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贝儿看到江临蹙起的俊眉,心里生出几分不安,忙去拉他的手,“怎么了,阿临,出什么事了吗?”
江临暂时没理会她的问题,黑眸一瞬不眨地盯着Nancy,语气深沉难辨:“贝儿的衣服是谁在保管?”
“是我,江先生。”Nancy答道。
“除了你还有谁碰过?”
Nancy张了张嘴,本想说替身演员也穿过,但是在姚贝儿冷厉的注视下,顿了顿道:“没人了。”
替身演员是那位段子矜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江先生面前提起那个女人。
更何况江先生根本不知道剧组给贝儿小姐请了替身演员,若教他知道了,那么贝儿小姐落水的事,就显得很可疑了——明明有替身演员,她为什么还往水里跳?
江临的眸色微微深了,看不出一丝波动,却能感觉到有暗流在涌动。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似刀片划割着人的神经,“是吗?”
男人眼里潜藏的冷静和睿智让Nancy和姚贝儿心里同时一虚。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诡异的沉默了几秒,虞宋匆匆走来,敲了敲门,立在门外道:“先生,查到了。”
姚贝儿心里的疑惑和忐忑更深了,江临让虞宋去查什么?难道和这身衣服有关?到底出什么事了?
床边高大挺拔的男人闻言便转身,深不可测的视线自Nancy和姚贝儿的身上依次掠过,没有片刻停留地举步朝外走去,“亦程,照顾好贝儿小姐,我去办点事。”
“是,先生。”
“阿临……”姚贝儿没说完的话随着男人关门的动作,统统被留在了病房里。
她脸上的微笑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周亦程递来的苹果块被她连着竹签一起打翻在地。
周亦程皱眉看着她,“贝儿小姐……”
“拿开!我不吃!”
一出门,虞宋便低声对江临说道:“先生,查到了,住院部确实有一位刚从剧组送来的演员,住在楼下。”
江临没有丝毫犹豫,“带路。”
虞宋边为他按了电梯,边问道:“先生,贝儿小姐那边怎么说?”
“Nancy说,戏服没有被除了她和贝儿以外的任何人碰过。”江临说着,黑瞳中闪过幽深的暗芒。
虞宋惊讶道:“怎么可能?明明有一位替身演员穿过,她为什么要瞒着您?”
江临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却没说话。
电梯缓缓下降,虞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先生,段小姐……”
瞧他这脑子,事情一多就把最要紧的给忘了!
虞宋狠狠打了自己的头一下,抬眸便看到江临紧迫地压在他脸上的视线。看似没什么重量,实则重逾千斤。
“她怎么了?”江临问。
虞宋被他的视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话都说不利索了,“段小姐……人不见了。”
江临的口气骤然冷了下来,蹙起的眉头里深携的戾气,“说清楚。”
虞宋硬着头皮道:“我、我去埃克斯集团问过,工程部的人说段小姐很早就被派出去工作了,到下班的时间也没回来。”
江临的眉头越蹙越高,几乎拧成一个“川”字,“给冯姐打电话了没有?”
“打了,冯姐说段小姐没回去。”
男人的嗓音冷漠又紧绷,仿佛压抑着什么,“医院呢?去她爷爷那里看过了吗?”
“去了,人也没在那里。”
感受到头顶冷冽的气压,虞宋的心肝脾肺肾都跟着颤,完全不敢抬头去看先生的表情。
江临的耐心好似在封闭狭隘的空间里仅存不多的空气,随着火药的点燃,顷刻间被全数耗尽。
“问问Dylan!”
虞宋叫苦不迭,“先生,您说的这些方法我都已经试过了。段小姐的电话整整一个下午都无人接听,到现在也没接通。根本……就没人知道她在哪……”
江临湛黑的眼眸里,遥遥升起冰冷到令人窒息的雾,如阳光穿不透的、丛林中深厚的瘴气。
虞宋低着头不敢说话,目光却瞧见先生垂下的手指蜷缩起来,轮廓分明的骨骼间,血管清晰可见。
头上最终传来了言简意赅的一个字,“找。”
虞宋心里一哆嗦,还是安慰道:“先生,您先别着急,段小姐也许是临时有什么事,不见得就是出了意外……”
“我要知道她的下落。”江临的口吻淡得听不出波澜,却无比渗人,“不是要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是,先生!”虞宋利索地答道。
虽然先生看上去好像很冷静,但虞宋总觉得,这种冷静比疯了还可怕。
这个段小姐,究竟去哪了!
电梯停靠在普通病房的楼层,江临迈开长腿走了下来,身姿挺拔颀长,气质优雅冷贵,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和其他庸庸碌碌的人区别开。
虞宋将他带到某间病房门前,低声道:“先生,贝儿小姐的替身演员就住在这里,您先进去,我立刻加派人手去找段小姐。”
鼻腔里逸出冷冷的一个“嗯”,江临沉着眸,盯着面前紧闭的门,伸手推开。
白得刺眼的墙壁,浓浓的消毒水气息,泛黄起皮的墙角……
病床旁边的护士回过头来,疑惑地盯着门口这个与病房的简陋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衣着讲究,西装熨烫得工整妥帖,仿佛从另一个贵不可攀的世界而来。容貌和气度都可以称为上乘中的上乘,俊朗的五官里最让人过目不忘的就是那双眼睛,如一道清溪,静水流深。
被他毫无情绪地注视着,护士的心跳竟然都漏了一拍,脸颊微微热了热,“先生,您找谁?”
江临没说话,只盯着病床上被护士挡住脸的女人。
整间病房只有她一个病人,他还能找谁?
护士反应了几秒,亦是恍然,“您也找她?刚才有几位警官已经来过了,病人情况不太好,您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
“让开。”嗓音淡漠得有点刺骨,像极了他坚毅冷硬的轮廓。
好像这偌大的天地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
护士鬼使神差地就退开一步,床上的女人完全呈现在门口男人的视野里。
然后她清楚地看到,那个似乎天塌下来眉目都不会动一动的男人,在看清女人的脸的一刹那,变了神色。
病床上的女人形容惨淡,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偏偏被撩起袖子的胳膊上有几片交错的冻疮,严重的地方甚至破皮出了血。
护士的手里还拿着没擦完的药膏,整整一瓶,还剩下不到二分之一。
段子矜也不晓得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她只感觉到无休止的冷,裹着被子依然很冷,冷得连手脚都没有知觉,眼皮也沉得睁不开。
几分钟前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该是有人来过,推开门见到她这样,对视了一眼便走了。她没有看清那些人的脸,但依稀是穿着警服的样子……
这次来的人又是谁?
没来得及等她抬眼去看,那人便已经像疾风般到了她的床边,将她一把搂进怀里。
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冷香,夹杂着温淡的烟草气。
她的眼睛半天才聚焦,怔怔望着男人沉凝的眉眼,嘴唇动了动,嗓子却没发出声音。
他的怀抱再如何温暖,之于她来说,也是冰窖般的冷。
段子矜能感觉到男人胸膛剧烈的起伏,和隐忍的怒意,“怎么回事?”
她说不出话来,江临便看向一旁的护士。
护士被这一记眼风吓得不轻,“我、我也不清楚,但是病人全身冻伤非常严重,医生才刚做完应急处理……”
“冻伤?”江临垂眸,看到她原本白嫩的皮肤上那些触目惊心的通红时,眸光狠狠一晃。
心里怒意顿生!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送她来的人呢?”
护士慌忙摇头,“我不知道。”
“虞宋!”江临拔高了声音,冷冷喊道。
外面刚挂了电话的虞宋忙不迭跑进病房,“先生,我查到了,段小姐去了蓝月影……”
不期然对上男人如刀般淬了寒芒的锋利眼神,虞宋的话音就顿住了。
看清他怀里的女人,虞宋瞪大了眼睛,“段小姐?!”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段子矜呢?
如果说她以前只是憔悴和削瘦,那么现在,就是连最后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了,病得像随时都要撒手人寰似的。
虞宋也皱了眉,心里无声揪紧。
他看着都不忍心,更别说是先生了。
段子矜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头无力的垂了下去。
江临一惊,心里犹如被谁狠狠捅了一刀,不自觉就重重擎上了她的肩膀,叫她的名字:“段子矜!”
小护士也慌了,看了两眼却又放心安慰道:“先生,以段小姐的身体情况来看,昏迷是正常的,您……”
正常?再正常的伤放在段子矜身上那也是要了亲命的严重,虞宋怕她再胡言乱语下去惹先生更不高兴,急急打断:“赶快把院里最权威的医生请过来候诊。”
最权威的医生?护士一愣,“可是院长已经下班了,段小姐休息一下,大约明天早晨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