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镇何家的傀儡,不是另一个白晨。”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何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轻描淡写成一个工具。他那印象中朴实憨厚的父亲,怎么会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这位经久未见的父亲,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但无论怎么样,父亲就是父亲,见儿子半天不回消息,马上猜出了他心里所想。
“虽然这话说的难听,但也是事实,何家现在全是野心勃勃的畜生,很需要一个能被我们控制的傀儡来镇住他们。”
在这条消息下面,跟着三条五年前的新闻报告,无一不在控告着何家的罪行:
给有利益纠纷的医院断电,扣押在校学生的毕业证,逼他交出自己的学术成果,围堵政府放的救灾团队,然后大量往灾区倒天价药……
看到这里,何为拳头硬了。
见自己所发的讯息起了作用,何欢乘胜追击:
“儿子,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我理解你的难处,也很想帮你,但是我还有自己的工作,还需要推进人格复现的研究……你这个忙实在有些难帮。”
“等事成了,研究资金要多少有多少,外加何家学术资料库随便你访问。”
“这个忙我帮定了!”
一切顺利到就连屏幕后的何欢也止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儿子!如果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跟我说!”
随后发来了白晨的情报和定位。
放下手机,何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原本是不想答应的,奈何老爸给的条件太诱人了。
任何能推进人格复现的研究的条件,对他来说都有着巨大的诱惑。
如果不能在期限内摸透人格复现在某种现象上的作用,远比何家更恐怖的东西会找上何为。
但现在可不是纠结于这个的时候。
何为打开了白晨的相关情报,颇有兴致地研究起来。
一个活了五百岁的长生者,人体环境跟普通人大相径庭,浑身上下都是数不清的科研价值。
何家研究她的血液,研发出了可以极速修复任何损伤的细胞增生液;政府通过研究她的鳞片,研发出了又轻便又结实的防弹衣;她体内的百年菌群被食品公司拿去研究,做出了远近闻名的高端酸奶。
这种对于所有科研人来说近乎宝藏般的存在,何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呢?
想到这,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去见见白晨,但理智告诉他时机未到。
贸然接近反而会引起白晨的警惕,甚至可能被神秘力量盯上,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怎样也不是何为想看到的结果。
所以父亲的委托被他暂时抛到了一边。
何为放下手机,目光飘过墙上的老式挂钟,意识到时间已晚,简单打理过后,躺到床上,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何为刚来到蓝天警察局,就接到了新的委托。
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打量着手中的案件资料,目光透过玻璃扫过解剖室里尸体,眉头挤成了一团。
这是昨天失踪案中孩子母亲的尸体。
何为捏了捏自己鼻梁,努力回忆着昨天案件的全貌:
熊孩子失手把另一个孩子给杀了,因未成年被免于刑罚,被杀的孩子父亲愤愤不平,为了报仇,把熊孩子给绑架了。
案件的最后,熊孩子的尸体在他家的后院里被找到了,尸体被装袋埋到了歪脖子树下,而一旁的割草机发现了大量的人体组织——
一桩残忍的杀人碎尸案。
在熊孩子尸体被发现的同一天,他的母亲也去世了——坠楼身亡,即使是现在科技也救不了的死法。
身为案子的主要负责人,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相关人员一个一个地死去。
何为心里升起浓重的愧疚。
但很快,案件资料上死因那一栏把他从中给拽了出来。
“可能是自杀。”
他赶紧往下看去。
死者是从离她家不远的办公楼顶坠楼身亡的,现场没有找到任何遗书,而且她从天台下坠的时候,天台上还有另一个人在场。
那人与死者的死之间的联系成了未知的定数。
案件资料到这里就结束了。
何为已经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将案件资料放到一边,换上手术服,来到解剖室里,开始对尸体进行解剖。
何为小心翼翼地剖开尸体的肚子,发现里面的脏器尽数破裂,还穿插着碎裂的骨头,再剖开四肢,碎裂的骨头几乎和血肉溶在了一起。
整个尸体就像一个水气球一样——高空坠亡的典型特征,外面看着没什么,里面已经毁一塌糊涂。
在套着防菌袋的手提电脑上码好基本的死亡诊断书,何为开始了下一步工作。
何为拿出针管,从几个脏器中取了样,滴入试管,标记好后依次放入机器里,然后取出部分碎裂的骨头,将他们放到曝光台下。
观察横截面,记录数据,再抽出一些脊髓液,滴入试剂,观察颜色……
半个小时后,何为带着电脑走出了解剖室,洗去身上的尸臭,换上干净的制服,揭下电脑上的防菌袋,开始整理起尸体样本的检测数据。
忙活了一个小时,见数据整理得差不多了,何为来到药柜前,从中零零稀稀拿了三十多种药。
有胶囊,有冲剂,还有注射器,甚至还有外敷膏药。
他开始照着尸体数据用药物调节自己的人体环境。
何为猛地喝了一口热糖水,开始给自己摄入药物。
先吃一粒胶囊,用手表计时,等时间到了,喝一口浓药,仰头靠在工作椅上,感受着药物在自己体内缓缓生效,再用针管给自己注射了一些激素……
摄入药物花了四十分钟,何为躺在空病床上,药物在他体内剧烈反应,让他感到天旋地转。
时间差不多了,他调试U管,将尸体的记忆抽出,注入了自己的身体。
何为顿时感到天旋地转,意识如流水般迅速消散。
他赶忙将门外的辅警叫了进来,将空U管递给他,交代好相关事宜,躺到办公椅上,陷入了昏迷。
人格复现时,自己的身体将会被记忆的主人暂时占据,而自己的意识,将会以第一人称视角体验原主的经历。
何为再次睁开眼,自己果然变成了孩子母亲样子。
何为赶紧观察起周围的环境,企图从中获得关键的情报。
他抬头一看,只见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延伸出千万缕昏黄的丝线,再往四周望去,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上,大雨哗然,构成的幕布连灯光也没法穿透。
时间是晚上,天上还下着暴雨,根据最近的天气分布状况,何为推断出现在的时间在十月二十一号的晚上八点到九点之间。
这是孩子尸体发现后的不久的时间,也就是说,自己所扮演的母亲,刚刚得知自己孩子的死讯。
人格复现复现的不只有记忆,还有想法和感情,此时何为大脑里全是孩子碎尸刚被挖出来的场景。
悲伤、无力、恶心、迷茫,如潮水般冲击着何为的心智。
原主平时对自己的孩子就犹如掌上明珠,他受点小伤自己都会心痛不已,如今直接被糟蹋成一摊碎肉,这跟把她的心脏挖出来搅碎没什么两样。
孩子父亲去世后,孩子就成了她唯一的亲人,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日子过得很苦,但因为她那可爱的孩子,她咬咬牙挺下来了……
可以说,他是她生活中唯一的亮光。
可如今孩子也不在了,那股指引她活下去的亮光已经熄灭了……
她缓缓走到路边,找了一个破旧的矮墙,脑内不断闪烁着孩子的残骸,忍住不扶着墙干呕起来。
突然,何为感觉到有人为自己撑起了伞,紧接着,一只细嫩的玉手伸到她的面前,晃了晃。
“你没事吧?”
何为抬头看去,银色的秀发映入眼帘,如琥珀般透亮的亚人竖瞳透出对身体原主的担忧……
虽然孩子母亲并不认识她,但何为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昨天在审讯室前遇到的龙亚人女性,何家的前族长——白晨。
何为摆正身姿,勉强挤出笑容,
“我没事,我刚刚从出租车下来,有点晕车罢了。”
而眼前的俏影在看清何为的面孔后,惊呼道:
“啊!你不是今天中午在审讯室里的那位大姐吗!这么巧……”
话没说完,白晨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猛地转身看向身后,何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就这么僵持了两分钟,白晨叹了口气,回头看着何为,眼神中多了慌乱与恐惧。
她双手合十,向他乞求道:“大姐您好,我可能被变态跟踪了,接下来的路人比较少,能不能请您陪我走一段?”
见眼前娇小的亚龙人美女楚楚可怜的样子,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动了恻隐之心,暂时将悲痛放在一边,爽快地答应了白晨的请求。
“当然可以!有大姐在,那个变态别想动你一根毫毛!”
何为说着,拉起白晨的小手,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柔软触感,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升上心头。
“请问你要去哪里?”
“我想去晨曦植物园,谢谢大姐!”
何为拉着白晨,前者在前面引路,后者在后面打伞,缓缓向目的地走去。
两人一路无言,加上后面的路途行人很少,除了雨声,周围几乎一片死寂,寂静让何为内心的悲痛又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感受到握着自己的大手的微微颤动,白晨关切道:
“你真的没事吗?”
何为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泪流满面,不敢转头看向白辰:
“小妮子,你放心,真的没事,只是被雨淋湿有点冷了罢了。”
紧接着几分钟的沉默,何为感受到手心的小手握紧了拳头。
“大姐,你的孩子找到了吗?”
何为突然意识到,白晨她当时在门外偷听了半天,对案子的情况摸了个大概,加上见到孩子母亲的愁容,她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只需稍加求证。
身体的原主任并没有回答她,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地紧绷起来,捏得对方有些吃痛。
“这样啊……很抱歉让你想起来不愉快的事情。”
白晨想抽回自己吃痛的手,奈何现代人的力气大得恐怖,怎么也抽不出来。
何为猛然向前跨了一大步,任凭雨水打湿自己的面颊,等分不清在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回头望向白晨——
对方已经痛得眉头紧皱。
他赶紧松开了手,轻声说道:
“其实没关系的……还有对不起……”
白晨揉了揉发红的手,眼眸低垂,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很久以前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以至于每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内心都会隐隐作痛。我希望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大姐身上,才会忍不住发问……”
“你的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突发心脏病去世了,一位因为实验事故窒息身亡,一位因车祸被撞成了碎片……”
白晨黯然失神,晶莹剔透的金瞳蒙上一丝阴霾。
“你的丈夫呢?”
“他已经死了。”
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
身体的原主被白辰的一番话给呛住了。抱着怀疑的心态,开始打量起眼前的龙亚人萝莉:
完美的颜容,娇小的身形,傲人的身材,总体上看着不过二十来岁。
年纪轻轻就拥有亡夫,还带着三个年龄不小的孩子,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至此,身体的原主坚定的认为,白晨是为了安慰她而在卖惨。
但附身于她的何为心里清楚,白晨并没有撒谎,她确实有一个丈夫,还有三个的孩子。
丈夫是无性人体改造人,三个孩子是手收养的。
不过这都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某种意义啊上来说,这两个人在跨服聊天。
“所以,我才能理解你此时的心情。”
她深吸一口气,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那笑容如同三月朝阳,温暖,滋润又不力道,迅速融化了身体原主人内心的坚冰。
“因为每个人生命的厚度不同,离别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
白晨踮起脚,再次为她撑起雨伞。
“比起为他们的离别而感到悲伤,我更想感激他们能在我漫漫人生中陪我走过这一段路。”
“人生的路还很长,怀着这份感激之心继续行走下去吧!”
身体原主低头看着娇小的白晨,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觉得仅靠撒谎,是能如此释然地说出这番话的。
因此,她渐渐相信了白晨的话,一个高中误入歧途、丧夫丧子却依然坚强的母亲形象,在她心中逐渐明朗起来。
不仅如此,悲伤所带来的窒息感在她心里慢慢散去,生活的希望,又在她心里重新燃起。
她用浸湿的衣服擦了脸,向白辰伸出了手。
“这里离晨曦植物园不远了,虽然我的目的地与你不同,请再让我陪你走一段路吧。”
“好!”
“大姐,如果还有以后,别太宠溺孩子了。”
“知道了。”
明白其中寓意的老母亲,羞愧地挠了挠头……
两人漫步在倾盆大雨之中,除了雨水敲击雨伞和地面的声音,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安静祥和——
“碰”
直到一颗子弹划破雨幕。击中了白晨手上的伞柄。红色的雨伞顺着力道乘着风飞了出去,消失在倾盆大雨之中。
两人警觉回头,猛然发现从黑色高级轿车上下来了三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一个脸上有刀疤,一个眉毛十分浓密,一个理着中分头。
他们每人都戴着蓝牙耳机,腰间佩着枪,神情严肃,眼神冷峻,散发着一种凛冽的气息,显得非常专业而干练。
“白晨大人,终于找到你了,还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
至此,白晨手抖如筛,竖瞳紧缩成一点,却仍强装镇定,对他们喊道:
“你们认错人了!我和你们素不相识!”
那位老母亲彻底懵了,这就是白晨所说的变态?现在的变态都那么高级了?
她下意识她掏出手机就要报警,被黑衣人一枪把手机给打碎了。
开枪的黑衣人将还在冒着硝烟的枪口对准了何为,用冰冷的声音道:
“阿姨,这件事与你无关,请你立刻离开。”
身体的原主人长那么大就只见过这一次真家伙,而且那玩意还正对着她,这使得何为瑟瑟发抖,双腿发软,动弹不得。
白晨见何为无动于衷,一把推开了她,“听见了吗,快走啊!”
被她这么一推,何为双腿又恢复了知觉,顺着惯性撒开腿赶紧跑。
恐惧驱使她跑得飞快,担忧驱使她忍不回头望了一眼——
白晨也在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歉意。
“谢谢你,大姐,事情好像有点超出我的预期了,很抱歉把你牵扯进来……”
“砰!”
突然一声枪响,子弹贯穿了白辰的胸脯。
娇小的身躯如断线风筝一般,倒在了倾盆大雨之中。
“你在干啥?!我让你打腿你打心脏干什么?!”
“哈哈哈,失误失误,不过对方可是白晨组长,打哪都没事吧?”
“你这人……哎。”
血液在积水间慢慢晕开,将映出的三人组染成猩红。
恐惧在何为的心里迅速晕开,刺激着她的求生本能。
她更加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何为在大雨中漫无目的的跑着,大雨冲刷着她的身体,也冲刷着她的理智。
枪声在她的脑子里久久回荡,她不敢转身回去确认,生怕看到白辰血淋淋的尸体。
她曾对白晨发誓会保护好她,可当危险来临,她却跑得比谁都快。
她不仅未能保护好那位可怜的年轻母亲,也没能保护好自己重要的孩子。
她感到自己就像被雨水按在地上的垃圾袋,毫无用处且令人厌恶。
她跑累了,找了个角落扶着墙喘着粗气,半天才缓过来。
是比刚刚更浓重的窒息感。
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写字楼下。
高大的写字楼犹如耸立的巨型墓碑一般,让何为感到十分压抑。
虽然二楼咖啡店今天刚刚开业,员工在大厅门口分发着传单和印有吉祥物的钥匙扣,四周洋溢着喜庆的氛围,让何为感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她努力回忆着白晨刚刚的安慰,试图让自己走出这浓重的悲伤。
奈何无论她怎么努力,脑海里都是一片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白晨血淋淋的尸体。
咖啡店员工的声音惊醒了何为。
她苦笑着,拒绝了她们正在分发的,象征生命力的心形钥匙钥匙扣。
穿过大门,来到电梯口。
厚重的电梯门后,老旧的滑索正在发出咔咔的呻吟,仿佛在督促她,赶紧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去。
你重视的东西都不在了,给你带来希望的人也不在了,你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何为迅速回到咖啡店的员工面前,向他们要了一支笔和一张纸……
……
她走进电梯,点亮顶层的按钮,趴在地上,颤抖在纸地写下了两个扭曲的字——
遗书。
“滴”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她将遗书放在雨淋不到的角落,缓缓来到天台边上,爬上栅栏,坐在上面。
雨水掺杂着眼泪,洗刷着她憔悴的面孔,孩子凄惨的死状夹杂着大雨中的枪声,缓缓侵蚀着她活下去的欲望。
她期间还在想,她的孩子或者是那位可爱的小姐,会不会突然冒出来,告诉她这一切只是噩梦!
她儿子会拉着闹着要她去买最新款的游戏机,那小姐会继续祈求他能继续带自己回到晨曦植物园。
十分钟,足以让雨水冲净她的一切幻想。
她心如死灰,迈开了她这辈子最沉重的步伐。
他将化作大雨中的一颗雨珠,摔碎在现实的水潭里。
“小夏小夏!那孩子的母亲真在这吗?!”
“千真万确!主人,这是我用大数据找出的结果,下面的咖啡店员发帖说她看到了一个湿漉漉的奇怪女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白晨撞开了天台的大门。
“大姐!别想不开!!”
可惜,迟到的救赎是救不了任何人的。
老母亲听到了白晨的呼喊,带着微笑向深渊坠去……
……
记忆到这就中断了。
何为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由辅警搀扶着,立于审讯室内。
而眼前是白晨和一个陌生男人。
白晨很明显受了昨天那事的刺激,一夜无眠,眼神里全是慌张与愧疚,看上去十分憔悴。
而陌生男人面带怒容,张牙舞爪。
“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假扮成我姐的样子来唬我!”
不明所以的何为开始询问辅警当前的状况,很快得到了具体的答复:
死者家属认为当事人在死亡时嫌疑人在现场,或多或少需要负起责任,必须赔偿,不然就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她。
所以他准备在审讯室里跟嫌疑人谈谈。
可嫌疑人好像还没有从昨天的事情阴影中走出来,双目无神,家属跟他说啥都只有轻“嗯”一声。
因此,家属方认为自己被轻视了,恼羞成怒,准备动手打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辅警扛着被死者附身的何为赶到了现场,场面才暂时安定下来。
可听完辅警对案件的简单说明,何为红温了,直接跟家属吵了起来。
他大方承认自己是自杀的,别拉白晨下水,并怒斥家属没良心,这种钱都敢贪。
家属被她一骂,火气也上来了,怒骂他有钱都不挣,蠢得不行……
就在何为准备要跟家属扭打起来的时候,辅警拉住何为,用空U管将记忆抽出,阻止了这场闹剧。
这家属也是聪明,意识到局势对自己不利,改口说何为的人格复现是偏方,没有现实依据,刚刚也是被何为给气到了,才口出胡言。
何为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
但家属说得也确实没错。人格复现还没发展成公认的科学,确实不能直接用来作为案件的证据。
但人格复现给何为提供了其他关键证据的线索:
死者记忆在记忆里写了遗书。而遗书无疑是证明一个人自杀的最佳证据。
可警方并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遗书。
那么,遗书是怎么消失的?又或者是谁带走了遗书?
何为一筹莫展之际,无意中瞥见了死者家属背包上的钥匙扣——
这跟办公楼咖啡店开业酬宾分发的小礼品一模一样。
家属昨晚肯定去过死者自杀的办公楼!
心里有了大致的答案,何为来到辅警旁边,让他去调一下办公楼的监控。
何为故意说得比较大声,保证在场的几人都能听见。
辅警纳闷了,办公楼的摄像头他们早就调查过了,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何为已经看过案件的资料,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呢?
“可是……”
辅警刚想提醒何为,就被何为掐住了腰部,痛得他把到嘴的话硬生生吃了回去。
“别说那么多废话,快去!”
目送辅警扶着腰走出了审讯室,何为偷偷瞟了一眼另外两人的反应。
死者的家属已经汗流浃背了。
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遗书是他藏起来的了。
不过藏在哪里了呢?
何为想了半天,没想到该怎么确定遗书的方位,这东西对想讹嫌疑人的人就像烫手的山芋,不可能一直带在身上。
加上本身只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纸,很容易处理,撕碎往马桶里一冲,警方就彻底找不到了……
突然,何为手中的笔不慎滑落,摔在地上。
何为俯下身去捡笔,指尖触碰笔身的那一刹那,他灵光一闪。
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遗书本身呢?明明跟遗书一起消失的还有一个物品……
死者跟店员借的笔!
既然警方在现场也没能找到这个东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支笔跟遗书一起被带走了。
而这支笔不像遗书那样,一看就跟案件有关,也没有纸张那样好处理——
那支笔很可能还在藏遗书的人身上!
想到这,他决定赌一赌。
何为在档案上写了几笔,大声抱怨道:
“完了,我的笔摔断墨了!”
说着,他向在场的两人投去期待的目光。
“你们有谁能借我一支笔?我刚刚想到了一个可能会证实嫌疑人是凶手的证据,要是不赶紧写下来的话……”
“我有!我有!”
听到何为的话,欣喜瞬间挂上死者家属的脸庞,匆忙将背包里的圆珠笔递给何为,同时还向白辰投以挑衅的狞笑。
可惜白辰还沉浸于悲痛之中,直接无视了他的挑衅。
“你看看,嫌疑人态度恶劣,不得多判个十年半载啊!”
死者家属望向何为,指望他能说出对白辰不利的线索来挫一挫她的锐气,却看到了何为嘴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啊,先生,这笔好眼熟呢……如果我猜的没错,上面应该还有死者跟店员的指纹……”
何为微笑着将笔装进证据袋。
“这只理应在天台出现的笔,怎么会在你的手里呢?”
靠,这小子在阴我!
死者家属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紧接着,家属恼羞成怒,扑向何为,试图将他手中的关键的笔给抢夺回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早在门外守候的辅警带着两名警察冲入到审讯室,控制住了死者家属。
“你们干什么!?我只是一个纯良公民!?你们警察无权这么对我!?”
警察指了指审讯室里的摄像头,冷冷道:
“你因为袭警和妨碍公务罪被逮捕了。”
与此同时,何为径直走到他面前,当着家属的面,用理应被摔断墨的笔在档案上又添了几笔。
“这位先生,我在这里奉劝你一句,如果你想摆脱你嫌疑人的身份,就快把你匿藏的线索拿出来吧。这样不仅能早点结束这繁琐的调查,还可以适当地为你私藏证据的罪名减刑……”
“我哪有匿藏什么线索?!”
“当然是遗书啊!没有那个东西,你去过现场的事被发现了,可是会跟哪位小姐一样被列为嫌疑人的。”
“你清楚这一点,才会将遗书给藏在自己身上,以防万一,对吧?”
震惊令死者家属的面容更显丑恶。
“我知道了!!我姐的破遗书就在我包里!!我错了!!”
警察翻找了他的背包,果然在夹层内找到了死者的遗书。
经鉴定,它出于死者之手无疑。
案子进行到这一步,基本可以宣布告破了。
警方带走的家属似乎心存不甘,扭头对何为吼道:
“你怎么知道这个笔会在我身上?!你怎么会保证我不会把给直接丢了?”
何为拿着案件记录奋笔疾书,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猜的。”
“只是猜?!”
死者家属听到这话,不甘心的感觉愈发强烈。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直接被警察架出了审讯室。
辅警跟何为比了一个大拇指,自己也跟了上去。
于是,审讯室内只剩下何为和白晨两人。
何为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到白晨面前。
面对何为,白辰眼眸下垂,轻咬蜜唇,身体微微颤抖。
“对不起,为了躲开那帮人,我浪费了很多时间,以至于没能救下那位大姐……”
何为脑子里闪过白辰被何家那帮人围堵的场景,拳头不自觉地绷紧了。
“这不是你的错……另外,那位大姐的遗书上有一部分内容是写给你的。可以从中看出,她其实并不希望你为她的离去而感到伤心。”
“她写了什么?”
“她很感激你能陪她走过这一段路程。”
清风吹起的厚重的窗帘,使一丝光芒照进了有些昏暗的审讯室内。
白晨愣在原地,好久才缓过来,勉强挤出笑容。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谢。”
说完,何为离开了审讯室。
谁知,辅警小哥正笑盈盈地在门外等他。
“何为大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转正了!”
自来熟的辅警小哥大笑着拍了拍何为的肩膀。
“这都多亏了你这段时间带着我破了那么多起案子!大哥,要去撸串吗,我请客!”
“谢谢,以后再说吧,我今天有事。”
何为直接拒绝了辅警小哥的邀请,疾步回到工作室,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啊,儿子,我现在还在忙,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以后再……”
何为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你们昨天晚上就已经尝试过强制把白晨带回何家,为什么不把这种事情告诉我?”
对方愣了几秒。
“儿子,请冷静一下,你听我说,我们组的人昨天晚上都在忙其他的工作,不可能空出手去抓白晨的。”
“那昨晚那帮人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老板门下的一个小组长,而这个老板手中不止一个小组,可能是某个小组比较功利,得到情报就急着去把白晨给带回来邀功……”
“那你去跟你老板说,我已经成功接近白晨了,别再让自己的手下来帮倒忙了!”
“我尽量……”
何为挂掉电话,打开白辰的资料,确认住址后,径直向那赶去。
看来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