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间,烈阳三疆之边风云莫测,兵锋皆现。
不论敌我双方,各部大军频繁调往,坐落在烈阳西境之边的牙儿城同样如此。
先是振威军全数开拔出城,紧接着,由卫褚率领的虎贲二营同样驶出城外,向着他们的战场进发而去。
这一天,富大海,南川等人百无聊赖盘坐在城墙垛口上,看着陆续驶出城外的军队,每一人都莫名的心烦气躁。
“娘的,这眼瞅着仗快打完了,连山沐那货都能捞着仗打,咱不祥差哪儿了”富大海单手托腮,不满道。
沈知安笑了笑“急个什么劲儿,上头不都说了嘛,过几天等南昭国的军队来接管后,咱即刻便往南境战场开拔”
“过几天是几天?”富大海撇了撇嘴,嘟囔道“这要在等下去,黄花儿菜都凉了”
南川侧目“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他娘还是个官儿迷”
“你懂个六”富大海往一侧垛口靠了靠,继续说道
“小爷现在虽说挂了个从三品的定远将军,可说到底连个爵位都不曾有。咱大月战军数百万,营一级的将领不说一千,也得有七八百个。就咱这小官儿,到时候就是想在皇都谋个闲差都没那资本”
“这还不简单?让你爹给开后门儿啊!”南川接话道。
“开你大爷!”富大海破口大骂。
南川顿时黑脸“娘的,你属狗的?”
“你俩就别掐了”方羽无奈而笑,然后对富大海说道“海哥,咱就知足吧,打你投军起,这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年光景。
放眼大月军界,有几个人能二十出头儿便拜得了将军位,还他娘是定远将军。你这话也就在咱弟兄们跟前说说,要传了出去,不知得招多少人恨”
“屠河那小子,不也二十来岁就拜了将军么,还他娘是个正三品!姥姥!”富大海不爽道。
南川瞥了眼前者“你怎么不说咱侯爷二十出头便封了侯呢?”
“那他娘能一样么!”
“合着你也知道不一样?”
“嘿!你今儿是摆明了跟小爷过不去?”富大海二话不说便撸起了袖子。
“咳咳!”
随着一记轻咳声落下,所有人都不禁看向了走来的那道外披麒麟大氅的青年。
“侯爷!”
“侯爷!”
众人齐抱拳。
墨书微微颔首,脸色并没有多好看。他扫了眼城外那队逐渐远去的虎贲骑,问道“都走完了么?”
“是,这是最后开拔的一支虎贲”沈知安接话道。
何大山不由紧了紧眉头“侯爷,你脸色有点儿不对啊”
“感觉不对”墨书沉着声,随之单手一撑,坐在了垛口上。
富大海眼皮子一跳“书哥,你,你别吓我啊...”
墨书没有接话,而是看向了沈知安“安子,那南昭国的军队走到哪儿了?”
“昨日来报,说是已经走到三湾口。不过沿途积雪颇厚,按原计划的日子,怕是要打个折扣了”沈知安正色道。
墨书往一侧靠了靠,然后微微抬头看着天际。良久,他不由吐出一口郁气“这老天爷,怕是要给咱开个天大的玩笑了”
“侯爷,你的意思是,敌军会趁机来攻牙儿城?”南川问道。
“鬼知道”墨书笑了笑,他调整了一番情绪,随之出声“这城内,可用兵卒还剩下多少?”
“咱不祥向来不曾编过侍从军,眼下除了两千余随军马夫,便只剩下九千骑和两万匹战马”南川沉声接话。
墨书点了点头,似是玩笑道“这城,会守否?”
“守,守城?”富大海一愣,继而苦笑出声“书哥,咱不祥向来都是野外作战,弟兄们哪儿干过这守城的活计”
左丘野坦言道“我和安子以前倒是研究过守城战,也曾同一些老将军请教过。但说到底都是空口白话,从未实践过”
“呃……我,我也差不多”方羽有些没底气。
何大山苦笑摆手“侯爷,你就别看我俩了,我和川子打投军就在北府骁骑营,后又调到了虎贲。这守城的活计不说门外汉,那顶多也就是个二把刀”
墨书收回目光,神情也逐渐陷入了沉默。
期间,富大海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出声道“哎对了,那两千来个马夫不都是从南域各军中调来的嘛,好些个都是步卒出身”
墨书猛然抬头“去!给我挑百十个曾经打过守城战的老卒带来!”
“啊,啊……”富大海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我去!”沈知安二话不说,扭头便向城下跑去。
富大海愣愣看着垛口上的墨书“那,那我还去不去...”
“你说呢?”墨书面无表情。
“至多半个时辰!”言罢,富大海赶忙动身,向着沈知安追去。
“侯爷,我西境战场驻的都是精兵,且地势错综,险山陡峭居多。对方就是想突一个口子出来,那也会是向东,又或者向南,怎会偏偏挑西境来攻?”南川皱眉不解。
墨书挑眉“你口中的那些精兵,何在?”
只此一言,在场几人相继色变。
何大山脸色难看道“除牙儿城,三边城内驻军,其余驻扎在西境战场的军队都是分小批次,连夜秘密开拔。难不成,那烈阳国师长的是狗鼻子,连这都能闻出来?”
他深知,牙儿城,三边城的驻军之所以开拔时皆大张旗鼓,其目的便是给敌方故布迷障。
而此一节全都是墨凌寒一手谋划,其中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就是神仙怕都难看出此间真实意图。可要真如墨书所料,那位烈阳国师,就不止是可怕足以形容了。
“知道,当兵的最怕什么吗?”墨书看着周边身影,不等几人接话,他继续出声道“万一,就是这个万一,有时候,能要命”
闻声,几人沉默无言。
万一,这两个字可怖,对于当兵的而言,尤其可怖。
仗快打完了,很多人心里的那根弦好像都或多或少的开始松动,可他们却忘了,仗并未打完。
死在杀伐场上,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在回家的路上。明明故乡的风都已吹来,但就是那一步之遥,宛若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