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双手互摸，按着自己的骨节，道：“怎么说呢，我现在经历的事情太少，看过的东西也太少了，我可能并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说明。”
“没有关系的！你只需要说出自己的认识就好！”
“是这样的，我也看过一些书。”甚至是真实的历史。
青年看向辛杜丽，“我知道一部分历史，就像是关于神的，关于大陆合并，以及种族间的纷争。在我看来，有些事情是不必要的。这个世界很大，极其广大，但是所有生灵加起来并没有多少。”
这是实话，比起当初地球上的七十多亿人口，现在这个世界的人口真的少，就算加上其他十一个种族，也并没有多少。
“所以，我觉得，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大家可以和平共处，仅此而已，但是我也知道，这个想法太幼稚太天真。”青年的笑容带着些怅然，“有人的地方，有生灵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每个人都想要更多，每一个生命都有贪婪，这是法则。”
女人双目紧紧的盯着青年，想要听到更多。
青年问道：“那么你呢？你是怎么认为的？”
既然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作为回馈，辛杜丽也要说出自己的想法。
辛杜丽正襟危坐，严肃道：“就像你说的，你只是看到了一部分世界，我也一样，再加上我的一些特殊性，我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怎么说呢，我没有办法说出自己对于世界的认识，我觉得这个世界是正确的，有困苦有欢乐，每一个事物都是拥有着他的相反性的。但是，我和你一样。”
女人露出来一个甜蜜的笑容，有些快乐的比划着，“我也希望这个世界能够更好，如果各个种族之间能够互相理解，能够互相包容彼此，这个世界会少很多苦痛吧。没有战争，没有歧视，也没有人口走私，奴隶贩卖。”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期望这个世界能够好到什么程度，但是我希望能够看到它一点点的变好。”
“那你看到了吗？”
“或许吧。”女人的笑容隐去。
林知看着她，她身边的气息有些忧伤，她的表情也带着消沉，“为什么这么说？”
辛杜丽趴在桌子上，看着青年，道：“在我的人生中，我看到了很多，这个世界在变好，这个世界也在变坏。”
她伸出手，一个个数了起来，“人类发明了电力，还发明了魔法器具，那真是十分便利的好东西，据说有些城市还出现了电车，人类也愿意接受其他种族的进入，现在还有很多所谓的学者，努力的改变这个世界，圣殿正在壮大，他们济世救人，他们热衷于信奉神明，并且解救苦难，这个世界在变好。”
女人又伸出另一只手，慢慢的数着，“但是，我看到了人类为了那巨大的报酬，从精灵之乡将可爱的精灵们拐走，人类为了争夺资源，和自己的族人发动战争，看到了很多被人类圈养的其他种族，看到了人类贵族的腐朽和病态，他们之中也有好人，但是也有很多坏人，圣殿是在壮大，但是他们并不能关注到每一个细节，在黑暗之中的龌龊勾当难以被人发现，这个世界在变坏。”
辛杜丽叹了口气，道：“乐乐就是那种黑暗交易下的产物，他的母亲是个美丽的精灵，被拐卖，成为了他父亲的女奴，后来生下了乐乐，可是混血是没有资格继承父亲的权利的，乐乐七八岁的时候就被驱逐了，然后被我捡了回来。”
“你可真是个好人。”林知由衷道。
如果辛杜丽没有将那位混血儿带走，或许面临他的就是人间地狱。
人类的歧视是极其可怕的东西。
他们的厌恶，鄙弃，能够轻而易举的摧毁任何一个人。
“辛杜丽娘......”林笑笑感受着女人身边的哀伤气息。
女人坐起来，为自己打气，“这并没有什么！我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我会努力帮助其他人的！”
她的身上奇异的带着一股子少年般的朝气和坚定、=。
虽然话语有些幼稚，但是不得不说，让人会产生一些共鸣。
林知摸了摸林笑笑的小脑袋，笑道：“儿子，看到没有，以后你就会成为像辛杜丽娘一样的人哦。”
辛杜丽的俏脸更红，嘟囔道：“你不能叫我‘辛杜丽娘’那可是很亲近的称呼。”
或许是因为这幽暗的气氛之下，那淡淡的幽香之中，青年也放肆了些，道：“那我叫了能怎么样？”
辛杜丽看向眉眼含笑的青年，哀愁的叹了口气，幽幽道：“那我就只能诅咒你出门被狗咬了......”
被她孩子气的话语逗乐了，林知抖了抖肩，“那没关系啊，我就叫你‘辛杜丽娘’吧，到时候穿的厚一点，应该咬不到肉。”
辛杜丽嘟起嘴，腮帮子鼓起来，瞪着人类，道：“哈，你可真过分！”
林笑笑十分赞同，“对啊，爸爸一直很过分的，辛杜丽娘，你千万不要以为爸爸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绅士！他经常克扣我的零食的！”
“那或许是甜心你太过圆滚滚了，如果长大还是这个样子，喜欢你的女孩子会少很多哦，当然如果长大了还是这么可爱，喜欢你的人会更多哦。”
女人坏心眼道。
林笑笑鼓起腮帮子，“我不圆滚滚，我是正常身材的！”
小孩试图掩盖自己胖嘟嘟的真相。
林知笑道：“他是真的沉，他看起来只有四十斤，但是抱起来得有五十斤！”
一男一女笑了起来。
林笑笑翻着小白眼，不打算搭理这两个无聊的大人。
两人笑够了。
话题又转移到了正经事情上去。
“那么，你要叫我‘辛杜丽娘’对吧，既然这样那你也告诉我你的名字，那种亲切的人才能叫的！还有小甜心，虽然我喜欢叫你甜心，但是你也得把你的那种私密的称呼告诉我哦！”
女人现在就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一本正经的要求交换。
林笑笑咬了咬指尖，“我就是阿毛啊，那是大家叫的，是我最开始的名字，也是小名字！”
林笑笑是有那种特别的名字的。
但是林知却有些犯愁。
他那里有什么亲密的人称呼的名字啊？
饲养员？人类？或者愚蠢的人类？
林知有些头秃，他开始回想自己上一个世界，他的姥姥是怎么称呼他的？
好像是......知知儿？
不太行吧，好像老鼠叫啊。
辛杜丽娘心满意足的收下了甜心的小名，又看向一脸纠结的青年。
“那么你的呢？快说！可不许说假话！”
她现在这副刁蛮任性的样子，就像被家人宠坏的小女孩，但是一点也没办法让人产生厌烦。
林笑笑也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爸。
在城堡里，大家都叫爸爸“林知”“人类”“饲养员”“愚蠢的人类”！
那么，爸爸那种特殊的名字是什么呢？
在一大一小的期待目光下。
林知摸了摸鼻子。
反正吧，也没什么好笑的对吧。
再说了，那可是姥姥叫的名字，那几个字里带着姥姥对他的爱。
没什么好羞耻的。
青年的脸上难道露出了窘迫，他开口，“知知儿......”
“什么？”辛杜丽一愣。
林笑笑迟疑道：“知知儿？”
“嗯。”林知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努力做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辛杜丽念着这三个字，看着男人，嫣然一笑，“知知儿？”
她的语调中似乎带着一股奇异的韵律，让青年的眼眶发酸。
那个佝偻着脊背的小老太太，就会唤他“知知儿”。
他上一次听到其他人这么叫他，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那个时候吧。
夏天黄昏时的风有些凉，很好的帮人解除了一天的燥热。
蝉鸣不绝。
小老太太坐在摇椅上，呼扇着蒲扇，小小的身子随着摇椅一晃一晃的，她突然唤道：“知知儿，你过来一下啊。”
半大的小子正趴在矮桌上做作业，不知所谓，但是还是走过去，笑容温柔，“小老太太啊，你又有什么吩咐？”
老人干瘪的手抚上他的手背，皱巴巴的小脸上喜笑颜开，看着她养育了十多年的孩子，笑道：“我们知知儿是个好孩子，可惜咯，你妈不是个好妈，你爸也不是个好爸。你姥爷去得早，只能让姥姥照顾你啦。是我们亏待了你啊。”
“说什么呢？小老太太，我有你就够了。”少年笑着，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对方的手，“我们相依为命就够了。”
“知知儿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啊？以后你得努力，考上好大学，那样啊，以后就能出人头地，给姥姥挣着面子啦！你们林家的祖坟可就得冒青烟！”小老太太一脸严肃的叮嘱着。
他们那一辈苦了大半辈子，老了也不一定能享上福。
在他们眼中，考上大学的孩子那就是顶顶的本事，未来就能有个好生活。
好好读书，好好考学，考上大学了，去大城市见见世面，结婚生子，这就是顺畅的一生了。
少年的笑容中带着无奈，“就算冒青烟也不是他们老林家，是你们老刘家啊，要不是刘小美人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怎么能够出人头地呢？”
被自己的外孙称为“刘小美人”，老太太笑容满面，脸上的褶子都要叠出花来了。
“小兔崽子，就知道贫嘴！以后啊，你可得多对你媳妇说这些，甭管别的，你媳妇开心了，你日子就好过。”
老太太的眼光放空，似乎回想起了自己的过去，笑道：“你姥爷啊，就是个倔脾气，拉不下脸哄人。他老凶人，可劲欺负我。可是我一真生气呢，他就灰溜溜的跑出去，去河套边溜达，溜达的差不多了，就回来，也不道歉，就那么瞅着你，端茶送水，殷切的很。”
少年耐心的听她诉说他们的过去。
“可是，我也没少受气啊，但我打又打不过他，就干些小事，他有半颗牙就是让我往饭里放的小石子崩掉的。他也不知道啊，哎呀哎呀，他也傻。我做菜那么细致，怎么可能就他吃饭的盐多醋少了，傻老头子哦。”
少年受教了，止不住的点头。
“我知道了，以后绝对好好哄，不让她给我放石子。”
“哎呀，我们也对不起知知儿，教出来那么不省心的闺女，可苦了我们崽啊。”
老太太悲从心来，抬起手，摸着外孙的脸蛋，眼泪掉下来。
“你说我们知知儿这么大，可怎么办啊？那帮天杀的没良心的！”
“小老太太，不哭不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等我考上大学，出人头地。我让他们后悔，不哭不哭了。”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外孙，道：“知知儿，咱有良心，但是你爸你妈从小就把你丢下，没尽过自己身为父母的责任，知知儿，你答应姥姥，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你答应姥姥！”
“行，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少年眼中含着泪，连连点头。
“那行，咱们知知儿以后得过的开开心心的，不管怎么样，都得开开心心的，做个好人，知道吗？好人有好报的，不要做亏心事，得有责任感，绝对不能学你爸你妈，那不是个好样。”小老太太叮嘱着。
“嗯，我都知道的。”他死死咬住唇。
小老太太满意了，又笑了，“这就行了，知知儿啊，姥姥那个小铁盒子你还记得吗？那是你的，拿好了，谁也不能给。”
“记得的，我知道了。”少年把脸埋在她腰间。
“不哭不哭，多大的孩子了，还哭鼻子。”老人的手一下下的抚摸着孩子的背脊。
她脸上带着释然的神色，叹了口气，“这就行了，这就行了，老太婆我也能放心了。”
“姥姥，你能不能不走？”少年低哑的哭腔传出。
老太太摸了摸那扎人的脑袋，笑道：“姥姥不走，姥姥一直陪着我们家知知儿，但是姥姥现在累了，得睡一会。知知儿不哭哈。”
老人的眼眸慢慢闭上，在凉爽的夏风中没了声息。
......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林笑笑摇着男人的肩膀，急急问道。
“啊，怎么了？”林知猛地回过神来，看向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