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片废墟占地面积并不大,站在最高处的尖角朝下看去,总面积也不过两亩地。
裸露出来的建筑顶部和些微已看不出痕迹的尖角,全是已经风化朽坏的混凝土与钢筋砖石。
“难怪周潜哥不愿意过来,好像确实找不到什么东西……”
怀榆第一次看到,此刻不由喃喃。
最后她又问着林雪风:“一般戍卫军遇到这种废墟要怎么找?用仪器一片一片的扫描,还是自己用技能一块块探索?”
林雪风实话实说:“一般只会大致扫描一遍,然后放弃。”
他带着怀榆看向四面八方:“变异植物已经占据了这片土地,另有不知名的生物跟他们或合作或敌对。这种人为建筑里沟沟壑壑、角角落落的地方,很适合一些不容易被察觉的变异生物生长。探索他们,我们要付出许多的代价。”
“另外,你再看废墟之上蔓延各处的那些根须。如果出动土系异能翻涌大地,这片原本就脆弱的地壳就会再一次崩塌开裂,植物们的地盘被入侵毁坏,我们在在荒原上要面临的阻碍就更加的多了。”
这都是前期堆叠了无数伤害才得出的认知。
也是怀榆一路走来一片废墟都没有见过的缘故,因为有废墟的地方,连过路大家都觉得浪费资源。
“所以,假如你想探索的话,可以用异能小幅度的动一动植物,但想再往地下去就比较难了。”
怀榆似懂非懂。
随后,她小心跨越着地上蔓延的树根和枝条,指着前方裸露面积最大的一栋建筑斜顶问道:“那里能去看看吗?”
“可以。”
林雪风二话不说就带着她走过去,一面薄薄的水幕自她面前无声无息的升起,却平整光滑,并不带有之前那种粼粼波纹。
仿佛隔着一片玻璃。
但怀榆知道,这应该是给她做盾牌用的。
她没有仗着自己的异能冒进,在带回林雪风的路途当中,虽然植物并没有主动攻击她,可却有其他变异生物动手。
怀榆很懂得自保的。
这建筑似乎是某栋大楼的顶端,此刻只斜斜露出顶上一二层的一部分在地面,窗户上的玻璃早已消失不见,连窗框都破破烂烂,被蔓延进去的树根塞得只余一条小缝。
怀榆比划着那个小缝,有些犹豫:“我好像爬不进去……能让这些树根挪一挪吗?”
林雪风摇摇头:“从这边吧,在墙上开口,免得动静过大惊扰到里头的东西。”
他说完话后却并未动手,反而看着怀榆:“你来——毕竟我的水系异能,实在不适合做这种冲击破坏的动作。”
怀榆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可你当初手指这么一划,”她也在半空比划着:“那块青砖就被你画出一个圆来,直接掏空了啊。”
现在再画个大圆不可以吗?
林雪风微笑摇头:“小榆,你忘啦,我身体还没养好。”
怀榆才不信呢!
“你刚才背着我的时候跑的特别有劲儿……”
但她嘟嘟囔囔的,却并没拒绝,而是将手抚摸在一侧的树根上。心念稍动,那粗壮盘旋的树根便至另一端又生出一截新根来,霎那间直接穿破了一旁的墙壁!
又在飞扬的尘土中迅速收了回去。
而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就是这大楼狼藉的顶端了。
但怀榆只探头一看,就叹息着收回目光:“林雪风,里面有人。”
林雪风应了一声,面色不变:“害怕吗?”
这样的废墟中,最不缺的就是早已死去的人。怀榆看到的,就是七八个因为倾斜角度堆叠在边缘处的尸骸。
他们身上的西装外套有着破损的痕迹,衣服包裹的零散骸骨却又被急速生长扩张的树根扎的七零八落,并不完整。骨头上明显能看出破损凹陷的痕迹,而怀榆小心沿着树根向下走去,还能看到在一处角落里,有一枚暗淡深沉的宝石袖扣。
怀榆有些茫然的将袖扣拿在手里,然后问道:“他们死的时候,也会害怕吗?”
林雪风愣住了。
过了会儿,他的声音在这个幽暗的空间中传出:“应该没那么害怕。”
“因为灾变当时,所有的变动都只在一瞬之间……很可能他们只是感觉身边晃了晃,而后就……”
砸碎的颅骨,凹陷的胸骨,还有许许多多折断的痕迹……
那样大力的天翻地覆,许多人应该只在瞬间就丧了命。但也许当时还有人活着在挣扎。
此时此刻,林雪风并不想说出来。
“哦。”怀榆应了一声,没有说信不信,只是小心翼翼的滑落到底部,然后看着到处零散的尸骸发起愁来:“从这个角落的安全通道下去的话,还会有这样的吗?”
“要是太多的话,我处理不了的。”
林雪风已经敏捷地踩踏着树根来到了她的身边,此刻握住了她的手:“没关系,我们一起。”
这一层楼大约是某个集团的高层才能拥有的办公室,里头认真检查一番,应该多少也能找到一点东西。但考虑到底下还有许多楼层,因此两人都没有多做停留。
林雪风轻轻推开了那道已经掉了一半的安全通道的门。
门后有微微的嗡鸣声,是一个巨大的蜂窝。
但怀榆却在瞬间惊喜起来:“是蜜蜂啊!”
她瞬间忘记了之前关于尸骸的烦恼,转而惊喜道:“我们现在不动它的话,待会儿离开时能把他们带上吗?”
她有些苦恼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蔷薇走廊太凶的缘故,我那里好大一片竹林,但是没有竹鼠。那么多菜地,也没有蜜蜂来,只有蝴蝶和蛾子到处飞着授粉……”
“白糖现在卖的很贵,我一直也没有找到蜂蜜。”
她说完这些,又充满希冀的看着林雪风:“现在冬天,蜜蜂们都不活跃了,我们可不可以整个带回家呀?”
林雪风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以——我以前就这样做过。”
锻炼水系异能的时候,将它们织成足够细密的水网,然后笼罩着一窝窝的蜘蛛、蜜蜂等,网织得越细密牢固,越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否则的话……
他没再多说,而是看了看黑黢黢的楼梯:“要下去看看吗?”
“要的。”
但是……
“好黑啊!”怀榆有些微的犹豫,之前在地下暗河摸索着行走时,她所经历的都是这样的黑暗,如今嘴上说着可以,可脚下却仿佛生根了一样,迟迟迈不出步伐。
下一刻,林雪风重新牵住了她的手,而后从兜里掏出一枚小巧的手电来。
“啪!”
灯光照亮着前方仿佛幽深的没有尽头的台阶。
……
周潜正在车子底下做着检查。
越靠近荒原中心的路就越难走,甚至很多时候根本没路,全靠着两侧链锯和足够强劲的马力以及高高的地盘硬闯过来的。
因此,每走一段时间,就不得不用心检查一番。否则带着这么多家当,中途如果趴窝了,那耽误的就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了。
戍卫军的车子用了很多新技术,他至今对照着说明书也只摸索了个一知半解,检查工作自然做得又慢又谨慎。
一直等到天色擦黑,头灯的照亮范围已经不足以让他再做出什么来,周潜这才慢慢从车底下钻了出来。
谁知才刚站稳,正拍打着身上的污渍和灰尘,就听树林那边传出了些微的动静。
“小榆?”周潜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
再抬腕看看通讯器,如今才不过下午 5点钟。
怀榆脸颊红扑扑的,眼睛里全是喜悦:“周潜哥,我们收获好多啊!”
再看她身后,一个巨大的、在微微黯淡的天光中闪烁着粼粼波光的细密水网,正悬空笼罩着同样硕大的蜂窝,朝着这边缓缓飘过。
那蜂窝是架在一个废弃的储物柜里,这种筑窝的习性跟之前遇到的马蜂截然不同,里头又有一两只小小的野蜂在冬日里被迫惊醒,嗡嗡乱转。
周潜很快反应过来:“是蜜蜂?”
“嗯!”
怀榆好高兴!
“晚点把他们养在上层,等回去了再摇蜜吧,不然我怕把他们都惊走了。”
“行!”周潜也开心起来!灾变 6年,谁还不爱个甜口呢?
不用林雪风多说话,他主动爬上车厢:“等会儿,我给他们腾个位置,再把这个储物箱盖厚一点,挡个寒。”
然而,这话音刚落,眼神又落在林雪风的身后。只见他的手里还拽着一根粗壮的藤条,而藤条的末端则仿佛一个巨大的行李包,里头鼓鼓囊囊裹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周潜顿了顿,又看了看一直仿佛走在云端的林雪风林将军,见他牵着那只硕大的包裹,仿佛牵着一只小狗般悠闲自得又从容,不由笑了起来:
“看来你们找到很多东西。”
林雪风对上他的目光,也点了点头:“小榆很会过日子。”
怀榆也欢欢喜喜走过来:“周潜哥!林雪风的力气好大!我本来想回来叫你一起搬这个的,但是他说他可以……这么大的力气,怎么就我没有呢?”
她有些失落。
但想到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又很快开心起来:
“快快快!我们来整理物资!”
她满眼期待的催动枝条,同时好奇道:“红盛交易市场里卖的那些杂货,是不是也是这样收集起来的呀?”
这个林雪风回答不了,但周潜却很有经验:
“对。一部分是从废墟,但只非常小一部分。一部分是从荒原各地散落的,还有一部分是从现存城市中找出的。”
“那能收集到不少啊!林雪风,你为什么一开始还说会放弃废墟?”
林雪风看了看失去藤条后散落满地的物资:“多吗?”
怀榆想说很多很多,可转头再看看身边这一大堆——
“好吧。”她明白了:“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
别看带回来那么大一包,可事实上,他们足足下了四层楼。
更深处不是不敢下,而是没有了。
没错,整栋大楼在四楼处便被截断,他们所走进的这个废墟,仅仅只有这上面四层,下方则是无尽蔓延的石块、泥土和沙砾。
想要在更深处探索,就真的得像林雪风说的那样,动用土系异能了。
可事实上,只这四层,他们走的就不算简单。
一层一切还算顺利,蜜蜂因为在冬天近乎休眠的状态,也没有攻击。
可二层却已经被一群变异老鼠占据——他们跟可可爱爱的小田不同,门牙在手电筒的映照中反射着冷冷光芒,四周墙面、家具等全被他们啃成了满地碎屑,还有更多的老鼠团团卧在这暖融融的碎屑当中,温暖舒适的企图度过整个冬天。
怀榆看清这一幕后,瞬间头皮发麻!
不用她多做动作,周围的树根便簌簌发动起来,任凭她潜意识使出的能力,催发出一张细密的大网来,将他们全部笼罩在一侧。
然而,这困住的却是一群老鼠。
他们的门牙锋利且不知疲惫,数量又多,只咔嚓嚓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后,原本细密织网的枝条便从中崩裂出许多缺口。
要不是林雪风一直在旁等着,并立刻凝成一道水幕弄上去,恐怕此刻这老鼠便要在四周乱窜了。
怀榆想想那个场面就头皮发麻。
但事已至此,他们反而不那么慌了,因此又接着朝三楼走去。
三楼……
三楼漆黑一团,长久被埋在土里,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有些潮湿起来,头灯照耀处甚至能看到些微绿油油的青苔。
而怀榆就在这里,看到了盘踞在天花板的一条巨蛇——很大很粗壮,因为盘着,暂时估算不出来长度,可它的身子最起码直径也有80cm粗了。
身上有着令人眼熟的斑纹,这是一条王锦蛇。
在怀榆的认知里,它也叫菜花蛇。
好消息是,对方正处于冬眠状态,此刻并没有动弹。
坏消息时,被头灯的光芒晃到了眼睛,对方的身躯开始缓缓蠕动了。
有那么一瞬间,怀榆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但她竟然还能镇定的转过头来,哆哆嗦嗦对林雪风扯了扯嘴角:
“所以……二楼的老鼠是它养的自助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