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的官兵提着水桶跑来,将桶中的水泼在两人身上。
只可惜为时已晚。
左街使看着烧得浑身黢黑的齐国公,满脸为难环目四顾,街边百姓纷纷躲避:他们没水,有水也不想救。
一辆马车姗姗而至,在火场不远处停了下来。
一只修长干净的手轻轻挑起车帘,露出赫连瑾俊逸无双的脸。他皱着眉头,拿帕子挡在鼻前,淡声问道:“云帆,前方出了何事?”
左街使很快扶着腰刀跑了过来,拱手一礼道:“启禀摄政王,前方有一老者,纵火自焚。”他小心地抬眼看了看赫连瑾,呐呐回道:“还,还烧死了齐国公。”
赫连瑾眸光微抬,冷冷落在左街使脸上,“有人当街自焚,还烧死了一位国公?齐国公身为中书省中书令,乃朝廷重臣、国之栋梁,今日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活活烧死!你这差使,是怎么当的?若是京城治安巡防卫衙都跟你一样,万事皆休才姗姗来迟,朝廷养着你们又有何用?!”
左街使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赫连瑾却不打算听他说话,连声吩咐道:“来人,传大理寺卿、京兆府尹火速前来,彻查此案!”
他冷冷看了瘫倒在地上的左街使一眼,“将此人带下去,撤职查办!”
立刻有人大声应是,迅速退下去传令。又有官兵走过来,架起软成一滩泥的左街使,将他拖了下去。
赫连瑾眉头微蹙,目露不忍,抬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给云帆,“去给老国公遮一下吧。”
烧焦了还被浇了水,活像一只祭祀时扔在火堆里的脱毛鸡。
太丑了!
大理寺卿与京兆府尹屁滚尿流地跑来了,跑得满脸是汗,一看现场,京兆府尹陆重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闹市区发生一起凶杀案,死的又是当朝重臣,还是摄政王命人传唤他们才知道。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感觉自己脖子后面凉嗖嗖的,腿肚子已经转到了前面。
京兆府尹头上的官帽是保不住了,至于命能不能保住,还得看他将这件案子办得怎么样。
待大理寺卿命人将案发现场围起来之后,赫连瑾这才落了轿帘,黯然吩咐,“绕道,进宫。”
国公夫人惊闻“惨案”后,整个人像一块木头橛子,直愣愣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内室中,齐瑞歇斯底里的惨叫声透过木门仍然震耳欲聋;室外,仆从们面对晕倒在地的国公夫人束手无策。
齐国公的妾室瑛姨娘闻讯赶来,偷偷在国公夫人手臂上狠狠拧了一把,甩着帕子道:“还愣着干什么?当国公府的主子都死绝了不成?还不快去请太医!”
齐国公夫人瘫了,口眼歪斜人事不省。
没几天,一个号称齐国公私生子的男子找上门,要求认祖归宗,接管财产,被齐国公的女儿们打了出去。
因为财产分赃不均,齐国公的数位姨娘和十几个女儿女婿直接在府里大打出手,将府里的一应物什连抢带砸搞了个稀巴烂。
司马翀把国公夫人接了回去,却将日夜惨嚎的外甥独自留在了家中。
直到附近有人闻到冲天的臭味,寻味而来才发现,齐国公府曾经不可一世的小公爷齐瑞,早就死在了他那张极尽奢华的榻上。
尸体腐烂后的尸水都从榻上流到了地下。
那人报了衙门,最后还是留侯府派人买了棺材,匆匆收殓了。
谁料棺材在运往京郊苍翠山时,扛棺材的小厮莫名其妙摔了一跤,棺材顺着悬崖滑了下去,落在崖下摔了个稀巴烂。
尸体早就烂的提不起来,棺材又碎了,留侯府的小厮没办法,只好在崖底随便挖了个坑,将齐小公爷匆匆埋了。
等大理寺卿终于将案情查清楚,京兆府衙役来国公府拘押虐童杀人犯齐瑞时,入目一片萧瑟和荒凉,院子里杂乱不堪,只剩一片碎石残垣。
无奈的大理寺卿禀报赫连瑾后,派了人前往同州,抄齐瑞在同州的府邸去了。
好好一个国公府,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败得如此彻底……
门外,新年的焰火正腾空而起,映亮京城上方墨蓝的天空。
赫连瑾站在城楼上,望着漫天绽放的焰火,轻声呢喃道:“绍安,应该顺利抵达北关了吧?”
……
腊月中旬,距京城千里之外的郕阳关大营外,运粮草的马车被营内兵卒接手,经过仔细检查之后进了军营。
兵卒子们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抱着膀子在原地来回打转,不时伸长脖子看看前面粮车还有多少,才轮得到他们这些小卒子进军营。
与其他人相比,沈绍安就显得有些气定神闲。临行前赫连瑾给他准备的包裹里,有一件与士卒无二的外裳,里面却缝了一层上好的狐皮。
出了关,沈绍安就将衣裳套在了身上,别人都冻得鼻红唇青,他却热的额角冒汗。
只是到了北关,这件衣裳也有点顶不住了。
而且这一等就是大半天,再多的热气也都散的差不多。
直到天将过午,最后一辆运粮车才被慢慢赶了进去。
总算轮到沈绍安进营了!
可是,他刚绽开一个笑容,朝着门口校尉的招呼还没出口,就听那个黑大个儿冷冷说道,“女子不得入军营,退!”
话音未落,两把长戟无情地交叉在他的胸口前。
你特码的!
看着身边兵卒子们一个个都进了军营,沈绍安强忍着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上前一步道:“大哥,您擦亮眼睛看清楚,我不是女子,我是男人!”
男人!男人!男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黑大个儿乜斜着眼睛上下扫视了沈绍安一眼,摸着下巴露出个猥琐的笑,“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儿挺俊俏昂。你说你是个男人,怎么证明啊?”
怎么……
证明?
脱裤子给你看行不行啊你个杂碎!
沈绍安公子哥儿的脾气上来了,一把摘下帽子往地上一摔,指着那校尉的鼻子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给老子看清楚,就算你爹是个女子,你爷爷我也是个爷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