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现在的青年昔年与苏梦相识时只是小小少年,她哪里还听得出对方的声音?
幸而那青年很快道:“是我呀!我是广白!”
听到这个名字,苏梦还是反应了几秒,才开口道:“你是梅大先生身边的那个广白。”
广白的表情落寞了几分:“梅大先生已经过世了。”
“啊……节哀,那梅二先生呢?”
“他因为拒绝给一个辈分极高的绿林一道的老前辈医治,也……”
虽然十几年前,苏梦心中就老是觉得,梅二先生那救人的规矩,迟早让他惹祸上身,但是陡然听到这番话,还是有种怅然感。
没聊两句,广白忽然道:“苏姑娘,有什么叙旧的话,你回头来广氏药房找我聊吧,我现在要去看一个病人,先走了!”
说罢,他步履匆匆,提着药箱就要离去。
苏梦下意识地迈出一步,然后就感受到丁麟拉着自己跟了上去。
“苏姨,我们也跟上去瞧一瞧吧,我也懂一些岐黄之术,说不定能帮上些忙。”
丁麟说着,为苏梦戴上了帷帽,遮住了路人的视线。
这与苏梦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跟在广白身后,一直走到了一处院落前。
两名护卫将广白向院子内引去,却拦住了苏梦二人。
“你们是何人?”
广白这才注意到苏梦二人跟了上来,忙道:“他们是与我一道的。”
得了这句话,这两名护卫才撤开防备,让他们二人走了进去。
走过院落,迈入正堂。
正堂之中端坐着一男一女二人,其中一女子容色枯槁,虽着绫罗绸缎,却已容色大减,一副消瘦孱弱之像,男子则是宽胖魁梧,面带长髯,姿容十分大气。
苏梦看不见他们的模样,只能听得到气息,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低声询问丁麟这二人的相貌。
丁麟一一为苏梦描述后,她微微颔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你就是广白大夫吧?”
那长髯魁梧的中年男子拱手向广白作揖,瞧见苏梦二人时,有些许疑惑。
“这位是我昔日的同门,还有她的一位小友。”
广白简单介绍了一句,看向那身形纤瘦,脸色蜡黄的女子,眉头也是一皱:“这位是吴夫人?”
那中年男子道:“正是我家娘子,广白大夫还是快来为我家夫人把把脉吧。”
“可是,尊夫人瞧着却不是急症的模样啊……”
广白喃喃着,却下意识地上前,想要先把一下脉再说。
他边把脉边皱眉,一旁,苏梦低声道。
“面黄浮于表,体虚气却足,是不是在装病?”
广白摇了摇头:“可这脉象确实是十分古怪。”
丁麟忽然道:“这位老爷搀着尊夫人时,为何要将手指放在其腋下?”
他们三人一人一句,吴老爷的脸色微微一变,将手自吴夫人的腋下抽出。
这时,感觉到蓬勃有力的健康脉象,广白的眉头终于舒展,然后浮现出了几分怒意。
“吴老爷,吴夫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吴老爷’坦诚道:“我并不是吴老爷,我们不过是替我家老爷夫人来考较一下广白大夫的医术罢了。”
“实不相瞒,我家夫人已陆续看了数位名医,众人皆瞧不出病症,老爷心疼夫人疲累,设下这等考验,让那些医术不精的庸医不要来夫人面前徒增烦扰。”
广白一腔赤诚的医者之心被这样试探,让他好是着恼,可是他依旧忧心着病人。
“那么真正的吴夫人又在何处?”
瞧着广白这副样子,这位假吴老爷面上也浮现出几分敬意。
院落外很快驰来一辆马车,将三人带向了另一处住所,在马车上,广白仔细看了看苏梦摘下帷帽后的面容。
“苏姑娘,你的眼睛和脸……”
“发生了一些事,都过去了。”
她语气十分平淡,反倒让广白不敢多问,他忙转移了话题。
“苏姑娘如今医术倒是颇为精湛,你目不能视,怎么瞧出那位吴夫人是在装病?”
苏梦道:“我是听出来的,她的面色可以作假,脉象可以遮掩,但普通人未经训练,很难将气息改变,她的气息绵长稳定,分明是健康之人的吐息。”
广白感叹万千:“我方才见到苏姑娘,料想你经历了不少艰苦,现在看来,这些年里,苏姑娘亦有不少收获。”
苏梦转移话题:“你先为我讲一讲你准备去诊治的病人吧。”
广白察觉到苏梦不想提及这些年的经历,于是也顺着话往下说。
“我只知道吴广源吴老板是最近来保定城的一位富商,他一来到此处,就开始大张旗鼓的为妻子求医,如今已过了一月了,依旧没有医者能治那位吴夫人的病。”
“我今日在药房为人抓药,忽然来人说,吴夫人突发急症,要我前去诊治,我便提了药箱就跑了过来。”
苏梦不由嗤笑了一声:“若总是有这种遮遮掩掩,对大夫试探来试探去的病人,也怨不得梅二先生当年设了那么多看病的规矩。”
广白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却露出了苦笑。
丁麟在一旁听的仔细,并不贸然插话,他对于江湖上的各色人物倒是如数家珍,已听出来他们口中的‘梅二先生’便是昔年颇有恶名的‘七妙人’里的‘妙郎中’。
苏姨的医术是习自‘妙郎中’?她与广白昔年是同门?
在丁麟的好奇中,马车自一处人家的后门驰入了院落里。
这一次,还没等他们迈步进正堂,一个身着绸衣,微胖高大的中年人便径直迎了出来,捧住了广白的手。
“广白大夫,先前之事实在是对不住,如今我才知道,您才是这保定城里有真本事的人。”
吴广源又看向戴上了帷帽的苏梦:“这位是您的那位同门?听说她未把脉就瞧出了不对,想来也是位医道高手。”
吴广源本就是商人老油条,社交技能满点,抓着广白的小手,没几句话就把他哄得忘记了先前的不快。
他带着一行人穿过正堂,走到了后面的卧房处,还未开门,苏梦就先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