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合欢凼最近的,还是阙家湾。
于整个大柳树村而言,阙家湾刚好就是全村的门户。
因为阙家湾刚好处在大坪边上,所以田地以山田为主,多种玉米。
水田也有,那就是傍着山势开出的一丘丘梯田。
短的两三丈长,耕田时牛都掉不了头。
长的可就不得了,百丈都绰绰有余,这种田地,牛儿犁地跑得最欢。
秋橘的二舅就是在阙家湾上的门,妥妥的阙家赘婿。
秋橘用身子给父亲换来的三尺地,其实就是阙家湾村的地头,只是都属于周塱鈊周员外了。
要不然,根本就不用秋橘作贱她的身子。
想到这,秋橘的表哥就恨得牙直痒痒。
其实,比秋橘仅仅大上一两岁的表哥,对于表妹一家的到来其实是欣喜不已,尤其是看到秋橘后。
哪怕那时的秋橘还没有长开。
后来,秋橘越长越水灵,表哥看秋橘的眼神,就逐渐变得光亮而柔情。
只是,表哥本就属于憨厚老实、不善言辞之人,爱慕之心哪怕猛如春水,却只能让它在胸中激荡,不敢显露出来。
后来秋橘被周员外接过去,表哥那段日子可谓是被扯掉了一叶肝脏,整个人失魂落魄好久。
他脑海中涌起无数念头想要去周府拼命,但秋橘二舅发现了端倪,就狠狠地痛骂了他一顿,加之他本来就不是胆大之人,无奈只好作罢。
暗地里,他可是为秋橘掉了不少眼泪。
后来,秋橘母亲死了。
表哥看见俊逸非凡的张碧逸,更是自惭形秽。
而秋橘眉眼间满是对张碧逸的情意,表哥是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
对于秋橘的那份心思,他就彻底死了。
不过善良的他,还是真心希望张郎中能真心对待秋橘,给予表妹一个幸福的未来。
此时的秋橘表哥,就坐在自家田埂上,看着清澈的水汩汩流进稻田里。
得了水的滋养,稻穗已经低头散子,一阵风吹来,涌起阵阵稻浪。
不远处的山地上,玉米的狭长叶片已经完全舒展开来,一个个玉米坨正在吐穗,有些早熟的玉米,胡子在开始变黑。
看着这一切,表哥心里很高兴,也很实在。
哪怕这些都要被周员外收缴上去一半。
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山岭那边只露出一小半转盘的水车正在轱辘轱辘地转,连续倾倒的哗哗水声连绵不绝。
表哥打心眼里佩服。这个无数代前人都没能想出的点子,怎么就让张郎中想出来了?
张郎中不仅脑瓜子好使,而且俊逸得不得了,关键是杀伐果断。
连周扒皮那样威风凛凛的一群人,说跪就跪,说戴孝就戴孝,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所以,表哥对秋橘没再有任何念想,是心服口服的那种。
米粒之珠,也能同皓月一比光华?这点自知之明,秋橘表哥还是有的。
张碧逸和龙年礼走进阙家湾时,表哥就发现了他俩。
因为小不点又开始淘气,张碧逸的笑声远远地就传了过来。
小不点在龙年礼身上上蹿下跳,还老是喜欢抓他的胸襟,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钻进去。
龙年礼想要抓住它,它就快速地躲闪,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张碧逸干脆停下脚步,看着一人一貂嬉戏。
龙年礼叫道:“你倒是把你的小不点教训一下,不然它还真是没完没了。”
张碧逸笑道:“龙弟,小不点是真心喜欢你,才这么和你亲近的。”
小不点听了这话,也真的不跑了。
它的小爪子抓住龙年礼长袍的领子,歇在他的胸前。
它竖起蓬松的尾巴,轻轻地拂在龙年礼的下颌上,一下子变得非常温顺。
龙年礼任由它的尾巴轻抚,一副愉悦和享受的模样。
小不点胆子也就真的大了起来。
它竟然趁着龙年礼享受它的温存之际,揭开龙年礼的胸襟,顺着那一道细小的缝隙,一下子就钻了进去。
它蓬松的大尾巴,都只有一半露在外面。
龙年礼“哎呀——”一声,拎起小不点的尾巴,将它拉扯出来,把它倒提在空中。
小不点努力反弓起身子,前爪作揖,吱吱唧唧的。
张碧逸笑得合不拢嘴。
龙年礼红着脸白了张碧逸一眼,愤愤地道:“这就是你养的小不点!”
张碧逸一声轻笑:“小不点,别闹了,我们还有正事。”
小不点挣脱龙年礼的手,一下子跳进张碧逸的袖袋,安安分分不再出来。
龙年礼趁张碧逸不注意,一下子揪住张碧逸的耳朵,质问道:“别闹了?意思是你指使小不点那么做的?”
张碧逸可没想到龙年礼居然会揪他的耳朵。
和庞流云在一起嬉闹时的那种快活、惬意,似乎又回来了。
他笑着问道:“你到底放不放?”
龙年礼此时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兀自揪住不放,还在逼问:“你说,到底是不是你故意指使的?”
张碧逸问道:“你放不放?”
龙年礼责怪道:“你没回答我,不放,就是不放!”
张碧逸坏笑道:“真不放?”
他嘿嘿两声,喝道:“且看我仙人摘桃——”
只见他右手五指半握,居然从下而来,直向龙年礼的胯下而去。
龙年礼眼尖,大惊失色,慌忙纵身后跃。
张碧逸姿势不变,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眼看就要生生摘到。
龙年礼脸色一变再变,身形再纵又纵,慌乱之间,青霜剑“唰”的一声拔出,直向张碧逸的那爪子削去。
张碧逸连忙缩手,哈哈大笑:“啊哈,玩真的?好啊!”
“我和庞流云那小子以前就是这么玩的!”张碧逸竟然有些兴奋。
他一下子拔出柔云剑,笑道:“龙弟,桃子没摘着,我俩比试比试剑法,也是不错的。”
张碧逸抖出柔云剑,准备好起剑式,笑着看着龙年礼。
龙年礼可没和他笑,板着脸骂道:“下流!下流至极!”
张碧逸还待挺剑前去,龙年礼青霜剑朝天一丢,长剑飞向半空,又掉头落下。
龙年礼头也不抬,剑鞘随意一举,青霜剑就倏地一下插进剑鞘,严丝合缝。
龙年礼看也不看张碧逸,蹬蹬蹬迈开大步,转头就走。
张碧逸一脸委屈,伸手招呼:“龙弟,你,你——”
龙年礼充耳不闻,往合欢凼方向,掉头而去。
张碧逸正要追上去,身后传来一阵呼唤声:“张郎中,张郎中——”
张碧逸循声望去,原来是秋橘的表哥一路小跑而来。
张碧逸记得,在陪秋橘送亮的第三天,他在秋橘父母坟前抱着秋橘痛哭时,表哥是识时务地躲在一边了的。
对这样一个有着好感之人,张碧逸可不愿意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