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多解释什么,顺手又收回了餐刀,俊脸贴近了她,淡哑的声音就落在她耳畔,离得近了,音节反而模糊起来,“下次给你带一把锋利的来。”
说着话时,从他薄唇间喷出的热息就环绕在她的脖子上,让段子矜异常不适。
她想往后撤,但他的手却更快她一步,揽过她的腰,不给她任何后退的空间,忽然埋头,在她的脖颈间细细地吻了起来。
段子矜的神经一下子仿佛被削尖了,他的触碰犹如洪水席卷着她的心,冷冰冰的,水位漫过警戒线,她顷刻间窒息。
她眼前蓦地出现的便是手术室里触目惊心的鲜血。
几乎能感觉到下腹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滚开!”她尖叫出声,手在挣扎间扫落了桌子上的牛奶,杯子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白色的牛奶溅在他的裤脚上。
感受到怀里女人止不住的颤抖,江临眉眼一沉,心中陡然被慌乱侵袭。
手臂僵了僵,却收紧了她,箍在怀中,急急地哑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悠悠,我……”
他还没说完,整个人却被另一道极为霸道凌厉的力道扯开,紧接着,一个拳头就招呼了上来,“江临,我警告过你,别再出现在我家里,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你他妈是不是欠揍!”
听到饭厅里的响动,帮佣阿姨赶紧跑了过来,却在接到段子佩一个冷厉的眼神之后退到了一旁,不敢上前。
地上狼藉一片,方才桌子上许多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碟直接砸了下来,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段子矜紧紧握着餐桌的边沿,半天才缓过神,看着那边缠斗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与其说是缠斗,不如说是阿青单方面在撒气。他的拳脚很不留情,挨打的男人却只是防守,未曾还手,更别说主动出击了。
他的俊脸上很快挂了彩,但眼神却没有因为对方的动作产生半分波澜,如死水一般寂静,漆黑的寂静。
模样虽然狼狈不堪,但他的表情却始终很冷淡,薄唇甚至抿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自嘲。
“在别人家门口像个偷窥狂一样蹲一晚上不算完,一大早晨居然还有脸进门对她动手动脚了,啊?”段子佩说着,又一拳砸下去,“我真是小看了你江临的本事!”
段子矜淡淡地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拧了眉,“阿青,够了。”
男人闻言,纹丝不动的黑眸忽然看向她,低低的笑,笑声很暗哑,“心疼我?”
段子佩亦是冷了脸回过头看她,手却还揪着男人的领子,“是你把他放进来的?”
段子矜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题,绕过餐桌,握上了段子佩的手,轻轻拉了下来,声音温淡,能听出些许不悦的痕迹,“红枣还在睡觉,闹出这么大动静,她醒了会哭。”
段子佩蹙着眉头,冷冷剜了江临一眼,松了手,压低了声音也压不住语气里的煞气,“只要我在这儿一天,你就别想再靠近她,滚!”
江临闻言,原想朝段子矜走去的脚步不知怎么就顿住了。
他波澜不兴地看了那个火冒三丈的男人一眼,黑眸里藏着某种高深莫测的内容。
他伸手擦了擦嘴角,又整理好西装和衬衫,对一旁的女人道:“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上来接你吃晚饭。”
话音沉静,语气淡然。
尽管他什么都没表示,可就是这种没表示,却让段子佩品出了一丝这个男人完全没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的倨傲。
段子佩心里的火一下子又蹿了出来,但顾虑着二楼还在睡觉的孩子,他忍了又忍,最终道:“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江临深邃的眸光落在他英俊的脸上,阴森沉郁,温度极冷,偏偏嘴角却漾开淡而无痕的笑。
过了片刻,他才收回目光,温声道:“晚上见,悠悠。”
段子矜被他刚才那深不可测的笑容骇住,心里满满泛上几丝不祥的预感。
很快,她就知道这几丝不祥的预感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段子佩接了个电话,脸都黑成了锅底,“就这么点屁事,非要我去不可?”
对方也没怎么见过副董发火的样子,忙道:“事关公司的根基,只有领导层的人能做决定。”
段子佩额间跃动的青筋更加突出了,“米蓝呢?”
“董事长现在联系不上,听说刚才被傅三爷的人接走了。”对方唯唯诺诺的,“副董,现在只能您代替董事局出面了,否则U家的股价跌成什么样都有可能。”
Ultramarine虽然形势大好,但毕竟刚刚起步,根基不稳。
最开始是因为唐季迟收购了他们最强劲的对手公司蓝月影视,又得到了来自云城白总的助力,才能一路走得顺风顺水。
这两年里U家的股价坐了火箭似的往上窜,是因为没有真正的竞争对手。独揽内地娱乐圈半边天的傅家不知怎么一直没有对他们下手,另外半边天归属云城白总,对这家后起之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刚才助理打电话来说,沉寂已久的傅家动手了。
而白檀,并没有出手帮忙。
想他云城白总,一介商人,当初肯帮忙全是看和唐季迟交情的份上。现在唐季迟结了婚,在英国定居,很少再回来。少了这么一个中间牵情的人,白檀对U家的照拂自然越来越少,实在没必要为了他们一家新露头的公司冒险和傅家对上。
一切都好似在情理之中,可问题就出在傅家为什么会突然动手上面。
段子矜一下子想到了江临离开前那个意味深长的淡笑。
阿青说,只要我在这儿一天,你就别想再靠近她。
所以他就想方设法把他支走?
甚至还让傅言把米蓝带走,为了逼阿青只能自己出面解决?
段子矜忽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寒,她不禁握住了茶几上佣人刚端来的热茶,这才觉得冷得紧缩的毛孔稍稍舒张了些。
她从来不知道江临的手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损。
虽然一开始他也用她身边的人威胁过她,但那时候他针对的毕竟是唐季迟这个外人,而且唐季迟与他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也说不上是江临恃强凌弱。
“悠悠。”段子佩挂了电话,看着坐在沙发上神色淡漠的女人,沉声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担心。我就在家里陪你,等红枣的事情解决了,我带你回美国。”
沙发上的女人闻声抬起头来,褐瞳里渐渐生出几丝安抚的笑意,静凉温婉,“没事啊,你去忙你的,公司的事更重要。”
“悠悠,他这是想趁我不在纠缠你。”
“我知道啊。”段子矜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腕上的手环,漫不经心道,“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段子佩脸色铁青,紧抿着唇角不说话。
“先不说公司是你用爷爷留给爸爸的遗产注资的、败光了你怎么对得起家里的长辈。光说你手底下几千名员工,还有刚刚走上演艺道路的艺人们,你作为副董事长,难道要置他们于不顾?”手环在她白皙的皓腕上“叮叮当当”地响着,她的声音像是深山里淙淙的泉水,清澈而沁凉。
“江临能做出这种事,自然是下了狠心的,如果你现在不顺着他的意思,接下来只会损失得越来越多,闹得越来越难收场。”
段子佩眉头紧锁,“那道我们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今天只是用这件事逼你和他吃饭,下次要是用这件事逼你和他上床呢?”
段子矜轻轻地笑,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动的茶叶,眼瞳宛若一块澄静的玉,透着从容冷艳,“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我会想办法。”
如果他到此收手,不再动她身边的人,那么大家相安无事,各生欢喜。
但如果江临真的为了得到她而做出任何一点伤害了米蓝和阿青的事情……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段子佩道:“你手里有银耳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也许不会赢,但也绝对不会输。
段子矜听了这话,笑容蓦地一僵,“我不会为了跟他作对而利用我儿子,银耳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段子佩不过是随口一说,奈何当了母亲的人都敏感得可怕,他忙哄她:“是我考虑欠妥,别往心里去,嗯?”
“好了,你去忙吧。”段子矜抬手在眉心揉了揉,“我白天可能要去医院看看孟夫人,记得让人帮我准备一份礼物。”
“嗯。”段子佩看着她疲倦的样子,顿了顿,低声嘱咐道,“身体刚好就别太勉强。”
傍晚,当江临开车到了段宅门外时,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花园里逗弄着猫儿的女人。
穿过段宅大门的雕花栏杆,可以看到她身上穿着漂亮的长裙,像一朵花似的铺开在绿茵茵的草地上。
那张明艳的侧脸,怎么看都仿佛只有18岁的模样,不过年轻归年轻,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和妩媚,在她身上也是一点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