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极其冰冷,漠视前方一众白狼袍身影“皇都的水,也是你等能掺和的么?”
“小人!有种的便脱了那层王八壳,同老子痛痛快快决一场!”浑身伤口的青年嘶吼道。
马背上,冷厉将领不由嗤笑,看向前者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傻子
“面对蚂蚁的叫嚣,人们向来都是一脚踩死。这天下间有谁,会有闲心同一只蚂蚁决斗?”
“啊!!小人!”青年持刀怒冲而上,可还不等迈出一步,数支箭矢极速射来,不过眨眼间,洞穿肺腑。
冷厉将领淡淡收回目光,继而挑眉看向前方的那道血染白衣“你,杀了我八个兵”
“是么”闻人汐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练刀近二十载,就只杀了八个兵,太少,太少...”
“今日之祸,因我而起,我认”她笑了笑,直面看向马背上的那道身影
“回去告诉拓拔钧,我闻人一门,杀之不尽,灭之不绝。总有一天,我闻人的刀,会架在他的脖颈上”
“大胆!”冷厉将领赫然拉弓满月,弓弦撕裂争鸣,箭矢极其森寒。
“住手!”
突然,就当冷厉将领欲要松手之际,伴随着一道大喝落下,十骑策马抖缰,狂奔而来。
黑虎战旗随风飘荡,猎猎作响,其下十骑皆着虎甲,皆配虎刀。
眼见来人,在场一众甲士纷纷退至两侧,为十人骑队开出大道。
“楚将军?”冷厉青年面色微变,待看清来人时,尤其当看到其胸甲处嵌的那块通体铜制,纯银锁边的虎徽时,他甚至不曾有半分犹豫,随即翻身下马,单膝跪于原地
“豹卫参将,温迫,见过楚将军!”
马背上,楚战微微扫了眼附近那不下数百具的白狼袍尸体,继而回首问道“人,杀够否?”
“回楚将军,此众皆恶凶之辈,曾围杀我朝廷吏员八十七人!末将此时奉命前来,是...”
不等前者说完,楚战直接打断“本将是在问你,人,杀够否”
“够,够了...”温迫抱拳俯首。
“既然够了,那便走吧”
“是!”喝罢,温迫果断向附近下令“收队!归营!”
一旁,胡茬武官快步上前,低声道“将军,此事可是殿下亲自交代,要是,要是...”
“老子说话你听不见吗!”温迫神色一厉,抬手就是一巴掌“收队!”
“是,是!”胡茬武官内心一颤,连忙退下。
很快,在场近千豹卫甲士整军列队,快速退去。
场中,闻人汐放下素刀,拖着血躯走上前,嘶哑道“为何,救我闻人一门?”
楚战并未下马,也并未回答,而是沉声道“豹卫来此,是皇子授意,也是陛下点头。
所以,从今往后你闻人一门只有死人,记住,只能有死人。若有一人现世,不仅是打了拓拔皇室的脸,也是打了我墨氏的脸”
言罢,楚战调转马头,同时放声大喝“走!”
“等等!”闻人汐强忍伤痛,快步追上“是他吗!”
楚战微勒缰绳,回首道“自今日起,暗卫皆撤。或生或灭,姑娘,珍重”
话音落下,闻人汐再也强撑不住,瘫软在地。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十骑,看着那一面面逐渐模糊的黑虎战旗,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少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她认识的是墨九公子,而非当今神武侯。侯,这个字太远,远到九天之上,不可项其背。
只有从那个少年模样的九公子身上,才能感到些许熟悉。
算朋友么?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最终的答案是——算。但却不是现在的朋友,而是曾经的朋友。
人生究竟有多少个阶段,没人数得过来,但每一个阶段,都会拥有或多或少的朋友。
阶段过去了,朋友便不再是朋友,如果非要找到一个可以涵盖此间关系的词汇,或许,熟悉人更为恰当。
人生路上,从来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沿途所遇,不论枝繁叶茂,还是枯枝烂叶,终归会随风而散,不得始终。
看到草木发芽,笑一笑,看到黄叶枯萎,默一默,山风依旧,拂面万里。
一场跋涉后,如果还能如当初少年般,向着朝阳,迎着黄昏,脸庞无惧无怕,尽染灿烂。
那这一路所遇到的风景,或许也会欣慰一二。
正月初,寒冬腊九,风雪呼啸。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旧的一年也将远去。而相较于大月的喜庆,猛犸杀伐依旧。
空气中没有炮仗拉响后的特殊气味,也没有家家户户灶台上所飘出的饭菜香。
只有血腥,刺鼻的,腐烂的,生锈的,混合着冰水的血腥味。
猛犸北域,烈阳国境内,某处城墙上
寒风渐弱,飘雪渐小
墨书一人站在垛口边,看着城外那片昨夜才平息的战场,绕是他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同时紧了紧披着的大氅。
残旗倒戈,遍地横尸,甚至附近城墙上都随处可见早已被冻成冰雕的战尸。
死寂,漫天死寂,不论死去的敌军,还是打扫战场的兵卒,皆透露着死寂。
活着的人像鬼,死去的鬼像人,放眼望去,眼下种种何尝不是另一个阴曹地府。
“天公子!”山沐大步走来,俯首抱拳。
墨书微微颌首,目光依旧俯视下方战场。
“禀天公子!牙儿城各方枢纽,我军皆已掌管。依您的吩咐,将士们只在城内街面搭建军帐,并未叨扰一名百姓!”山沐沉声道。
墨书侧目看了眼前者,问“有怨?”
“奴将不敢!”山沐当即跪地,继而再道“要不是墨骑前来截击敌援,就是再给末将十日,这牙儿城怕也难克!”
言罢,山沐抿了抿嘴,试问出声“天公子,最近我军接连转战,后方辎重跟不上,这粮草眼看着就要见底儿。
要是可以,是不是能让将士们在城内买些吃食,也好垫吧垫吧”
“垫吧垫吧?”墨书一愣。
“这……”山沐欲言又止,好一阵儿后,这才说道“奴将不敢欺瞒天公子,这将士们出来打仗,当月发的饷当月便寄回了家。身上虽说没剩多少,但买些糙饼子还是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