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腊八粥里的裂痕
2010年2月22日 星期日 腊月初八
窗外下着大雨，厨房砂锅里咕嘟咕嘟煮着腊八粥。我掀开锅盖，赤豆、桂圆、莲子在琥珀色的糖汁里浮沉，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这是我和雅兰过的第二个腊八节，去年此时她还在宿舍偷偷用电饭煲给我熬粥，被宿管阿姨逮个正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电话突然响起，是雅兰的来电。我擦干手接通，听筒里传来忙音。再拨过去，依然是机械的提示音。第三次尝试时，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半小时后，手机终于震动起来，雅兰的声音带着喘息："；刚在和高中同学讲电话呢。"；
"；哪个同学？"；我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
"；就是那个...陈小天啊。"；她的声音突然轻得像飘进雪地里的蒲公英，"；他刚转学到我们学校，总约我出去..."；
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想起上周帮她修电脑时，看到的那个频繁闪烁的qq头像。昵称是"；等风也等你"；，资料显示和雅兰同校。当时她慌张地关掉对话框，说只是普通朋友。
"；他追你多久了？"；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
"；就...一年多吧。"；雅兰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一直没答应他，真的！今天他说想见面聊聊，我才接了电话..."；
我挂断电话，打开电脑登录雅兰的qq。会员漫游记录里，成百上千条消息像锋利的玻璃碴扎进眼睛。陈小天每天早晚请安，分享食堂的糖醋排骨，抱怨高数课的枯燥，甚至记得雅兰过敏不能吃芒果。最刺眼的是上周六的消息："；明天下午三点，图书馆老地方见？"；
那天雅兰说要去图书馆自习，我特意绕远路买了她喜欢的芋泥奶茶，在寒风中等了两个小时。
"；你必须删掉他！"；我摔了刚盛好的腊八粥，瓷碗在瓷砖上摔成齑粉。红豆粥溅在白色墙纸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雅兰蹲下身收拾碎片，头发垂下来遮住表情："；他只是朋友..."；
"；朋友会每天说'；早安晚安'；？朋友会记得你所有喜好？"；我踢翻椅子，"；你明知道他在追你！"；
争吵声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雅兰突然站起身，眼眶通红："；分手吧！你根本不信任我！"；这是她第四次提分手，前三次我都卑微地挽回。但这次，我盯着她决绝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早已经不认识这个朝夕相处的女孩。
开学前的那个雨夜，我鬼使神差地再次登录雅兰的qq。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明天下午两点，游泳馆见？"；后面跟着一个害羞的表情。
第二天我请假去了游泳馆。隔着雾气氤氲的玻璃，我看见雅兰穿着去年我送她的红色泳衣，正笑着给陈小天递毛巾。他们的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重叠，像两条纠缠的鱼。
当天晚上，我把整理好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雅兰。对话框里很快弹出三个红色感叹号，接着是好友已删除的提示。手机突然响起，是雅兰的来电。
"；你偷看我聊天记录？"；她的声音在颤抖。
"；你骗了我多久？"；我盯着墙上那滩早已干透的红豆渍，"；连去游泳都要撒谎？"；
"；只是普通朋友..."；
"；够了！"；我打断她，"；这两年我每天给你带早餐，冬天暖手宝焐热了才给你，连生理期日期都记在日历上...可你呢？"；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我突然想起去年情人节，雅兰冒着大雪走了二十分钟给我送围巾，睫毛上沾着冰晶的模样。那时我们以为爱情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分手吧。"；我听见自己说，"；把钥匙放在门口花盆底下。"；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腊八粥的甜香混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我关掉所有灯，任由黑暗吞噬自己。原来有些裂痕，就像墙上的红豆渍，无论怎么擦拭，都会留下永远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