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暗的街道上,李安然穿着黑色大衣,领子高高竖起,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礼帽,脚步匆匆中,寂静的夜里只有他的皮鞋与石板路触碰的“踏踏”声。
身后突然响起了另一个脚步声,极为清脆的“咔咔咔“声,与李安然的“踏踏”声混合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人心悸。
回身,就看到昏暗路灯下,一个苗条的身影正朝他走来。
李安然伸进口袋,紧紧握住枪柄,脚下不丁不八,身体的肌肉完全松弛了下来。
女人的脸从黑暗中走到了路灯下,居然是安娜。她的蓝色瞳仁盯着李安然,嘴角慢慢舒展,两边法令纹深陷,露出雪白刺眼的牙齿。
“安然李先生,好久不见啊。”安娜的笑容让李安然莫名其妙紧张起来,因为他看到了那蓝色瞳仁在逐渐变成黑色,鲜血从瞳孔中一滴滴流淌出来,溢出眼眶,在脸颊上留下两道血色沟痕。
出枪,上膛,瞄准,准星死死钉在安娜的眉心上,李安然忽然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因为他看到手枪居然在融化,如同蜡烛一般掉在地上,化成了一摊黑色泥浆。
“不,不,不,怎么会这样?”这副诡异画面,让李安然的心吊在了嗓子眼。
“怎么了?喂,醒醒……”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李安然立刻睁开了眼睛,哪怕他知道自己能看到一切,也要强行去睁眼。
明亮的灯光刺激了他的眼球,晃得他立刻伸手遮蔽灯光的直射,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心顿时落到了地上,发出“砰砰砰”地剧烈跳动声,震得耳膜都在发颤。
“先生,你没事吧?”
李安然挪开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看清阿廖沙满是关切的脸。“没事,做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噩梦的梦。”
随口敷衍着,李安然坐了起来,忽然有些羞赧。大家都在通宵忙碌,自己却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此时他才看到自己身上的薄毯,空气里飘散着一丝丝似有似无的淡淡香气。
嗯,是黄薇身上的味道,她就喜欢用固定的香水,久而久之,身体也带上了这种香气。
“老板,花谷特种小队的人已经到了,我安排他们住了下来。安德烈带人去拿武器,很快就会回来。”阿廖沙见李安然清醒了,立刻小声汇报。
李安然还在奇怪为何梦里出现安娜,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以这么诡吊的形象出现在自己梦里,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驻军方向有什么动静?”稳住心神的李安然问。
“没有,驻军一切正常。”阿廖沙回答。
“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一旁的马斯克揉着自己脸,“就在刚才,副总统亚纳耶夫他们的会议结束了。”
李安然闻言,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也就是说,他们准备行动了?”
“应该是的。刚才鲍里斯打电话过来,说是想要跟你谈谈,他现在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呵呵,真是个不眠夜啊,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与时间赛跑,不知道头顶有地图此刻还会安心睡觉吗?
李安然将安娜从脑海里强行驱离,将所有精神集中到了眼前的大事上。至于梦……或许就是个梦吧。
深夜的莫斯科马路上,一辆轿车在疾驰。
鲍里斯的眼神很稳,初期的慌乱在巴卡京的点拨下,他已经知道自己怎么应对现在的局面了。
旁边的季里扬娜看着窗外昏暗街景,心里沉甸甸的,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不晓得在想什么。
今天下午巴卡京的一席话,让鲍里斯和她都被吓到了。没想到巴卡京为了今天早就在谋划一切,甚至克格勃第二总局局长帕柳切夫斯基以命相逼,逼迫保守派最为重要的大将亚佐夫元帅对他下了死手。由此推算,波波维奇的死亡也变得扑朔迷离,也许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爸爸,要把巴卡京的谋划跟安然李先生说清楚吗?”收回视线,季里扬娜看向鲍里斯,路灯滑过父亲的脸,忽明忽暗的,能看到他脸上沟壑纵横的脸,还有全是凝重的眼神。
鲍里斯伸手在女儿的腿上轻轻拍了几下,安慰说道:“放心吧,安然李知道失败的后果,不同的是我们可能丢进监狱,而他这么些年的心血将会化作乌有。相比之下,他比我们更想拥抱胜利。”
他的话看似没有回答季里扬娜的问题,实际上是告诉了儿女什么叫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借用后来的时髦话,就是命运共同体。
季里扬娜有些不确定地轻轻嗯了一声。从第一次见到黑暗中走出来的李安然,她就充满了好奇。这个神秘的东方人身上,就如同一本带着神秘主义色彩的书籍,翻看时间越久,越是感觉看不透。
她知道自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这个神秘男人,但是她从未表达过自己的真实内心,这种情况在奔放的俄罗斯显然是极为罕见的。
不是因为年龄的差距,也不是因为她有情人的因素……其实她也不清楚,也许感觉做朋友还能长久相处吧,谁知道呢。
“记得上次见他的时候也是夜里,于是我们成功回到了莫斯科。也许这一次,他同样会带给我们好运吧。”季里扬娜笑了,希望的光芒照亮了她原本有些阴暗的内心,身体仿佛被灌输了无尽的能量一般。
鲍里斯轻声嗯了一声,他的内心何尝不是如此。
俄罗斯大厦是莫斯科少有的几座着名建筑之一,雄伟的气势,加上景观灯光的照射,整座大厦富丽堂皇,成了莫斯科夜晚着名的景点。
车子在安保人员的指引下进了地库,刚停车,四个荷枪实弹的大汉便围了上来。
“总统先生,我们奉命保护您上去。”领头的大汉态度极为恭敬,司机藏在腿边的手缓缓放开枪柄,手心已经是潮乎乎的了。
鲍里斯和季里扬娜在大汉们的保护下进了电梯。
“你当过兵?哪支部队的?”鲍里斯对领头的大汉很有兴趣,开口问。
“154特战分队退役的,参加过阿富汗战争。”领头的汉子的话很简洁。
鲍里斯微微颔首,“原来是百战老兵啊,怪不得气势就不一样。”
154特战分队是红色镰刀军方最为精锐的特战队,战斗力其实并不比阿尔法,格鲁乌差多少,只是他们更偏向野战,所以名声上要比后二者弱一些。
闲话中,电梯到了顶楼,当门打开时候,李安然已经满脸笑容地等候了。
“来不及到楼下迎接,先生莫怪。”李安然微微躬身,伸出双手握住鲍里斯微微发凉的右手,态度很是谦恭,一点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这让鲍里斯心里很是欢喜。
“是我来得太突然了。”鲍里斯客气着跟着李安然到了一间会议室里。
“先生看着有些憔悴啊,国事重要,身体也同样重要。”李安然很自然的说出让人肉麻的话,一点没有半分异样,仿佛他就是天生趋炎附势之辈似的。
鲍里斯却没有半分不适应,他现在每天听到的肉麻话不计其数,李安然这样的只能算是小儿科。
“安然啊,我这是来向你求援来了。”鲍里斯果断将话题引到正题上,现在每一分钟都无比宝贵,浪费不得。“部队的事情想必你已经清楚了,我今天来还有些事情要给你交代。”
“您说。”李安然自然而然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架势,余光却看向旁边季里扬娜的脸。
鲍里斯是个老狐狸,表情管理得很好。季里扬娜差了好多,虽然不至于喜怒哀乐都现在脸上,可还是能看出不少端倪的。
“帕柳切夫斯基的真正死亡原因,我想你应该是清楚的。这件事彻底让亚佐夫元帅倒向了保守派,才有了今天各支部队的异动。”鲍里斯的声音很稳,倒是让李安然有些意外。这个老家伙的性格可不是头顶有地图那么黏糊,相比之下杀伐果断得多了。刚才这番话居然说得四平八稳……
“如今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明确指向头顶有地图,之后就会轮到我们。这件事我们商量了半天,谁都没有好主意,所以我就找你问计了。”
李安然淡淡一笑,“都是巴卡京一手策划的,我不相信他没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