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从顾家讹走一分钱。”
宋明礼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官府送来的是我嫁妆里短了的,对不上账的钱。”
“婆母说我从顾家讹银子,可有证据?您若有证据,大可去官府告我。若没有证据,这便是诽谤。”
宋明礼说完,孙氏便气得跳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怒喝骂。
“你还威胁起我来了?谁像你,动不动就报官!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你丢人!”孙氏咬牙切齿道,“今日你不拿出银子,休想离开这崇明堂!”
宋明礼仍旧平静地看着孙氏。
前世,她还没见过孙氏这么粗鄙暴躁的一面,看来全是被她惯的了。
眼下这才是孙氏的真面目吧?
“我没有钱。”宋明礼平静说道,“只有这薄命一条。”
“我爹不在了,但宋家还有我两个哥哥在呢,景佑也出息了,得王家、崔家赏识,我便是现在去见我爹,也问心无愧了。”
宋明礼说得平淡。
但无论是顾老夫人,还是孙氏,都听出了威胁。
宋家那两个小子,可是跟着他爹上过战场,都是不怕死的家伙!
他们若真拿命闹起来……长宁侯未必吃得消。
景佑虽然才搭上王家崔家,但这两家亲自派车,派小公子来接,也足见看重!
顾家现在,还真不敢动宋明礼了!
“祖母婆母,若是没别的事儿……”
见她想走,顾老夫人终于顾不得脸面,亲自下场了。
“算是祖母借你的!等渡过了这个难关,顾家一定还你!”顾老夫人又窘迫,又可怜地说。
宋明礼叹了口气,“祖母这是不信我,我说了,我没钱了,是真的。”
孙氏瞪大眼睛,“你才从顾家讹走……”
老夫人瞪她一眼。
孙氏改口道,“那五万两银子呢?”
“那五万两银子,和我手里能动用的钱,我都拿去做生意了。”宋明礼说道,“既然婆母不喜欢景佑,我这做母亲的,自然要为景佑的日后做打算。”
“景佑去了王家崔家读书,在那样的世家大族,他没点儿资产傍身,怎么抬得起头来呢?”
孙氏瞪大了眼睛,“拿去做生意?你拿去做了什么生意?那可是五万两啊!你就全投进去啊?”
宋明礼摇头道,“不是五万两,我把我手头能卖的都卖了,凑了八万两,都拿去做生意了。婆母就是带人,再砸一次我的库房,我也是没有钱了。”
孙氏脸皮虽厚,这会儿也气得指着她,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顾老夫人皱紧了眉头,“跟谁做生意?你把钱给谁了?眼下才刚开始,哪里用得了那么多?再去要回来就是!
“明礼呀,不是祖母惦记你的钱。你年纪小,怕是被人骗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不跟家里人商量,自作主张呢?”
宋明礼心里哂笑,跟她们商量?商量着怎么吸自己的血,怎么吃干抹净自己吗?
她脸上虚弱中带着固执,“要不回来了,而且我相信这位贵人。已经说好的事儿,现在去要回来,会得罪这位贵人。这人我得罪不起,顾家也得罪不起。”
老夫人和孙氏对视一眼。
孙氏的眉头拧成疙瘩,“你少卖关子!究竟是谁?你的钱,凭什么不能要回来!”
顾老夫人也说,“你就跟人说,先救家里的急,这钱,日后家里给你补出来!”
“是啊,老夫人都说了,算她借你的!日后还你,你还不信老夫人吗?”孙氏说道。
顾老夫人剜了孙氏一眼。
宋明礼勾了勾嘴角。
顾家就是吸血虫,无底洞。
她为顾家卖了一辈子的命,早已看清楚了。
宋明礼叫紫苏扶着她,缓缓起身,“我不会去要,也不能去,没有故意得罪人的道理。儿媳无能,祖母、母亲,另外想办法吧。”
宋明礼叫紫苏扶着她,向外走去。
两个婆子在门口伸手要拦。
宋明礼回头看着顾老夫人,“祖母?”
顾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
两个婆子这才让开路。
紫苏扶着宋明礼离开崇明堂。
紫苏要气炸了,“也太不要脸了吧?这是打算明抢啊?什么意思?看咱们宋家没人吗?还想把小姐扣在崇明堂不放出来?”
紫苏怒斥一通,扭头去看宋明礼的脸色。
却见她目光幽幽,但脸上十分平静。
“小姐不生气吗?”
宋明礼摇了摇头,该生的气,前世都已经生过了。
比这更无耻的事儿,前世也都见识过了。早已见怪不怪,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我既回来,就是已经做好了面对这些的准备。”宋明礼平静道,“我刚刚是在想,虽然未必用得上,但咱们还是跟着墨兰,把功夫练起来吧。免得将来吃亏。”
紫苏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
顾青山领着眼睛红肿的顾淮,来到崇明堂。
孙氏正捂着心口生气,老夫人也颓然地坐在那里。
顾青山环视屋里,“宋明礼呢?”
听见这个名字,孙氏的心口似乎更疼了几分,她的脸都皱在了一起。
“走了!”顾老夫人闷声道。
“走了?你们没跟她说拿钱……”顾青山话没说完。
孙氏便急道,“说了!她一分都不往外吐啊!她说拿去跟人做生意了!问她是谁,却也不说。只说顾家得罪不起!我呸!”
“这贱人定是糊弄人呢!钱定是被她藏起来了!山儿,你去!你去把她的钱哄出来!”
顾青山额头上的青筋蹦了蹦。
“钱的事儿,容后再说吧!先说淮儿的事儿!”
孙氏见顾淮哭得眼睛都肿了,心疼得紧。
她赶紧把顾淮拉过来,搂在怀里,“你今日究竟为何打孩子?看把孩子吓得!淮儿不怕,不哭了哦。”
“你就护着他吧!等他把天捅个窟窿,看你还护不护得住!”顾青山怒道,“好不容易,让他跟着景佑去崔家族学读书,他可倒好,第一天,就把瑞王爷的嫡孙给打了!把人家推倒在地,磕破了嘴,流了血!”
“那是谁!那是瑞王爷的嫡孙啊!瑞王府当眼珠子宝贝着!”
顾青山又气又急,脸色青白。
孙氏嘴唇蠕蠕,她小声咕哝,“小孩子打架……”
但想到瑞王爷,她也心里发毛,“打谁不行,你要去打他?”
“打谁不行?”顾青山眼珠子瞪得老大,“那里头,有谁是能打的吗?”
他一把将顾淮从母亲怀里拉出来。
这会儿,他甚至觉得,顾淮之所以如此胆大包天,都是被母亲给惯的了!
顾淮吓得又哭起来。
“你看你!”孙氏急了。
但见顾青山难看的脸色,她也发怵,“打了瑞王嫡孙……他们会不会叫咱们赔钱啊?咱们侯府,可再赔不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