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伤口撕裂般的巨痛,让张碧逸无能为力。
他仰躺在床上,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他的眼泪,止不住地簌簌直流。
那公子端着一碗粥进来了,见此情景,大惊。
“你——你怎么啦?”公子颤声问道。
“妹妹——我的妹妹——还在坏人手中啊!”张碧逸泣不成声。
那公子黯然。
良久,他才轻轻扶着张碧逸的肩膀,细声安慰道:“不管怎么样,还是养伤要紧啊。不然,你的伤势不好,又怎么救得了你妹妹?”
张碧逸不语,唯有流泪。
那公子想了想,道:“你别急啊——先安心养伤。你妹妹的消息,我派人去打探。”
“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做打算,好不好?”公子柔声问道。
张碧逸满面悲色,只能无奈地点头。
“我一定要荡平金鸡岭!一定!”张碧逸咬牙切齿,他蕴含着的滔天仇恨和无尽的杀气,让公子都有些胆寒。
时光流逝,转瞬已近一月。
公子姓龙,大名年礼。
龙年礼告诉张碧逸,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知书有礼,礼行天下。如今住的地方,是他姑父的老宅子。
他的姑父是大秦国有名的武将——吴俭,武状元出身。如今在陇西抗击悍盗,同时抵御西蜀的虎视眈眈。她的姑姑龙心蕊,不爱红妆爱武装,一手追风剑驰名天下,如今正陪伴着姑父同在陇西御敌。
在龙年礼和吴妈的悉心照料下,张碧逸体表的伤口基本好了,就连那心脏位置的剑伤也已逐渐结痂。
他不仅可以坐起来,还可以在龙年礼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出房间。
张碧逸又是感激,又是羞愧。
萍水相逢,受此大恩,却无以为报。
只是,流芳!我的妹妹,我未过门的妻!
“牵肠挂肚苦,痛苦万分言。心如刀割痛,思念无尽延。”张碧逸每日里,都会默念这首诗。他思念着流芳,期盼着龙年礼派出的人能带回好消息。
龙年礼看见张碧逸那痛苦的模样,也是一筹莫展。他为张碧逸的深情而感动,先后派出了好几拨人打探消息。
这一日,傍晚。
热辣的阳光随着太阳的西移,也终于不再热毒。
张碧逸来到庭院里,满庭绿树,葱茏一片。
庭中的池塘边,一排垂柳在风中招摇着,万千丝绦下垂,在风的戏弄下,柔情万千,万种风情,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张碧逸哪有心情看这美丽的风景?
他的心,系着她,系着他的流芳。
他坐在池塘边,一任柳丝时不时地拂过他俊朗的脸庞。游鱼根本无视他的存在,挑衅似的在他脚下的水中聚成一团。
此时,他是忧郁的,眉头如万年化不开的冰霜。
此时,他是悲愤的,眼睛里有着不屈,和炽烈的仇恨。
是啊,短短一两个月,他便经历了丧母之痛、屠村之殇。如今,更有青梅竹马的挚爱被擒,至今生死不知。
十七岁的年龄,十七岁的苦难,怎么都是不可承受,不可承受啊!
老天!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张碧逸悲痛难抑,端坐着的身躯逐渐蜷缩成一团,在晚风里,颤抖,颤抖!
夕阳洒在山顶,灿烂如金。可山谷幽暗,夜色愈来愈近。
龙年礼直如古松,站在庭院的一角,俊逸非凡。他远远地看着张碧逸,眼神复杂,如有悲悯,似有怜惜。
只是,张碧逸经历的这些苦痛,的确非常人能够忍受。就如他,自问也是善解人意之人,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前去劝慰?
龙年礼幽幽叹息。
又过了几日,伤势近乎康复的张碧逸,再次来到庭院。在池塘边的空地上,他起身凝势,柔云剑刷地一下从腰间闪出,长剑荡起,翩若惊鸿。
剑光频频闪闪,柳叶空中飞舞。
身形腾跃舒展,池中游鱼倏忽。
龙年礼从绿荫中走出,修长的身形,俊逸的面容,玉树临风,竟似赛过潘安,胜于宋玉。
张碧逸收剑,居然有自惭形秽之心生起。看着龙年礼,他竟一时呆住。
龙年礼的脸颊微微发红,但旋即便恢复正常。
他由衷地赞叹道:“张公子,好剑法,好身手!”
“龙兄,过奖——过奖。”张碧逸躬身抱拳回礼。
龙年礼起了争胜之心,他也抱拳道:“不如我俩切磋切磋?”
张碧逸正要谦辞,龙年礼抽出佩剑,已然横剑于胸,摆好了架势。
张碧逸见那佩剑光华潋滟,如寒霜闪耀,情不自禁称赞道:“好一把宝剑!”
“张兄好眼力,这剑名曰清霜,是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派人收尽天下玄铁,请名匠历七七四十九天锻造而成。后流落民间,辗转千年,机缘巧合之下,才被先祖得到。”龙年礼侃侃而谈。
“宝物有德者居之,归属于龙兄,实乃天命。”张碧逸道。
“张兄,恭维的话,我们就不要多说了。请——”
张碧逸无奈,只好挺直柔云剑,也拉开了架势。
玉树临风美男子,潘安宋玉皆不如。翩若惊鸿云中客,长臂轻舒矫如猿。
叮叮叮,铛铛铛。清脆悦耳的剑击声不绝于耳,不多时两人便已交手百招。
如有默契一般,你往长空一探,我便侧身斜挑。我拧体飞跃背击,他便反手遮挡。
快快快、慢慢慢,自如、写意、舒展、迅疾,招式频出,精彩纷呈。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的切磋,更像是一种默契,一场欢娱。
不知什么时候,吴妈站在绿荫后,慈眉善目依然,看得笑逐颜开。
半个时辰下来,张碧逸汗流浃背,浑身通泰。龙年礼气息微喘,容颜微红。
“佩服——佩服!看来张公子的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实乃幸事,可喜可贺!”龙年礼放心道。
“得蒙龙兄搭救和照顾,请受我一拜!”张碧逸撩起长衫,便要下跪。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龙年礼慌忙上前,扶住张碧逸。
两人的手碰在一起,张碧逸顿时感觉龙年礼的肌肤细腻柔滑,就连他曾经在庞流云面前吹嘘的手指润滑,都很是不如。
龙年礼脸色一红,神色很不自然,他忙托住张碧逸的双肘,才没让张碧逸拜下。
张碧逸也不再矫情,他庄重道:“救命之恩,莫敢忘记。今后不管什么,只要龙兄吩咐,张某万死不辞。”
见张碧逸说得情真意切,龙年礼会心一笑。
张碧逸见他丰神无比的气质,一时再度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