给你的,自己读吧。”郭开一副小人得志模样,扔下一道竹简,转身离开。
我打开竹简,全篇我只见到了三字,“赐自尽。”
我,叹了一口气。
昔日秦国白起拒绝起兵被秦王赐自尽,而如今我也落到如此地步……
赵王既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出门去,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见到了她,原来她的眼里的另外的那个人是秦王。秦王据说生性多疑,那盯着她的人估计是秦王派的。她也从未对我动过情,不过我原本应当恨她才是,可我却恨不起来。
毕竟,
日日等我的人是她。
夜夜上药的人是她。
怕狗的是她。
驯马的是她。
哭泣的是她。
欢喜的也是她。
随后,我给吾儿留了一封信。
夜深了,我看着这片赵土,这是生我养我之地,也是我为之拼命的地方。
我不怪她,因为我知道,纵使没有她,秦王还会用其他法子让我死。若怪,只能怪郭开无眼,徇私舞弊,赵王昏庸,错信谣言。
没遇到你之前,我只想为国捐躯,战死沙场;遇见你之后,我想功成身退,与你相守。
可是,我既未全身而退,也未能长伴卿侧。
我提了那剑,抹了脖,血涌了出来,我单膝跪着,一只手握住剑撑在地上,面向北方。
身体渐渐地冷了,毫无知觉。
秦王,我已死,赵必灭,如此,只希望你能善待赵民。
或许,这战火纷飞确实该结束了。
愿,吾身后百姓得安,愿,吾身前匈奴得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