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临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得,大概是靠在山壁上盯着黑暗久了,精神自己支撑不住所以陷入了睡眠。等到第二天的阳光照进了山洞的时候,她睁开眼睛,忽然间有些恍惚得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阿临,你醒了。”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晏临抬起头,费力地逆光看了一阵,才轻声唤了一声,“雪沾……”
雪沾凑过来舔舔她的脸颊,似乎是亲昵的很,毫无紧张感。
“阿临!”旁边墨微稍微大声喊了一声,担心地看着她。晏临揉了揉眼睛,慢慢吞吞地爬起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示意自己没事。
“寸心逃出来了。”晏临回忆了一下钟寸心的状态下了一个结论,草草略过钟寸心糟糕的状态,“但是他觉得一个人比较方便,就自己先走了。”
“他应该不想拖累你吧?或者是想自己扛下来?”跟在后面的额漆雕简皱了皱眉,不太高兴地揣测道,“雄性生物无聊的自尊心。”
晏临按了按太阳穴:“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因为这种理由才离开的。呃……”晏临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初在面对安氏兽时候钟寸心的反应,但凡他还有一丁点儿“雄性生物无聊的自尊心”,都肯定会自己上,“他既然自己走了,我们要是去追肯定是拖累。要是我们能帮的上忙,寸心不会自己一个人扛下来的,放心吧。”
这还真没什么值得放心的,晏临抱着雪沾,看起来心情已经完全平复,甚至随口开了一个玩笑:“话说漆雕,你这么淡定地说雄性生物,感觉好像你是雌性的一样。”
漆雕简:……
“你打算怎么办?”墨微稍微揪了揪漆雕简的袖子,示意他安静。她其实并没有放心,她清楚晏临的性格,她越是无所谓反而越说明她内心深处在乎。晏临之前在里社的时候谈起自己的父母亲人就跟玩笑一样,可是后来看她见到她哥哥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玩笑。
晏临摊开手,手里有一枚浆果,青色的,看起来有点颇为酸涩的样子,雪沾一窜,一下子就把浆果含在了嘴里。
“带我们去找这个人。”晏临拍拍雪沾的脑袋,慢慢吞吞地爬起身,稍微拉了拉衣服,转头对墨微和漆雕简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顺七区那帮人的目标是陆衡舟。那么找到陆衡舟,就是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也是钟寸心留下的唯一一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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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表单有如实体一样浮在半空中。封不慌不忙地上下扫了一遍,为刚才说过的话话收尾:“好啦,现在的话,应该已经没有什么遗漏的消息没有告诉你了。不过这不算很重要,毕竟我们能提供的帮助也很有限。嘿,好歹我这个也是在违规给你看消息,你就不能表现得高兴、积极一点?”
他身边有一架轮椅,金属材质,精巧的结构,相当省力的推动方法,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绝对不是无域中可能有的水准。轮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声:“哈?违规?”
“当然是违规,这玩意儿的存在本来都不应该被你们知道。”封狡黠地笑了一声,“嘛,不过既然我是监察,也不会有人来限制我,我爱怎么样都没关系啦!”
钟寸心要不是手脚冰冷行动不便,现在大概是想扶额的:“我记得当初第一次通报的时候,曾经起码有两个人喝斥过你,一个中年男性,一个叫贾女性。”言下之意,应该也是有人能限制你的。你这么大言不惭真的好么。
封笑得眼角都弯了起来:“哈哈,贾是负责处理投诉和的啦,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会没事儿投诉我啊,没人投诉她就是知道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至于另一位嘛……”封拉长了声音,然而钟寸心并没有什么好奇的神色,他只好悻悻地接着说,“放心吧,他绝对不是什么中年男性,世界上会口技会用别人的声音说话的可不止你一个。他是另一位监察,一年前那一次被追杀到失踪,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正说着话,旁边的表单突然动了一下:“唔,大家都还在削减对罗洱的下注,已经降低到第四十二位了。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撤销的那帮人到底什么心态,这都一年了……”
“他曾经到过多少?”钟寸心说着话的时候压抑不住地有点鄙夷,当然王们最初明知罗洱在算计什么还给他下注的作死心态也确实值得鄙夷。
“第二呢。”封摸了摸下巴,回忆道,“当然跟陆衡舟果然还是没得比,不过这个成绩也相当可以了。”
“自作孽。”这一句话当然是在说王们。
“虽然说倒了霉的陌和暖他们两个没给罗洱下注,不过,你这句话,我赞同。”封高高兴兴地转过头,一划手收起了表单,“话说我现在可是假公济私呢,明明没什么大事已经可以回去了,可是看着好不容易就差最后一步的无域坠毁了真不甘心。喂,告诉我,你已经想好了一个能让我觉得没有破绽的计划。然后我们就可以可以作为英雄去拯救世界,当然,只是你们的世界。”
最后这句话虽然是用玩笑的口吻在说,性质跟威胁也没有差很远。
钟寸心轻声笑了一声:“封王,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我们两个,从来都不会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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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晏临第一次来到在传说中已经听说了很多次的“顺七区十五度”。
陆衡舟的居所比想象中还要难找。
扒拉开地面上那一丛还原度极高的乱草,晏临终于看见陆衡舟隐蔽居所的……天窗。
要是当初的叶辰看到这一幕,大概会气得吐血。她耗费了巨大的心血终于把陆衡舟骗到了顺七区十五度,可不是让他在人迹罕至地地方隐居起来的。
不过细想起来,陆衡舟的到来、阴差阳错地带走了陨落的暖王,也算是直接摧毁了罗洱的原计划,虽然不是以叶辰最初计划的方式。
晏临脸皮抖了抖,觉得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为令人震惊的事情。
这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陆衡舟居然在里社里面,弄出了一个如此庞大的地下空间,单单是这一件事的可行性之低,就能让大多数人忽略向地面之下的搜索。
第二件事是,她透过铁质的栅栏天窗,居然看到了灯光。
没错,橘黄色的、温柔的、带着无可否认的电气时代气息的、稳定的光亮。
唔,说起来当初陆衡舟离开里社的时候拿走了什么来着?恩……一块磁铁=。=。
电磁感应还有电的磁效应果然是现代科学之源么?晏临坐在旁边草地上思考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然后抬头盯着不远处正好因为河道落差较大而形成的小瀑布,站起来,在墨微和漆雕简惊悚的眼神中卷起袖子,一下子伸进了冬末的顺七区冰冷的河水中。
在水流深处,果然有着一个被冲击着旋转的东西,摸起来像是一个形状奇特的水车。
他们的动静明显惊扰了下面的人,因为很快天窗下面很快出现了一个泛着寒光的箭尖。
“是我!”晏临回到天窗前,看到那箭尖的一瞬间立刻开始表明身份,“我是晏临!是寸心让我来找你的!雪沾带我来的!”
为她佐证的还有一只拼命挠着栅栏、还不断委屈地叫唤的雪沾。
陆衡舟收起了手里的弓箭,单手拉开栅栏跳了上来,雪沾叫了一声,立刻扑了上去,无比兴奋地在陆衡舟脑袋上撒了个欢儿,把陆衡舟一头短发全都弄乱了。陆衡舟看上去相当诧异:“晏临?唔……微微?还有这位是……”
“啊,对了,他是漆雕简。是……微微的男朋友。”晏临看墨微似乎愣住了,只好自己介绍着,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陆衡舟当初对墨微颇有好感,顿时有点尴尬,所幸当事人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感觉,晏临也就默默地放下心,暗自庆幸陆衡舟不是吊死在一棵树上的人,不然这会面多么尴尬。
漆雕简不管在撞坏了脑子之前还是弄坏了脑子之后,除了对着墨微的时候以外话一直不算多,绝对不是个会客套的人,陆衡舟看起来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他并没什么浪费时间寒暄的意思,侧过头盯着晏临,似乎是等她说出来意。倒是晏临摸了摸那个栅栏,自顾自跑了个题:“这是……铁吧?”
陆衡舟点了点头,非常简短地解释:“这下面有个铁矿。”
“铁矿?”晏临努力揉了揉太阳穴,“等一下……铁矿?惯有铁矿那没有什么用啊,你需要高温才能进行高炉炼铁……你还需要……”
陆衡舟皱了皱眉,仿佛在思考什么:“唔,其实说起来无域当中提供的便捷的资源还不算少,寸心难道这一年里什么发电的手段都没尝试?你们到现在不会还在餐风饮露地住着山洞吧?那他这一年都在做什么?”
晏临、墨微还有漆雕简的神情一时之间都很复杂,钟寸心这一年……似乎已经研究透彻了整个无域的生态,还彻底弄清楚了各种植物的作用,恩,归结起来一句话——还真是什么有用的事情都没干,他们确实还在餐风饮露地住着山洞。
幸好陆衡舟对钟寸心了解颇深,看到他们的表情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了挚友的颜面,他立刻岔开话题:“唔,这也不是很难,首先把我当初带出来的两把□□的弹簧拆下来,然后那块环形磁铁做一个小型半人工动力发动机,然后用来制造高温来简单制造比较结实的材料,再组装另一个简易发电机,然后轮流以提高规模………………然后就到目前的水准了。”
此刻晏临心里只有一句话:正正经经上了快两百年学、读了两百年书的人、当了两百年好学生的人果然不一样。
凭着一个人点亮了相当于地球上大半个世纪的科技树的能力根本就是作弊好么……
“对了,这个以后再说,反正寸心要是想做的话也快得很。”陆衡舟总算是绕回了正题,“说起来,寸心为什么会让你们来找我?他难道出什么事情了么?他自己人呢?冬天还没完全过,我们冬天不常出门,所以现在情报大概是跟你们脱节了。”
晏临盯着陆衡舟那张清俊得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天真、然而自己看却又看不出真实想法的脸看了一会儿,心里给罗洱点了根蜡。罗洱不惜一切地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暗算囚禁了钟寸心,再买通了各种情报贩子力图把消息散布得全无域皆知,然而,正主这边儿果然是彻底蜗居在地下,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有什么人来了么?”有不算陌生的女性温温和和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不进来么?”
陆衡舟听到这声音神色先是柔和了一点,再看看面前的晏临和墨微,脸色略微纠结了一下,最后揉了揉额头,把脑袋上的雪沾抓到手里:“看你们这么犹豫,看寸心那边估计是一件大事么,这边不安全进来说罢。”
这声音隐约有点耳熟,晏临没立刻反映过啦,愣了一愣才回头跟墨微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也并没有怎么狐疑就跟了下去。
地下非常温暖,漆雕简倒是似乎很熟悉这种地穴的构造,转身拉上栅栏的时候顺手用一旁的放着的铁丝把先前晏临拨开的杂草拉了回来,这样,除非特地一寸一寸地在地面上找,或者是有雪沾这样宠物明确地指明了位置,否则绝对不可能发现这个一人大的出入口。
十秒钟后,晏临意识到她先前犯了一个错误——
她先前“这辈子最震惊的事情”这句话大概是说早了,因为刚才那个绝对不是,现在这个大概才是。
对晏临在无域中一年多的经历而言,不会有什么事情比现在看到的事情更加让她惊悚、更加怀疑自己没睡醒了——
这位疑似是传说中“陆衡舟囚禁的那位王”的女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后头跟着一个□□岁的小男孩和一个略小一点的小女孩,端了几碗还带着热气的羹汤出来,动作轻柔地端了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放好,然后转=移了两步上来,动作轻柔地圈住陆衡舟的腰,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