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之上,云雾之中,一人影凌空俯视下方,目光如炬,如瀑雨幕也阻挡不了,眼底掠过欣慰和一丝难名的愤怒。
泥泞之中,一人俯卧,面朝土地,雨水肆意洒下。
不多久,那道似乎凌驾于高天的人影,清风般消散,了然无痕。
空间之城也于这一日出现了少许变化,时空之力中,暗含一些其他强大骇人力量,除四大护卫家族郑、韩、楚三家家主以外,少有人察觉。
恰逢此时,四大护卫家族排行第一的任家家主任逍遥重伤消息传出,登时其余几家家主遣人来询,毕竟任逍遥的实力他们清楚,千百年来,不曾一伤,如今却是听到了重伤垂死的消息,怎能不让其他几家家主担忧?
只是此事一拖再拖,直至十日后,空间城主出现,一语将那三人好奇心给噎了回去,原话如此:逍遥战魔有功,伤势颇重,切忌扰之清修,违者,看守五重叠狱百年,或者采集时空碎片,补全大陆,令其恢复原貌。
此两点,前者倒还罢了,不过让叱咤剑心大陆的几人干这类似看门的事情,比杀了他们更难受,而后者,则是困难至极,那些时空碎片必然蕴含无穷力量,此外,修补一个大陆,可不是简单事情,须知,曾经四大护卫家族族长与空间之城城主可是耗费了百年岁月,才使之稍加改变,成为今日这适合修炼的环境。
“魔”的来袭,使之变作这般境地,环境恶劣了百倍余,千年休整还不知如何呢?谁敢揽这活儿?
对于城主口中所述的“魔”,三人没有丝毫怀疑,因为那一日九天上的恐怖气息,他们也清楚的很,出于自我保护和对任逍遥及空间城主的信赖,韩、楚、郑三大家家主便作为了最坚实后盾与后续力量。
这种观望之中的躲避状态,三人很默契的美其名曰:压阵以御强敌。
三人的小心思哪能逃脱的了断章义目光?
他也乐的这样,幸亏天禁力量吓住了那三贪生怕死之辈,不然还得一番说辞,虽然说谎圆谎对断章义来说信手拈来,但是能省却麻烦,还是极好的。
任逍遥伤势实在太重,而且发妻早年去世,今又遇姬月舞离去,心如死灰下,十日过后,情形不但没能好转,反而恶化了。
外界的风言风语,他自然知道,很明智的选择缄口不言。
不为自己苟活,只因膝下尚有两儿一女。
心中疑惑的是,为何城主没有杀他,反而救了他一命?
暗轮回之中,那天禁力量一路横冲直撞,与螃蟹过街无异,相当霸道嚣张。
姬月舞感到危险,分出一丝力量,舍去大半分身力量,直奔宇宙邪恶力量聚集之地,也就是独煞今日所在之处。
以岁月护身,保一分清明。
当感到大半分身力量华为堙粉,消散后,彻底沉寂了下去。
天禁力量很强,可重创神境,但是暗轮回更强,这种力量,于其而言,也是极大补品,点滴不剩的吞了干净,当然为此也付出颇大代价,古墓毁了十数座。
凡有资格入住古墓者,多为圣境,也许有少数逆天,但终究不是大流。
十数座,便是十数圣境,还是高于许多外界圣境存在,暗轮回中,不易被毁。
这似有人推动的一幕发生后,姜木越发迷茫。
三年后,幼童已六岁余,中途与其长兄出去玩耍,不慎坠入悬崖下,幸而不死,却染了怪病,无法医治,几月之后,经脉枯槁,灵魂之火几乎熄灭,再难修炼。
艰难活到十岁,看似与寻常孩童一般,实则病魔缠身,好些次都差点死去,任逍遥一度消沉,但圣境实力摆在那里,还是恢复了一些,常以残余之力为之续命,终年下来,亦不见好转。
暗自叹息,常常在想:月舞,冥冥之中,难道真有天意?我们的儿子只能过寻常凡人一生?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谁知出于何种念头,任逍遥将那短剑给了任忠隆,即是他与姬月舞之子。
很久之前,任逍遥与姬月舞之子名为任禹鄱,逆着念便是破宇人,意为踏破这苍宇天穹,翱翔九天大道之上。
出于保护心理,任逍遥连名字也给改俗了许多。
虽说“战魔”过后,很长一段时日任家低调异常,然而在剑心大陆的声望却越来越高,较之以前,实力倒还壮大了许多,但是也唯有任逍遥清楚,这明面上的实力许多都是城主培养出来的,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任逍遥也很少出去,终日苦渡,抚养儿女。
任禹鄱的伤势,心中亦是猜出大概,恐怕都是城主的手笔,岁月分身遗留血脉,怎敢任其成长起来?
危险要扼杀在萌芽里。
于此,任逍遥也是没有办法,任禹鄱能够存的一条残命,也是城主手下留情,不想与任逍遥彻底撕破脸,原因很多,在此便不一一详述了。
终日沉浸在过往岁月中的任逍遥,伤势不时复发,神智时有恍惚,以至于对儿女,任忠惘、任雪儿以及任禹鄱关怀不够,淡漠了很多。
任禹鄱兄长年岁要长他几岁,知晓一些事情,短时间,或有怨恨、不解,随阅历渐深,也慢慢能够理解几分。
也许愧对任禹鄱,在其十多岁之后,任逍遥出现在他视线中的频率越来越低,到最后,一年之中都几乎见不了一次。
体质很弱,幼年丧母,其父又是闪避,造成任禹鄱很孤僻,性格怪异,与其他三大护卫家族一些子嗣在外厮混,于自家独回住所,禁闭房门,小院清幽有些冷清,侍女之类都不见一位。
多次询问母亲下落无果,心灰意冷,连其血脉至亲的父亲,也渐渐疏远了,变得沉默寡言。
每逢夜深,便会取出一把柄部龙状短剑,寒光幽幽,在冰冷夜间吞吐光芒,自真正能够记事以来,此物就成了他夜晚孤寂时,唯一可畅所欲言的好友,口中念叨其母,常常自责,念及自身体弱,不能修炼,又开始自暴自弃。
不过任禹鄱不知的是,所有一切都清楚映在任逍遥脑中,一字一句,甚至包括那深夜两行清泪的稚嫩脸庞,也清晰可见。
然而,任逍遥没得选择,天意人为皆是如此,那么便让他平安渡过凡人一世吧。
这些,十多岁的任禹鄱不知。
蕴含先天阵图的龙剑,在一日夜间复苏,无巧不巧,任禹鄱打开了它,自此开启了一段连他也无法预知的修炼之途!
这一点,出乎所有人预料,包括城主。
在城主暗中推波助澜之下,沉寂、安宁许久的剑心大陆掀起一场场血杀争斗,席卷所有高手,连同那些隐藏于大山老林之中的隐士也不例外。
血杀争斗波及极广,整个大陆沸腾了!
任逍遥很清楚城主在做什么,为五重叠狱选有潜力青年,培养绝世高手,给最终计划,储存着力量。
风波之大,他四大护卫家族也不能跳脱而出,必将有损。
为保子女一命,任逍遥与其它几大家族再次联手,将子女送到五重叠狱核心之地,千幻域,他们各自在那里有着一份势力。
城主都不知道。
此为四人最大的秘密,也是暗藏的手段,因为他们不愿做城主傀儡、打手、奴仆!
一切都在暗中筹划,而任禹鄱在自己丹库,因一枚令牌之故,率先进入了五重叠狱,阴差阳错之下,一颗神秘珠子将他气机遮去,任何人都不可察之。
出大陆,入叠狱,遇石村,探永恒,坠黑暗,缘五行,至天极,踏征途。
之后的种种,全在任禹鄱掌控之外,只能一刻不停被冥冥中的大手推动着。
于天极,得少年之乐,险遇不断,却为人生最快乐时光。
懵懂的一份念情,深埋于一女子,一同闯兽谷,临劫难,互助而出,遭兽潮仓皇而逃,体验修行,中途,意外远走。
到陌生之地,偶遇三人,收成小弟,正欲一展宏图,不料,世事多变,再起波折,运气不算很差,于一村落古井之旁获得源冰灵。
历程开启,行到血峰之处,无故坠入,被重塑躯体,灵魂封闭,记忆全失,成就另一人之体,及至今日,依旧不能恢复。
万幸便是,那道灵魂本该具有其余意识,却被神秘力量抹去。
仿佛老天作弄,不能重新来过,却给了他一次来过的机会。
既出,辗转各地,还未真正开始历练,就卷入无故暗流。
此前一幕,到了血峰,姜木就再也看不到了,被一股力量所阻,眼前只余一团雾气,想要剥开云雾,却是无能为力。
此类之景,一直重复着。
只是每一次,姜木的之前记忆都被清空,从新开始。
一遍又一遍,直到深深烙印在姜木脑海深处,仿佛化成自身记忆时,只是中间存在的那道隔膜,无法捅破,贯穿不到一起。
即是旁观者,也是参与者,姜木不断将所见所闻抽丝剥茧,想要找出一些什么。
至于心中所思所想,他也不是特别清楚。
感觉很是怪异,这似乎是一场梦,不断重复,不断循环的噩梦,而他还不愿醒来!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姜木记忆之中只留寥寥几人和一柄短剑。
白衣胜雪的姬月舞,冷峻英武的任逍遥,以及一道模糊人影城主,其余稍有记忆便是任禹鄱的长兄任忠惘,大他一些的任雪儿。
短剑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先天阵图,无论怎么看,都与他泥丸宫那五副一样,可惜的是,只能看出大概,想要深究,却是弄巧成拙,差点令记忆之中推演而出的阵图给弄得烟消云散。
不过自此,他走出了一个修炼误区,海纳百川阵图不该以金之力构造,最好的力量是木之力。
相当遗憾,姜木没能拥有这种力量,而眼下,还在这诡异漩涡中不断往复着。
暗轮回中,姜木躺在不变天空下,双瞳奇异光芒闪烁,那暗含的星空,似乎更浩瀚深邃了。
周遭为一片混沌,舍他之外,再无一物,寂静清幽。
一株老树,枯黄枝叶吊在枝干尖端,随风飘扬,仿佛就要随风而去般,天地清明,空气湿润。
河水涛涛,从老树前方刚刚被冲出的一道河床,汹涌远去,汇入更开阔的河流,去追寻那更远的梦。
广寒域之中,千万年不变的冰川,短短半日,融化殆尽,极目远眺,尚还存在的积雪,少之又少。
冰雪消融之故,温度很低,淡淡的水汽弥漫,远山雾气腾腾,半山腰,云雾犹如薄纱,笼罩着山石,如画师笔下奇景,隐而不现。
光芒照耀下,那些不透明消融过半的冰晶,闪烁着微芒,清澈的水滴,自冰层边缘,不断积聚、壮大,最后,滑落,有些融入河流,延续生命,继续向远处而去,有些落入泥土中,被植物吸收,短暂一生,终结,而有些则是摔到岩块上,崩溅四方。
这便是水滴的一生,自出生到死亡,短短几息,而人类看似漫长的生命,在某些事物眼中,也就与之无多大差异吧。
短暂一生,弹指即逝,我们不能改变结果,但过程却是由你我构建。
老树活了太久岁月,此刻也生出了类似感慨,这不正是它努力方向吗?
脱离暗轮回,哪怕面对许多能够将它毁灭的存在,此生亦无悔。
生若能如夏花之绚烂,死当似秋叶之静美!
集尽所有力量,老树生长出一粒种子,含在树心部位,种子之上,全是一道道神秘的纹路,暗含细小符文。
本就干枯的老树,更沧桑了。
皴裂般树皮,一丝绿意悄然消失,之上的少许苔藓,也是失去生机,如一抔积攒年月很久的尘土。
扎根之处,岩石也难逃一劫,其内蕴含的少许精华,也被老树根须抽取干净,就在老树发生此种变化时,虚塔顶层中,青光蒙蒙,一道根须,白嫩似能掐出水来,探了出来,似缓实快,电射向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