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贝儿素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唇,美眸里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谁不知道整个内地娱乐圈的兴衰存亡都是你傅家一句话的事,傅言,我不信你没有办法!”
男人分毫不为所动,“蓝月是蓝月,傅家是傅家。”
姚贝儿不可思议道:“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男人点了根烟,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串白色的雾气,遮住了他的容颜,话音自始至终都保持在同一个语调和速度,“那要看想毁的人是谁。”
“因为是唐季迟,你就拿他没办法了?”
傅言很凉薄地笑了笑,“我确实拿她没办法。”
一旁静立的茂添听到这句话忽然震惊地抬头看了过去。
姚小姐或许认为傅总说的是唐季迟,但他却清楚傅总话里提到的那人,究竟是谁。
他动了动嘴唇,半天,什么都没说。
姚贝儿望着书桌后的男人一脸坦然认输的表情,纤细的五指死死攥成了拳。
自从江临给了她蓝月17%的股份后,她几乎将拍戏之余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公司运营里。
现如今,又把全部的身家积蓄都搭了进去,她手里剩下的,只有这些虚无缥缈的股权了。
唐季迟大可以这样压着蓝月不动,慢慢耗光它,让公司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
这样,她的股权也会变得一文不值,这意味着她多年来的努力,将全部付之东流。
她怎么能甘心!眼看着就要挤入他们的圈子,只差一步之遥,她怎么能甘心!
段子矜!都怪这个女人!抢了她的男人,毁了她的事业,葬送了她全部的努力!
傅言又吸了口烟,吐出的烟雾浑然天成,淡淡袅袅的,虚化了他原本就透着刻骨冷漠的俊容,“茂添,送客。”
姚贝儿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走了出去,坐在车里,她越想越恼恨,几乎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和委屈,趴在方向盘上,眸里泛出泪光。
过了许久,她擦干了眼泪,下了什么决心般,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时,她脸上还是冷傲无物的,直到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喂”,姚贝儿才不自在地压下了心头百般不愿,声音带着一抹僵硬的温柔,听上去还是冷冷清清的,“赵检察长?是我,姚贝儿,上次您说一起吃饭,我当时忙着拍戏,一直拖到现在才空出时间……”
茂添送走姚贝儿后,在楼道里接到手下报上来的消息,神色一凛,立刻敲开了书房的门。
傅言淡淡眄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傅总,米小姐回来了。”
满身淡漠之气的男人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在哪?”
“在医院那边,是米小姐的哥哥……情况不太好,段小姐陪她一起回来的。”
段悠?男人蹙了眉,抬手从衣架上摘了西装外套,冷声道:“去医院。”
茂添跟在男人身后,数着地板上的格砖走了两步,面前身形修长的男人却突然止住了脚步。
“傅总?”
“派人好好守着。”他说完,又掉头回了书房。
茂添无奈地看着他,心中微微叹息。
傅总什么时候也有这种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时候了?
“傅总,您不去洛杉矶接米小姐也就罢了,她人都回来了,为什么还不去看看她?”
男人的凤眸里似乎扬起一片迷雾,低低地笑,“她不会想见我。”
茂添握了个空拳在嘴边,轻咳一声,“可是米小姐的哥哥……就算不是为了她,您去看看她哥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好端端的人,是因为他,才会瘫痪住院,断送了下半辈子。
他这话好像终于给了傅言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只见窗边的男人握紧了手里的西装,又重新迈出了书房,临走前道:“通知大哥一声,他女人回来了。”
茂添不明所以,“江先生不是和段小姐分手了么?”
通知他干什么?
“他人都追到洛杉矶了,段悠还能把他一脚踹回来?”
茂添一想也是,米小姐在洛杉矶的消息还是江先生的人递回来的,他本人肯定去过洛杉矶了,去过了……那大概就是和好了。
他不禁摇头惋惜,“这段小姐,也是块不好啃的骨头啊……”
傅言冷笑一声,“女人都是嘴硬心软,睡一晚上就没事了。”
饶是茂添早习惯了傅总冷不丁的毒舌,还是每次都会被他噎住。
不过这一次,他顿了两秒,却感慨道:“原来您也知道啊。”
于是被噎住的换成了傅言。
什么道理都明白,真到了自己身上,却成了当局者迷。
就像江先生舍不得对段小姐动粗一样,此时此刻的傅总,又怎么会真做出什么让米小姐不高兴的事呢?
虞宋接到茂添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找到了在书房里忙碌的男人,“先生,段小姐回郁城了。”
男人微抬头,眉眼沉稳静敛,淡淡应道:“我知道。”
“您知道?”
虞宋先是惊讶,随后又突然明白过来,先生留了人在段小姐身边。
他想了想,刚要联系郁城那边多加照拂,却正看到另一通电话打进手机。
接通后,虞宋听了几秒,脸色都变了,边接边把要走出书房的脚撤了回来,挂了电话,急匆匆转身道:“先生,除了我们的人,段小姐周围还有其他人盯着她!”
男人动作一顿,还是那三个字,“我知道。”他道,“是教廷的人。”
“教廷?”虞宋怔了怔,不解道,“教廷为什么要派三拨人过去?”
男人的眸色陡然变得冷厉非常,“你说什么?”
三拨人?
“一拨来自欧洲,一拨来自国内,我们能查出来的只有国内那拨人,是中央的人。欧洲的眼线如果是教廷派去的,倒也说得通。可是还有一批来自美洲的势力……查不出来。”
男人放下了手里的文件,阳光从他背后的幕帘渗透进来,十分微弱,却半点不损他身上那一股海纳百川般的宏大气势。脸部张弛有度的线条完全匿在背光的昏暗中,唯独能看清的便是那双鹰隼似的、明锐而犀利的黑眸,其中的色泽晦暗沉冷,布满了浓稠的阴霾。
“是他们。”江临道。
虞宋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眉头皱拧了一个结,“是您上次去北京开会……那件事?”
回到郁城之前,他是真的被IAP上面直属中央的领导叫回去开了次会,虞宋自然是知道的。
上头说,研究所的数据库屡次遭到来自美洲外网的攻击。
为了一篇极其机密的论文。
事实上,不止美洲,世界各国都对那篇论文和他手里的科研成果虎视眈眈。
江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剩下的事情你留下帮我处理,我现在回去。”
剩下的事情?指的是在国际法庭上起诉Leopold家的事?虞宋忙道:“是,先生。”
想了想,虞宋又道:“先生,最近一班回郁城的飞机是明天早晨的。”
“我说现在,立刻,马上!”
虞宋惊了惊,他很少见到先生厉声急喝的样子。
话冲出口,江临自己也意识到了失态,可他完全没办法控制住心里的躁动和不安。
从和唐季迟通了那个电话开始,从他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开始,或者更早一点,从他知道她为他受尽了委屈开始。
这两天来等着他处理的事情纷沓而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想扳倒像Leopold这样的百年世家,除非他有全部的把握,一击毙命,否则等着他的就是永无休止的反噬和报复,所以他耐着性子亲自整理教廷和江家递来的证据。
每次想起她这几个月来,甚至这六年来的心痛和隐忍,他就觉得心脏仿佛被毒虫啃咬,那尖锐的牙齿将毒素刺入他的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在疼痛中开始运作所有的计划。
他想见她,疯了一样的想见她。
可,又怕真的见到她。
人言道,不知者不罪,他在愚蠢无知的时候可以用冷漠而摧心的言行举止次次伤害她,并以为是理所当然的。
而他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在看到她时……哪怕她不怪他,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他怕她的怪罪,更怕她的宽容,在种种情绪的撕扯中,在成日的提心吊胆中,他只能用公事来充实自己。
终于还是抵不过一句她有危险。
其实今晚回去和明早回去……时间上不差多少。
况且那些眼线只不过是盯着她,不一定会动手,至少眼下不会。
他们最大的目标,是研究所的中枢数据库里的资料。
但他还是想她。
还是想她。
米蓝和段子矜下了飞机便直奔医院,出租车上,段子矜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出神的人,忍不住出言安慰道:“你别太担心,马上就到了。”
然而这声安慰实在是苍白无力的很,米蓝的眼泪一下子就从她呆滞无神的眼睛里滚了出来。
段子矜看着她明明在流泪,神情却平静到几乎空无一物的样子,心里微微一刺,“米蓝,你想哭就哭出来,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