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和邀月,哪一个更加可怕?
若有人去这么问,旁人一定会觉得此人的脑子多半有些问题。
高高在上,华贵雍容的移花宫宫主,岂能用老鼠来一起比较?
可是现在,正有一个人十分严肃且十分严谨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前方是鼠群,后方是邀月。
苏梦在思考的同时,已经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鼠群之中。
与此同时,她的口中也发出了特殊的哨音。
她不会御鼠,却有过御蛇的经验,再辅以摄心术,这独特的哨音人听了都难免目眩,更何况这些汹涌奔来的灰鼠。
原本方向一致向她奔来的灰鼠忽然间像是迷失了方向。
有些开始原地转圈,有些向地下钻去,还有一些居然开始咬向了自己的同类。
可苏梦只能扰乱这些灰鼠的意识,没有诀窍的她一时之间无法反过来控制。
冲过去的同时,她的双脚难免踩到一些老鼠,也难免有一些灰鼠爬上她的脚背,苏梦忍着不适,厉喝一声:
“滚开!”
这声音尖锐,仿佛化作无形的细针刺入那六名黑衣人的脑海之中,让他们不约而同的恍了一恍。
苏梦很少这样全力催动摄心术去控制这么多人。
她已感觉到有些恶心反胃,但她的步子依然不停。
眨眼间,她便已冲到了鼠群的中央,在一左一右,正有两名黑衣人围拢攻来。
一人有刀,一人有剑。
刀剑横压而来,苏梦伏下身,周身蓦地一旋,已仰面向上,同时右手捏住了右侧压来的刀身,弹向了左侧的长剑。
‘当啷’一声,刀剑相击互攻,而她已如穿堂林叶,从二人中间旋了一圈后,本该优雅落地。
可她的脚下却发出了‘吱’的一声。
这声响让苏梦脸色一白。
纵使她的人生经历比旁人多上一些,可这丝毫不代表她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完人。
苏梦估计,自己就算踩死一千只老鼠,在踩死第一千零一只时,也会恶心。
她绝不想变成一个不畏惧老鼠的人。
因为那说明她一定是经历了对老鼠的恐惧与恶心触了底的事件——仅是想想,她便觉得不寒而栗。
邀月的身形奇快,她本还没有认出那樵夫打扮的人便是苏梦,只是直觉此人与之有关。
但当她听到了方才蕴着慑心魔力的哨音与喝声时,便认出了苏梦。
这地上的灰鼠让邀月心生厌恶,故而不愿落地,她的双脚立于枯树枝桠之上,人随风动,宛如晚秋最后一片飘摇不落的枯叶。
她的声音冷漠:“你已逃不了了。”
可她并没有急着动手。
因为她想看着苏梦在这恶心的灰鼠群中挣扎。
苏梦心下一沉,这一次终于不再有侥幸心理。
她再次变换了战术。
苏梦看着迎上的悍不畏死的四人,忽然道:“我此行本就是来见魏无牙的,你们现在杀我,不如将我带到魏无牙面前杀我。”
那四人齐齐一怔,身后追过来的两人也犹疑起来。
苏梦接着道:“你们难道没意识到,我逃的方向,正是你们来时的方向吗?”
她的声音虽然是伪装的男声,却充满着沉稳且令人信任的魅力。
地上乱窜的灰鼠群也诡异地安静了几分,像是被这声音平缓了情绪。
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在他点头的同时,树上那飘摇的‘枯叶’终于再次开口。
“你们不能带走她!”
那黑衣人问:“你又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并不桀骜,甚至还有几分谨慎。
任谁看了这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在树上飘摇的风姿,就绝不敢小觑于他,这最顶级的轻功,他们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过。
苏梦已抢答:“她是移花宫的大宫主邀月!”
此番话一出,莫说黑衣人们是何反应,邀月已先是一惊。
她是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
无牙门的众人虽然不知道魏无牙和移花宫具体的纠葛,但大都知道移花宫的人是敌人。
可他们第一反应却不是攻向邀月,而是逃。
移花宫宫主岂是他们有能力面对的?
苏梦很快抛下另一句话。
“你们若是望风而逃,回去也只有死!”
这一句话已足以让无牙门的弟子们顿住脚步,与此同时,邀月已如瞄准了猎物的孤鹰一般飞身而下。
苏梦已觉得脊背发寒。
可她没有回头,在这个时候,她只做了一件事。
她伸手抢过来了身边黑衣人手中的鼠笼——这里面还拥挤着几十只吱吱怪叫的笼子。
然后她还是头也不回,只将这笼子向后一甩。
铁铸的笼子在邀月的掌势下凹陷,笼门崩开。
吱吱叫着的灰鼠,内脏崩裂的灰鼠,血肉模糊的灰鼠。
苏梦的背后像是撒了一场热的杂乱的拍打的雨。
她没有回头,而是又夺过了一只笼子头也不回地向后扔。
在她扔到第三个笼子的时候,这些黑衣人终于在面对邀月和面对魏无牙的恐惧中选择了前者。
而邀月在想要避开老鼠和想要抓苏梦的两个选项中选择了前者。
所以一个笼子甩来,她便后退一丈,三个笼子甩来,她已在三丈之外。
然后她们中间便隔了黑衣人,六个会御鼠的黑衣人。
哨音响起,灰鼠对邀月群起而攻之。
她怒极反笑:“好,很好!”
掌影如风,风过不留痕。
没有任何人或老鼠能在她的掌风下接近。
她的足并没有踏在地上,可却踏了六步。
这六步都踏在了六个人的头颅上。
她的步履轻盈,像是蜻蜓在水面的一点,又像是蜂鸟在花心的一吻。
这是死亡的吻。
每在一个黑衣人的头颅上一踏,那人便登时七窍流血,双眼失去了眸光。
邀月沉沉的杀气让听从哨音的灰鼠都本能地颤栗起来。
苏梦又一次感到了锋芒在背,可她此时才逃出了四十丈。
前方有崖壁,有山洞,那是老鼠洞。
老鼠洞距离她还有十丈。
十丈很近,此时却像是咫尺天涯。
难道计划就要在此折戟?
在苏梦想着,要不要脱了外衣,用身上的老鼠血再去恶心邀月一下,争取脱逃的时间时。
远处的老鼠洞上忽然弹出了一条绳索。
那缀着钩爪的绳索就像是这山壁里长出的手臂,将面前人抓稳,缠绕,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揽入它的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