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午,离临安城尚有五十里路程,天气突然变得恶劣起来,竟下起瓢泼大雨来,路上再难行走,马车总是打滑,走一步退三步,甚是艰难。
赶车的车夫,在风雨中又艰难的行了十余里路,突见迎面走来大队人马,大量官兵押着数几百名囚犯,在大雨中浩浩荡荡的行来,空中时不时传来官兵挥鞭打骂囚犯,犯人哭爹喊娘的惨景。
他心中一紧,低声将这情形告诉了车里的薛空灵。
薛空灵从车窗向外望去,只见这一干人一路行来,甚是壮观,竟延绵有三四里路,一时甚是好奇。
待那些官兵押着犯人经过之时,薛空灵吩咐车夫停下,坐在轿子里透过小窗,朝一个官兵问道:“官大哥,请问你们这大雨天押着这么多犯人,是往哪去啊?”
那官兵抹了一把脸上雨水,看了一眼薛空灵,脸上带有不耐烦神情,却也不作理会。
薛空灵知道这些人皆是见钱眼开的主,于是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隔着车窗递了出去道:“官大哥当差一路辛苦,这天寒地冻的,些许银子拿去路上买些酒喝!”
那官兵本不想理会薛空灵,可又见他如此大方,怔了一下,随即伸手接过银子揣入怀里,这才小声说道:“小哥是从外地来的吧,可能有所不知,这些囚犯皆是苗刘二人的亲朋,因受到牵连,被皇上下了圣旨,男的贬去边关充军,女的则充当军.妓,多是十人九死啊!”
薛空灵一惊,心下寻思道:“看来先前那大内侍卫果然没说慌。苗傅这狗贼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造反,却不知与他一同造反的却又是何人?更不知清儿会不会也在这流亡的人群之中?若真的在此。我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救出来!”
他想到此,心下打定主意。又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那官兵,脸上不动声色的问道:“小哥,听说这苗傅可是皇上眼中的红人,更是临安府的统制大人,手握兵权,怎的还如此不知足.竟干起了谋反的勾当?却不知与他一起谋反的又是哪位不知死活的人?”
那官兵本不想再说,可得了银子,心里过意不去。接着又道:“嗨,都说这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知这姓苗傅怎么想的,好好的统制大人不当,敢情是哪根筋抽了。今年正月刚过,他突然与御营右军副都统制刘正彦发动兵变,先杀了佥书枢院事王渊,然后又请出隆祐太后垂帘听政,企图卖国求荣与金狗议和,还逼着皇上让位给皇子。逼着连国号也要改了,结果可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韩世忠,张俊、刘光世及吕颐等将军等人分别出兵讨伐,不到半月光景,就被擒住,当场与叛贼刘正彦就地正法,这下却苦了亲朋,累及九族,唉!真是报应啊!”
薛空灵听到这里,也是一惊。实是想不到苗傅竟真的为了得到若芷清,而不惜挺而走险。先杀了王渊,再起了夹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想到那日在朝堂之上,刘正彦曾帮自己说过话,却不想竟也与苗傅一起造了反,如今却已身首异处,只觉世事难料。
再想到王渊和苗傅都被杀了,心里一时甚是解气,可却又为若芷清甚是担心,连忙问道:“官大哥,听说苗傅有个女儿,生的如花似女,此番却不知有没有受到诛连,在这被贬人群之中?”
这时,一名被贬妇女,行至这位官兵身边时,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身上滚了一身泥浆,更溅到了那官兵身上。
那官兵二话不说,张嘴便破口大骂道:“活该被杀的坯子,走路不长眼睛,胆敢冲撞老子,活得不耐烦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提起手中鞭子,便对着那妇人劈头盖脸打了下来,每一鞭子抽在那妇子身上,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求饶声,令人心里发怵。
依着薛空灵性子,最见不得这种欺负弱小的事情,若是在平日,恐怕早就一把掌把这官兵给扇晕了,可如今他有求于人,又不想生事,只能扭头不看。
待到那妇女被其它官兵硬生生拖走,薛空灵这才扭头朝那官兵笑道:“官大哥消消气,您大人大量,何必跟这种囚犯一般见识!”
那官兵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埋怨道:“也不知是倒了哪辈子的霉,竟被摊上这种要命的差事,此番恐怕不去层皮也差不多了!”
薛空灵再掏出五两银子递了过去道:“官大哥不必这般气馁,说不定此番押解犯人回来之后,就会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呢!”
那官兵既得银子,又得口彩,心里越发高兴,抱拳笑道:“借小哥吉言,小弟若是升了官,必不敢相忘!”
薛空灵嘴里笑笑,心里却道:“狗官,你最好把老子忘了,不然你这辈子休想再做一个好梦了!”
那官兵哪能知道他这番心思,若是知道,不吓死才怪,继续笑道:“小哥一看就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竟也知道临安第一大美人的美名,只可惜你今个来晚了,听说那姓若的美人在她义父苗傅造反之前,便已不知所踪,为此苗傅还大动干戈,擅自派重兵全城搜索,想要找出宝贝女儿,更听说为此还与王渊刀兵相向,如此才被王渊趁机参他谋反之罪,那苗傅索性带兵造了反,首当其冲先杀了王渊,想必这与民间传闻说王渊之子看中了苗傅女儿,暗中将她掳去,也有些关联,要不然苗傅这老儿怎会挺而走险,带兵谋反呢?”
薛空灵心下寻思道:“果然我猜的不错,这苗老儿是为了得到清儿,这才不惜举兵造反,如此卑鄙之人,真是死有余辜!”
就在这时,又听那官兵继续说道:“只是苗傅虽一怒之下杀了王渊,可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宝贝女儿的下落,至于小哥所打听的美人,如今早不知身在何处了,又岂能在这群囚犯中呢?嘿嘿!”
他顿了顿,又一脸坏笑的低声说道:“小哥可能不知,就算是那临安第一美人真的被找到,也绝不会被贬去做什么军.妓,恐怕早就进了皇宫大院,当成什么皇贵妃,又岂能轮得到边疆战士占得好便宜呢?嘿嘿!”
他说到这里时,脸上突现一丝淫笑,那神情薛空灵不用七窍玲珑心去听,便已知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薛空灵一时恨不得一拳把这官兵打飞,方才解了心头之恨,只是忍了许久,这才没发作,脸上却又变得铁青。
强忍着怒气,他一脸平静的附和着道:“那是!那是!”
顿了顿,想到此番来临安自己除了找若芷清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将《武穆遗书》交给韩世忠,于是趁机问道:“官爷不知是哪位将军部下的?”
那官差怔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道:“唉!实不想瞒,在下原先在韩将军部下当差,后来韩将军被贬之后,便四处当游差,哪里需要哪里调,走哪都不是人。”
薛空灵听他言语之中,好似有些失落,趁机恭维道:“噢?原来官爷是韩将军部下,难怪如此威风。”
那官差听不出其中讽刺之意,一脸得意的道:“那还用说,凡是在韩将军手下当差的,哪个不是顶天立地,响当当的汉子?谁看谁不敬?只是现在今昔不同往日了啊!”
薛空灵点头道:“那是,那是,在下也对韩将军甚是仰慕,一直无缘已见,听说他现在重新被皇上启用,想必此时威风更胜当年,不知现在还在京城?在下想去趁机到府上拜见一番,聊表敬仰之情!”
那官差将他打量一番,又想他出手阔绰,也不敢小觑,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晚了,韩将军刚刚挥师南下,到洞庭湖剿明教那帮反贼去了,小哥想要见他,恐怕要等他凯旋归来,还指不定什么时间呢!”
薛空灵想到洞庭湖不正是钟相一伙的人在此盘踞吗?不由一怔,正欲再问,恰在此时,那官兵有同伴喊他,他连忙朝薛空灵抱了抱拳,跟着又押解囚犯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