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同年又生了陈寒。
他是怎么硬扛起全家人的生计的。
他和他大哥陈定山,那真是拼了命的干活劳作,才保住一家大小。
陈定山身体累垮了,只能病恹恹的躺床上,再也干不了重活。
好在他头一个是儿子,他儿子长大了,也能和他父亲一样,扛住这个家。
五月初二一大早,尤氏就做好了苞米面窝头,大米粥,又炒了青菜炒蛋,做饭的时候,特地多放了些盐。
人不吃完盐身上没力气,平时还好,农忙时身体就吃不消了。
她做了很多,除了早上吃一顿,还要捎着去田里当中午饭。
农忙时节,不管老的女的,只要能干活,都得去地里,忙起来连中午回家做饭都嫌浪费时间。
可陈潇是例外。
她还没出小月子,又是和离回来的,亲爹亲娘不会像公婆一样逼着她干活。
尤氏给她留了饭,交代她在家好好休息。
她看着最小的陈寒都挽起袖子跟着出去干活了,她哪儿能坐的住。
好说歹说非得去帮忙。
尤氏经不住她磨,勉强松了口,允许她也去。
但是一再重申。不能劳累,不能辛苦。觉得不舒服就立即休息。
“好好,我都听娘的。”
陈潇一副乖乖女的样子,让尤氏把诸多告诫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们来到田间地头,已经有很多户人家在割麦子了。
二奶奶家的大谷叔三谷叔更是天不亮就来了。
现在已经割了快一亩地了。
还在头也不抬的割麦子。
陈定水和陈兮也弯着腰开干。
正经割麦子得用镰刀。
割的又快又好。
然而,镰刀价贵,只能农忙的时候用。
平常切菜不方便。
一户人家最多也就一二把镰刀。
有的人家一把镰刀都没有。
他们有用菜刀的,有用砍刀的。
这里的砍刀前头带个弯钩,平时不光可以砍柴打草,用来割麦子也好用。
之前陈定水弄了好几把砍刀,准备给陈兮老丈人一把,给他老丈人一把。
现在都在他家呢,他们先用着。
加上镰刀也是新打的,用起来又顺手又省力。
陈定水,尤氏,陈兮,陈意四个。不多会儿就从这头割到了那头。
陈潇和陈冰陈寒两个小的,把他们四个割下来的麦子捆成小捆,摆放在靠近地头的位置。
尤氏怕闺女跑来跑去累着了,叮嘱两个小的多跑几趟。
说他们是男孩子,皮的很,这活儿正适合他们。
像陈定水这样的老手,一人一天就能收割两亩地。
尤氏加上大儿子,每人也能割一亩多。
今年农具多,有了陈意加入,天色擦黑时,就将五亩地都给割完了。
然而,古代种麦子,可不仅仅是收割完,捆成小捆就行。
还需要放到自家大场里晒干。
大场就是他们堆柴火垛的地方。
每家每户都有柴火垛,除了用来烧火,还有一个功能就是晒粮食。
收小麦的时候晒小麦。
收玉米的时候晒玉米。
甚至,洋葱大蒜这些东西也是要晒的。
别人家的柴火垛用石滚子随便收拾一下就能晒麦子。
陈定水家的柴火垛给陈潇盖新房子了。
也不是不可以另外开辟荒山荒地。
可是太麻烦,也太远。
村里那些平整的土地,是村里公有的,想要收为己用,得上村长那里买才行。
陈定水早些时候忘了这茬,现在看着这堆好的麦子,犯了难。
尤氏安慰当家的,说他们就算现在把家里的存银花了,以后总还会再有的。
陈定水点点头,带上家里的仅剩的八两银子。
摸黑去了村长家。
村长家大前天就雇了人开始收麦子了,现在良田里的麦子大部分都在场里,开垦出来的荒地种的麦子收成不高,都交给他俩儿子了。
他作为一家之主,一村之长,自是不用再去外面干活,此时正在家里悠闲喝着茶水。
见陈定水风尘仆仆的找上门来,一开口就是要买块地打场晒麦子。
心里冷笑,面上也没多客气。
呷了口茶,一脸为难道:“二定子啊!不是我不帮你啊!
村里人人都有宅基地,都有大场,那是原先村里分的。
谁让你自作主张给你闺女盖了房子呢?
本来咱们村里的女娃子,也没一个能拥有自己的房子的。
就沈水沈淼那样的,不也只是在没人要的荒地上盖个茅草屋?
给你大场你不好好珍惜。
现在你再来跟我开口,可不好办。”
“是,是,村长啊,我们不白要,我们买还不成吗?”
“买啊,倒是可以。你有多少钱?”
“额。”陈定水默了默,问:“不知是什么价格?”
“村里只剩宅基地了,一套二十两银子,就在苏大娘家西边那片儿。”
“可是…村长,那块儿不是荒地吗?怎么按宅基地的价格算?”
八年前陈定水分家出来,就是落户在了南边的荒地上的。
那时候那里还只有他和二奶奶,苏大娘几家,是不要钱的。
后来这几年,又陆续有几家在他们南边或者旁边落户,才显得不是那么偏僻了。
可再怎么算,也算不上宅基地啊。
真要是宅基地,都一个价,那买中心街,青石板附近一排一排整齐平坦的宅基地多好?
他大哥不愿意跟着来南头,宁愿住在后娘隔壁,不就是因为舍不得那块宅基地?
陈定水越想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他又问:“可就算是宅基地,未免价格也太高了,敢问村长,你卖给别人的宅基地,也是这个价吗?有地契吗?”
二十两,都能盖两间青砖瓦房了,怕是得十年省吃俭用才能攒的下,谁吃饱了撑的就为了买宅基地?
在自家良田上建房都比买宅基地合算。
而且,村里的儿子基本上要分家,找个空地建房子就成。
说是买地,拿个一二两孝敬孝敬村长,也就成了。
村长揪着他要二十两,是看不惯他给他闺女盖了房子吗?
陈定水无来由的感觉村长在针对他。
村长见陈定水不拿钱,还一直逼问他。
他也火了,把茶水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恼怒道:“现在涨价了,就是得二十两,你爱买不买!”
村长板着脸,瞥了陈定水一眼,见他面色苍白,睁睁立在原地,只觉活该。
看他天黑了才说要来买地,怕不是割好了麦子才发觉没地方晒。
就这样的,不趁机敲他一笔,他就觉得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