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回到了府里,阿三的话让他久久不能入睡,如果真如阿三所言,那整件事简直太可怕了。
自己就好似那蜘蛛的猎物,一步步踏入陷阱而不自知,越陷越深,最终被那层层蛛网裹挟而动弹不得,任之宰割,想到这里无忧不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等到无忧被叫醒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无忧第一件事就是问张管家,老爷可有消息。
张管家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忧随即瘫坐在床头,不知所措。
突然门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说是来了好多官兵,将宅子围了起来。
莫不是父亲被送回来了,无忧急忙起身,直奔大门而去。
来到大门之后,无忧才发现这次来的并不是知府的亲兵,而是府衙的衙役,无忧急忙上前问候道:“各位官差大人到此地来,所为何事呀。”
其中一个领头的衙役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特来拿人。”
无忧接着又问道:“不知各位大人要拿的人是谁?”
领头的衙役随即宣读知府大人口谕:“令狐洵望一家,世受皇恩,不思图报,反而勾结歹人,意图谋反,现证据确凿,将一干人犯缉拿归案。”读罢就指挥着手下准备进府拿人。
无忧听过之后已瘫倒在地,他本来满心欢喜的以为可以迎接父亲的到来,可是到头来,父亲并没有出来,反而这一大家子的人都要进去。
听着府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哭天抢地的声音,无忧突然感觉舌尖有一丝咸味,这感觉越来越强烈,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随即晕了过去。
等到无忧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茅草堆里,手脚已经被锁链铐上,身上也被套上了囚服。
无忧挣扎着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此间牢房内还有一人,也和自己一样穿着囚服,背对着自己躺着,只不过早已破旧不堪,看样子已经在这里待了许多年。
无忧没有理他,而是站起身来,想看看其他牢房是否有人,说来也怪,其他牢房都静悄悄的,好像都没有人似的。
无忧大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答,就好像整个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无忧又喊了一会,还是没有人回应,只好坐了下来,此时对面的那人也坐了起来,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无忧。
无忧偷瞄了他一眼,发现此人年纪似乎已经花甲开外,蓬头垢面,脏兮兮的,不过双目炯炯有神,颇具神采,想当年应该也是人中龙凤吧。
就在无忧好奇此人是谁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呵斥道:“快滚,快滚,趁我还没有生气之前,赶快滚蛋。”
无忧有些莫名,不知道他为何生气,只是一直看着他,并没有行动。
老人见无忧不为所动,骂的更大声了,而且越说越难听,连祖宗十八代也捎带上了。
无忧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听过这么多的污言秽语,越听越气愤,刚开始的时候认为对方是个老人,不便与他争执,只好忍着,现在实在忍不了了,于是开口回击。
可是没说几句就败下阵来,这个老人别看年纪一大把了,可是口齿清晰、思维敏捷。
无忧刚说上一句,他就有三五句在那等着,很多时候无忧还没有想好下一句怎么骂他,他就自己编排好说了出来,搞得无忧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于是乎,无忧索性闭嘴,任由他一个人在那咒骂,骂了一阵之后,他似乎也有些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只是眼睛一直恶狠狠的瞪着无忧。
无忧也不看他,闭着眼睛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突然觉得有些懊悔,其实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本有机会避免的,只是他没有相信阿三说的话,才导致了现在的结局,也不知道父亲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府里的其他人现在被关押在什么地方了。
那日到城隍庙将知府到府上来的事情告诉阿三之后,阿三就劝他不要回去了,说这一定是知府和南宫瑾他们的阴谋,就是想将宅子的地契骗到手,骗到手之后一定会对无忧他们不利的,只是无忧并没有相信阿三说的话,认为他是在危言耸听。
看着自己现在身陷囹圄的模样,无忧不禁摇摇头,自己落得这般田地也算活该,可怜府里上上下下这一大帮人,本有机会不这样的,可惜因为自己的大意都被牵连入狱,他们又没做错什么,实在是不应该呀。
无忧此时万分自责,心里早已万念俱灰,于是一直以头抢地,想一死了之。
那个一直盯着无忧的老人,看着无忧奇怪的举动也是满脸的疑惑,眼看着满脸是血的无忧还在不停的撞击着地面,他突然将手一扬,无忧就停止了所有动作,静静的不能动了,就好像被定住了一般。
无忧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住了,他浑身上下就好像不听指挥了似的。
他只能感觉到额头的血在顺着脸颊一滴滴的往下滴,他拼尽浑身的力气想要动一动,可是终究是徒劳的。
由于过度紧张额头不断有汗水渗出,夹杂着血液一起浸入到了眼睛,他想要用手擦一擦,可是就是动弹不得,他不断的眨着眼睛想要将浸入其中的血水挤出来。
就在此刻,他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影出现,应该就是刚刚出手的那个老人,只见他走到无忧身后,俯下身来先是摸了摸无忧的脉象,随后又摸了摸无忧的骨骼,然后走到了无忧面前蹲了下来。
无忧还没有看到他,就闻到了他身上一股由于常年不洗澡散发出的馊味,这味道可比街边那些乞丐要严重多了。
那人看着无忧满面鄙夷的神态,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手从怀里掏出不知什么东西,就放到了无忧的脖颈处。
无忧只觉得那好像是什么活物似的,刚放下来就顺着脖颈游走,随即就钻到衣服里不见了。
那个老人又不断的从怀里掏出那东西来,随意的弹在无忧的身体各处,刚好有一只弹在了无忧的鼻头上,无忧这才看清那原来是老人身上的虱子。
不一会的功夫,无忧感觉浑身上下已经被这些虱子包围了,他想伸手去抓,可是手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群虱子在自己的周身游走,恣意妄为。
无忧越想越气,于是乎破口大骂,将刚才那个老人骂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老人听了之后也不在意,依旧在衣服里找着虱子,找到后就随意的弹到无忧身上,刚好有一只在无忧破口大骂的时候飞到了嘴里,等到无忧发现的时候,早已顺着喉咙咽了下去。
无忧急忙做呕吐状,想要将它吐出来,可是吐了好久也不见它出来。
无忧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终于彻底爆发了,连带着老人的祖宗十八代一起骂了个干干净净。
老人此时已经不再捉虱子了,躺在原地看着无忧在那咒骂,也没有任何表示,一直等到无忧声嘶力竭之后,才慢悠悠的来了一句:“小子,咋不骂了呀,不是挺能说的嘛。”
无忧此时早已累的虚脱,可是被老人这么一激之后,又嘶吼了一阵才停了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人见无忧停了之后也再没有说什么,只是背对着无忧躺在地上,随意的捡起一根茅草掏着耳朵,一副很受用的表情。
无忧看着他那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直接上去给他几个大耳瓜子。
正想着呐,无忧突然发现他刚才手掌一用力,好像拇指已经可以动了,又试了试腿部,也可以稍稍挪动了,就这样无忧慢慢活动着全身,终于可以自由的行动了。
无忧在活动的同时,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瞄着那个老人,老人好像没有发现无忧已经可以活动了,依旧在那掏着耳朵。
无忧心想,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己刚刚被他弄的这么狼狈不堪,说什么也要还以颜色。
无忧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像并没有什么称手的工具,正琢磨的时候,左脚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有一根柴火棍被茅草隐藏在了下面。
无忧悄摸摸的弯下身子,将柴火棍捡了起来藏在了身后,蹑手蹑脚的挪到了老人身后,正准备教训老人一下的时候,看了看手里的棍子,又看了看老人,最终还是又静悄悄的退回到了角落里,并没有动手,因为就在他即将动手的那一刹那,他看着老人的身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此刻父亲是不是也正在受到别人的严刑拷打,此刻父亲是不是还活着,想到这里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就在此时背对着的老人突然开口说话道:“怎么了,下不去手嘛,你这样可不行的呦,镇为民那个老贼知道了怕是饶不了你吧。”
无忧被老人说的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下不去手和知府又有什么关系呐。
那个老人看着无忧一脸茫然的表情,略带讥讽的嘲笑道:“不要再装了,你难道不是镇为民那老小子派过来的吗?”
无忧这才明白,原来老人一直误解他是镇为民派过来的人,所以才对他大发雷霆的。
无忧原想辩解一番,可是这个老人对自己的这一系列做法,他实在难以苟同,索性也不辩解,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看他能怎么办。
老人见无忧也不辩解,以为他默认了,于是又开始问候他十八辈祖宗,捎带着连镇为民的十八代祖宗也骂上了。
只见他上下嘴唇翻动,唾沫横飞,口若悬河,到最后仿佛已经忘记了无忧的存在,在那里自言自语般对着镇为民的十八代祖宗说个不停。
其实无忧此时对镇为民早已恨之入骨,看着老人编排着顺口溜一直骂他,心里也觉得大为畅快,不禁伸开双手为他打着节拍。
老人看着无忧这反常的举动,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心里想着,这小子也太奇怪了吧,我在这里编排着他的十八代祖宗,他不仅不骂我,反而给我加油打气,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呀,是不是刚才磕头,脑壳给磕坏了吧。
无忧见老人停了下来,不禁有些遗憾,毕竟他刚来了感觉,正打节拍打的起劲呐,于是又问老人道:“老人家,你怎么停了下来,接着骂呀,我这正起劲呐,你怎么就停了呐。”
老人被他这么一问,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摆手道:“你爷爷我累了,不想骂了,怎么了。”说罢就又躺了下去。
无忧接着又问道:“老人家,听你这词像是专门编得呀,挺顺口的嘛,能不能也教教我呀。”
老人这下是彻底懵圈了,这小子到底是不是镇为民那老小子派过来的,他现在也拿不准了,如果真是那老小子派过来的,他学我这编排镇为民的话,岂不是自己找死嘛。
老人虽然心里犹豫着,可是嘴上却不服软,顺口就说道:“好呀,为啥不能教你呐,这词就是专门为镇为民那老小子编的,讲得就是他的光辉事迹,你学了刚好可以到他面前唱唱,说不定他一高兴,还能赏你点钱呐。”
无语听了顿觉得这个老人有趣的很,这学会了如果真去镇为民面前去唱,别说是给你赏了,怕不是连你的小命都要搭进去了。
就这样,话赶话,一个真敢教,一个真敢学,不一会的功夫,无忧也能独自编排起来了。
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编排镇为民,说到兴奋处不禁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无忧这连日来无处释放的压力和委屈也随着笑声释放了不少。
老人看着无忧笑着说道:“你小子行,镇为民这个老王八蛋,要是听了你的顺口溜,怕是要被气个半死,非把你扒皮抽筋了不可。”
无忧也是笑了笑应道:“不会的, 不会的,这老王八蛋刚骗的我家破人亡,然后把我关到了这里,现在他根本不敢见我。 ”
老人听了之后噢了一声,随即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进来之后一心寻死,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老人顿了顿接着又问道:“现在呐,现在你还想不想寻死了。”
无忧看着老人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让您老人家见笑了,我已经想通了,我现在死了岂不是正称了那个老王八蛋的心,我就要好好活着,一直活着,活他个地老天荒,气死这个老王八蛋。”
老人听罢不禁大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很好,很好,你小子很对我胃口,你且说来听听,你是怎么得罪那个老混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