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霄回首一瞥,只见牢房内七八名囚犯坐于床榻之上,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其中一名囚犯身形壮硕,刀疤横脸,斜倚被褥,嘴角噙笑。此牢房之内共囚八人,皆是亡命之徒,原为一伙囚犯,因被捕快擒获,判罚三年囚禁。
对方人多,凌云霄不明囚犯底细,恭敬一笑:“诸位好。”
一瘦削囚犯阴恻恻一笑,问道:“新来的,听说你犯了杀人罪,说说看,哪家姑娘遭你嚯嚯了?”
凌云霄答道:“大哥,我是被冤枉的,未曾残害任何人。”
瘦囚犯冷笑道:“进了这牢房,哪还有什么冤枉不冤枉,你只管等死便是。”
囚犯头子傲然一哼,喝道:“新来的,你过来给老子揉揉脚。”
凌云霄凝眸望去,此人虎背熊腰,络腮胡浓密,满脸傲慢。囚犯头子伸出一双大脚,久未清洗,腥臭扑鼻。“这位大哥,你的脚还需自行揉捏。”
“兄弟们,这新人不懂规矩,你们过去教教他。”囚犯头子眼神冷冽,下达指令。数名囚犯起身,朝凌云霄逼近。
“诸位兄台,有话好说。”凌云霄虽不惧他们,却不愿在此地生事。
“在这牢房之中,老大的话便是王法,你若胆敢违逆,便是死罪,让你知晓何为规矩。兄弟们,给我揍,往死里揍。”
瘦囚犯一声令下,率先挥拳攻来。五名囚犯围攻凌云霄,拳脚纷飞。凌云霄勃然大怒,瘦囚犯袭来的拳头被他轻松捉住,手腕一拧,再以一脚将其踹飞,直撞墙壁,昏厥过去。
囚犯们惊骇万分,一招之下便将人打晕,这新人好生了得。凌云霄出手狠辣,毫不留情,转瞬之间便将囚犯尽数放倒,数人瘫倒在地,哀嚎连连。囚犯头子霍然起身,瞪着一双牛眼,紧紧盯着凌云霄。
凌云霄勾了勾手指,挑衅道:“有种过来较量。”
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囚犯头子竟双膝跪地,苦苦求饶:“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高人,还请高抬贵手。”
凌云霄微微一愣,心中暗笑,这群囚犯欺善怕恶,见他武力高超,立刻吓得跪地求饶。他朗声一笑,悠然坐于床榻之上,言道:“你们这些人,皆欠教训。”
“高人所言极是,我等皆欠教训。”囚犯头子转眼间变得胆小如鼠,极力巴结凌云霄,“你来给高人揉脚。”
一矮小囚犯唯唯诺诺地走近,恭恭敬敬地蹲下身,欲为凌云霄按摩。凌云霄摆手制止:“不必了,我这人贱命一条,不受人侍奉。”
囚犯头子递了个眼色,询问道:“高人,你是如何遭此不白之冤,被关进来的?”
凌云霄娓娓道来:“傅老爷之女傅梦雪在家中身亡,我去调查此案,不料被捕快误认为凶手,强行拘捕。”
“这些捕快真是有眼无珠,不分是非黑白。”囚犯头子愤愤不平。
凌云霄眼珠微转,问:“我该如何洗清罪名,得以释放?”
“银两,只要有足够的银两打通关节,大事可化小,小事可化了。”囚犯们深有体会,那些掌权者皆视财如命。
凌云霄略一沉吟,计上心头,道:“你们去唤狱卒前来见我。”
囚犯头子应声而去,来到牢房门前,高声喊道:“捕快大哥,快来,有人要见你。”
一名狱卒手持长鞭,走上前来,斜睨一眼,问:“谁找我,什么事情啊?”
凌云霄微笑道:“这位大哥,我想见你们余捕头。”
狱卒嗤笑:“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余捕头日理万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你们余捕头,与我颇有交情,你只需传话,他定会来见我。”
凌云霄自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予狱卒,言道:“大人,有劳您了。”
狱卒乃贪财之辈,金银当前,自然乐意效劳。待狱卒离去,牢房之中忽现一驼背人。此人身高不足常人,身披破旧棉袍,蓬头垢面,周身散发出阵阵恶臭。其头顶一顶残破斗笠,手腕系一串小铜铃。驼背人步履蹒跚,左摇右摆,随一狱卒步入牢房深处。
凌云霄目送驼背人远去,疑惑道:“此地怎会出现一驼背之人,他又是何身份?”
囚犯头子解释道:“此人唤作梁驼子,乃一处理尸骸的搬尸人。每逢狱中有人死亡,梁驼子便至,收走尸首。”
凌云霄不解:“此乃大牢,非斩首之地,何故频现死人?”
囚犯头子长叹:“这地方,实则夜半闹鬼。每隔数日,便有一囚徒离奇丧命。其亡者无外伤、无中毒之象,临终时瘦骨嶙峋,双目暴凸,极为可怖。众人皆疑狱中有鬼魅害人,狱卒惧怕,不敢处置尸骸,故请梁驼子代为料理。此人行事诡异,偏好与亡者打交道。”
凌云霄追问:“梁驼子处置尸首,又有何法?”
“此乃其私事,我也不得而知。人死而已,想必不过掩土埋葬罢了。”囚犯头子曾亲眼目睹同室囚友夜间猝死,睡时尚能言语,醒时已成冰冷尸体,诡异至极。
凌云霄陷入沉思,若监狱果真有鬼,又会是何种邪物专挑囚徒下手?
此时,监狱内脚步声与拖曳之音渐起,梁驼子携一具尸首,跟随狱卒自暗处走出。凌云霄定睛观瞧,只见亡者身着囚服,形销骨立,似被某种力量抽尽全身元气而亡。其面容扭曲,双目深陷,眼球暴突而出,布满血丝,死状凄惨至极,寻常人见之必心惊胆战,避之唯恐不及。
梁驼子拖尸前行,沿途牢房囚徒皆心惊胆寒,纷纷避让,不敢直视。待其行至凌云霄所在牢房前,忽而止步。梁驼子斜眼瞥向牢内青年,而后继续拖尸远去。
凌云霄心头颤栗,梁驼子眼神怪异,全然无一丝生气。那目光犹如死神凝视,令人不寒而栗。其双眸竟无瞳孔,仅剩眼白,如此又如何视物?此人分明盲眼,却为何选择这等劳累的行脚生涯?
次日清晨,余捕头急匆匆踏入监狱,寻到凌云霄。凌云霄见到他犹如救命稻草,焦急道:“余兄,此番还望您救我脱困,所需费用,我愿倾囊相赠。”
余捕头无奈摇头:“兄弟,你之事并非钱所能解决。非我不愿助你,实乃有心无力。此案上头已有明示,速速结案,不出三日,你恐难逃问斩之刑。”
凌云霄惊愕万分:“案情尚未理清,怎可草率结案?此乃草菅人命!”
余捕头叹息:“兄弟,你且宽心,你若不幸归西,我必妥善照料你那师妹,让她锦衣玉食,享尽荣华。”
凌云霄怒目而视:“休要打我师妹主意,否则我即便化为厉鬼,亦不会放过你!”
他稍作思索,继而辩解道:“傅梦雪之死与我毫无瓜葛,我不过是拾得一盏人皮灯笼,循光探查,恰逢官差闯入,误将我当作凶犯。”
余捕头言道:“表面看来,你确为傅梦雪之凶手,实则你恐是触怒了权贵,他们欲借此除你以灭口。”
“权贵?”
凌云霄一头雾水,自随师傅游历江湖,寻龙点穴,驱鬼伏妖,所行皆为正义之举,何时得罪了权贵?他记忆中所接触的权贵,不过县令、驻军统领之流,更高一层者未曾谋面。他不愿束手待毙,已暗自筹谋越狱之事。
凌云霄郑重言道:“余兄,有一事需你鼎力相助。”
“你说吧,但凡我力所能及,自当义无反顾。”
凌云霄嘱咐他,让他去客栈找叶小柔,让她整理行囊,离开松阳前往云梦山附近静候。倘若要询问他的行踪,便告之正从事一件紧要之事,事毕即刻与她会合。被收监之事,万不可透露于她,以免她忧心忡忡。
余捕头应允,旋即离了监牢,继而赴客舍向叶小柔传达口信。
初时,叶小柔对此将信将疑,直至余捕头再三劝解,方应允离开。
凌云霄于囚室之中静待一日,预备夜深人静时伺机脱身。此地牢狱坚如磐石,防备森严,牢内捕快共有二十余人,日夜轮班值守,交接之际防备最为松懈,正是脱逃良机。
牢狱格局,凌云霄入狱时已默记于心。四周筑有高墙,墙顶密布铁丝网。墙身高约五丈,攀登不易。狱门处设检查点,由两名守卫把守。欲出此牢,必先避过岗楼探照与门卫视线。
凌云霄深知越狱并无十足胜算,然为求生路,唯有放手一搏。
日暮西陲,捕快送来晚膳。
凌云霄接过碗筷,慢条斯理进食。他席地而坐,目光紧盯着外间动静,寻觅时机。交接时刻到来,捕快开始交接。凌云霄见时机成熟,双掌按于颈项,仰面躺地,装作抽搐不止。同室囚徒皆惊,纷纷近前查看。
囚犯们开口询问:“兄弟,你这是咋的了?”
“我肚子好痛啊,怕是要死了。”凌云霄演技精湛,“快去唤捕快来!”
囚犯应诺,高呼道:“不好了,有人要不行了!”
两名捕快闻声而来,询问道:“何人有恙?”
“我兄弟,刚吃完饭就腹痛难忍。”囚犯指向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凌云霄。
捕快略一打量,急忙开启牢门,入内查看。凌云霄乃要犯,上头亲口下令,严加看管,若病逝狱中,无法向上交差,只得入内探视。
一捕快步入囚室,另一捕察守在门外。凌云霄装模作样,忽而疾如闪电,制住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