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伢子又开始计算这一段时间的花费。
眼下干活的人光青壮的汉子都近三百人了, 再加上妇女,老人 ,孩子。
五六百人的队伍,还要按照老夫人的要求 每日两菜一汤,必须有肉。 可见的任务有多重。
邰大厨那个三十多人的厨师队伍,每日铲子舞的都冒火星子,从凌晨干到深夜才能勉强跟上强度。
这还是在不少孩子帮忙拾柴火,烧火,洗菜的份上,才勉强应付的过来。
乔家每日十两银子的伙食开销往里面倒贴着,石牙子 看的心都一抽一抽的。
眼下最重要的抢收已经结束,耕地,施肥也进入了尾声,大伙也就剩下播种了在乔家提供了十辆耧车的前提下,可以同时完成开沟,播种,覆土上到程序, 一头牛能拉拉三辆耧车。
一个上午,几个壮汉播完五六亩地轻松有余。
他想着是时候缩减一下饭食。至少油水的少一点。 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万一大伙都习惯了这样的伙食,下次再让人干什么,吃的差点 恐怕 就有怨言了。
乔欣道不计较这点吃喝,这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会穷,在吃食上克扣员工的能省几个子?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石牙子毕竟是为乔家考虑,总不能伤了这样忠心的下人的心。
她安慰石牙子,道,“这次事发突然,加班加点的干活,伙食好点 大伙体力才能跟得上。
若是平日里 肯定不会这么奢侈。再说咱家的情况也不允许对不?这该省的省, 该花的花,若是 那个累出病了,咱也于心不忍,不还得花钱吃药吗?
放心吧,这点钱,咱府上还是出的起可不会饿着你们这些小崽子!”
乔欣倒不是假大方,连续半个月的时间 ,一天也就十两银子的伙食费。
果园里的春桃已经卖了二十多万斤 ,差不多到手一千五百两的银子, 这半个月花费一百五十两的伙食费,也不过是其中的十分之一。
更何况能花点钱就让这里的雇农从此和自己一条心, 这钱怎么算都值得。
正说着话呢, 徐灿和乔云清 急匆匆的进了屋。
这二位不是一直在京城忙着吗,咋都一起到这儿来了?
乔云清 还平复气息就对乔欣道:“啊娘,钦天监观察天象算出三日后 会有一场大雨。大景大部分都会被覆盖到。
陛下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通知各地官府尽最大能力的抢收麦子。
王家和徐世子已经将粮食安顿好了。”
钦天监观察天象虽然不是百发百中,可十次有九次大差不离,这么大范围的降雨,一被检测出.
武帝是丝毫不敢懈怠,去年的洪灾才过去半年,这次若是再要出现天灾,大景百姓的日子那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让大臣重视起来,陛下罢朝三日,下令全国百姓开镰抢收。
而乔家十日前大张旗鼓的提前抢收更是让人议论纷纷。
乔家再次成了人们饭后茶余的话题。
徐灿放下京中的事情跑来找乔欣,那是有事相求。
“你要借农具和麦客?”
“是,咱家的地连一半都没收完,府里能出动的人都出动了,原本预报的农具很多都被阿爹带去南方庄子里。大伙就是手上的镰刀都不够用。
司农监新做的农具早就被抢购一空。我这不就想到大娘你这肯定不缺。”
徐灿能想到,关健泽也能想到,这不也找上门来。
可乔欣手上最多的也就是镰刀,也不过二百来把,独轮车,半自动脱粒机倒是有四十台,可,风谷机却只有十台。
这点农具,她自家都只是勉强够用,远远不够两家分。
徐灿此时觉得关键泽有些碍眼,从这小子赖上乔家之后,自己就好像多了个竞争对手。干啥都有人争,如今借个农具也碰到这个小子,怎么想心里都有些别扭。
“你家的地不都在益州吗,借了工具送回去也得半个月吧,人家钦天监都说了 影响范围最大的是京城四周, 益州到这总有个七八百里,你有这个必要凑这个热闹吗吗?”
关建泽老神在在道,“祖地在益州,我在京中鞭长莫及,可咱家在京郊也有一两个庄子,祖父祖母年纪大了,我替他们分担一下也是应该的。咋就没这个必要了。
老夫人若是没有多余的农具可卖给我,,能否暂借几个制作农具的匠人随我走一趟,你老放心,晚辈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都想啥呢, 这时想着 连根都给他刨了,这孩子长的不咋的,想的倒是挺美的。
想当初陛下推广新农具的时候,他们开始看不上,也只做是应付一下面子情。各家各户的庄子上 总备有那么一两个新式的农具。
哪知道当初的无心之举,现在成了救命稻草呢!在乔家这一个多月以来,关键泽的很多想法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意识到好农具的重要性了。
就单单一个脱谷机,至少能节省四到五个劳力,更别说还有半大小子都能操作的独轮车,三位一体的镂车,全自动的风车,不用耗费畜力的水碓……
不能细想,一想啥都想搬回去。关键泽确实想送两个匠人回益州, 老夫人不答应 也是意料中的事。 换做他们家, 别说送给司农监推广了,恐怕会捂得死死。
小小少年第一次为想着为家里人分担责任, 却出师不利, 心里不免有些沮丧。
农具乔欣也并不打算出借, 司农监那边 就靠这个 听说订单都排到明年了,自己岂能在这个时候拆台。不过 麦克玛 倒是可以 帮忙雇佣。
“工具没有,你俩都别想了, 但是这个干活的熟手倒是一人能分一一半,伙食照着咱家的来,一人一天二十文, 愿意的话 去村子 招呼一声。”
“不要觉得贵,这大热天的, 不是熟人,谁乐意做这生意,再说你匆忙的雇人, 顾不到且不说, 用的也不放心呀。 今儿你们过来的时候, 城门口的乞丐都没几个了吧!”
徐灿摸摸鼻子,没有反驳, 还真让乔欣说准了!京城里的 流民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抢手了,早先得到消息的世家 早就把那些 能干活的流民扒拉到自家的庄子上了,等他们家想起来的时候, 他们堂堂侯府居然 找不到干活的人。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咱现在是同时间赛跑, 钱多钱少都无所谓了。这么热的天 ,人又少,那得干到什么时候?麦子快熟的时候。哪怕一场麻麻雨,也会发霉变质。”
所谓“望山跑死马,”哪怕是十亩地,大家说起来轻描淡写,但是真要弯腰下去就按看不到头了.....
他们家里那些主子是肯定不会帮忙, 护卫,庄头, 还有关系户,一出,每个庄子上真正干活的也就那么一二百人,了土地动辄几倾地。
三天完成?
关键泽想起在乔家这就七八天 生不如死的精力,狠狠的打了哆嗦,不敢想象。
徐灿虽然没割过麦子, 但是他在乔家插过秧,那辛苦的程度还不如割麦,一天下来就让他叫苦连天。眼前这任务怎么想自家人都是完不成的。
徐灿忍不住问道,“哪我要二百人行吗?都是壮劳力的!”
“不行,”乔欣摆摆手:“我家的地还有活没完成, 最多一家匀你一百人, 多余的真没有。老湖镇那边来帮忙的 今儿个全部要回去,云溪镇上的劳力 也不过四百人, 分你们一人一百,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支持了。”
“那农具呢, 丰谷机太重,咱不指望了, 镰刀,独轮车,连枷总能 借一借?”
“行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乔欣因此将手一挥:“坏了 保修包好就行。”
她家的活着 也就剩下播种了, 庄子里的妇女孩子老人都会使用耧车,也不费劲 根本用不着 那些汉子。 还不如让他们出去呆半个月,既可以少吃家里的米粮,又可以赚点银钱补贴家用。
当关键泽和徐灿带着招来的人手往自家庄子赶的时候,这一路上所见的麦地麦地全都是干活的人儿。每个人的脸上 都是焦灼和疲惫, 可没有人敢停下来,割麦 那就是从老天爷的牙缝里抢食吃,三日的期限是又在大家心头上的一座沉甸甸的大山。
风雨未来之前,所有人都紧绷着这那根弦。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会要发多大的火。
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乌云如墨般翻滚着,不断地聚拢。阳光被完全遮蔽,白天瞬间变成了黑夜。远处的山峦和建筑物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吞噬。
大雨如约而至,倾泻在大地上。土地上迅速积起了水洼,水流湍急地流淌。连续三天,整个世界仿佛被笼罩在一场巨大的风暴之中。
清河水位暴涨, 哪怕大家提前得到了预警,仍旧损失巨大。这次暴雨的范围几乎覆盖了 半个大景,各地受灾的消息雪花般的送来京城,
威州府得到消息比较早, 事先做了不少防范,依然有不少沿河的村庄被淹。
除了抢收的那一部分,地里的麦子被雨水这么一泡,全毁了。
这下子又有多少人卖儿卖女,逃离家园?
就连老湖镇老湖镇上一些低洼的土地,积水漫长到小腿肚子高。
曹管事和李忠 组织人手,四处查看险情。既要及时的清理沟渠里面的一些子枯草,树枝 让雨水更快的 排出去, 又要大佬 上流冲下来的 各种垃圾木头,甚至淹死的动物,人的尸体,以防河道被阻,瘟疫横行。
李忠望着 畅通的水流, 在石头上蹭蹭脚上的泥巴,心里却无比感激老夫人。
当初开荒的时候,乔欣顶着莫大压力,力排众议要求把讲水利当作头等大事。 不仅要修, 还必须用石头修建。但是 村里人不是没有怨言, 嫌乔欣多此一举。
大伙平日里灌溉 不过是在 田地里开沟, 把河水引进来就成了,咋轮到乔家就非要用石头。不仅如此, 乔欣还让大伙 趁着春季水位低的时候 ,又重新修建一下河堤,以抵消大伙春季的徭役。
李忠和曹管家站在河堤上,看着大水漫长,堤坝巍然不动,不由的问道:“老夫人都走这么久了 啥时候回来?”
“快了, 今年那些庄子都是新地, 老夫人总要去看一眼,管一管。”
“这人不在, 咱就跟失了主心骨似的,做啥都不得劲。 上一次 修堤坝和水渠的钱 都是你家垫的,这次咱村好好的 可得多亏了老夫人的先见之明。 这钱的大伙掏, 明儿开会我得说一说。 ”
“行,你做主, 这事是该提一提, 老夫人不说 大伙咱总不能装聋作哑吧。如今乔家经营的村子 已经不止老湖镇了, 只是哪儿住的舒服去哪儿。”
李忠顿时听出了那个意思。
这村里人 若是个感恩,知趣的 那乔家人,只是愿意继续在老湖镇待着, 若是村民不好选出了, 这里的乔家 变成一个乡下别院也不是不可能。乔家目前有那多的产业, 主子都做了官,若不是乔欣觉得这儿舒服, 京城那大宅子住的不舒服吗?
看来的 尽快跟村民 开个会, 好好的算一算以前的 欠账了。
以前 没吃没喝,受了乔家的好 ,还可以说暂时支付不起,如今 大伙以来乔家 哪个手上没有几个闲钱, 这个时候 再要是赖账,那就是人品问题了。
曹管事像往常一样,去记录棍子刻录的水位, 却发现水位肉眼可见的的在下降。
曹管事眼皮子直跳, 拉着李忠指着刻度问道:“里正, 你快看看, 俺是不是眼花了, 这水咋降低的这么快?”
李忠站在看着棍子上的刻标上又露出了一公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确实在降,完了, 肯定是哪儿出大事了!赶紧的找人沿河去看看。”
“村长,师傅, 下面的浑水村决堤了,整个村子全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