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媛突然感觉不好,“出了何事?”
赵弗低着头,小心地回道:“沈九爷……”
一听这个名字,阆媛就头疼:因为这个名字一出现,必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阆纪玉连忙问道:“我们家绍安怎么了?”
“沈九爷今儿,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是青楼烟花之地。
刚才阆纪玉还说她家绍安从来都不去。
结果这么快就打脸了。
晋阳长公主捂着嘴笑,“哎哟这可真是,世事难料。你们家绍安,这是长大了?”
“长公主殿下。”赵弗又朝晋阳长公主施了一礼,“还有,小世子也在。”
晋阳长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
阆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看,说什么来什么。”
“娘娘。”赵弗忍不住提醒。
阆媛笑容微敛,“怎么了?”
“陛下,也去了……”
殿内出现了一瞬间的死寂。
接着,太后、长公主一下子跳了起来,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阆纪玉一边喊,“等等臣妾。”一边追了上去。
三个平日里最端庄体面不过的贵妇人扶着侍女走的飞快,裙袂翻飞气息喘急,后面抬着轻辇的太监追的汗流浃背。
宫里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纷纷跪在宫巷两边大气不敢出,面面相觑。
到了崇文阁殿门口,太后娘娘一下子驻足,身后急匆匆赶路的长公主和阆纪玉一个接一个撞到了一起。
殿内很多人,却是鸦雀无声。
跟在后面跑的满头大汗的赵弗连忙喊了一声,“太后娘娘驾到,晋阳长公主到,渝成郡君到!”
太后这才挺直腰背,扶着映月的手,缓缓走了进去,“不知摄政王请哀家过来,所为何事啊?”
她一边往首位处走,一边扫了堂下一眼,差点儿跳起来。
堂下跪了一大片,最前排跪着三个,坐着一个。跪着的人是莫惟殊、沈绍安还有阆玮宁。
每一个脸上都带着酒气上涌的红晕,小皇帝傻乎乎坐在矮凳上,看见太后娘娘,咧开嘴憨憨唤了声,“母后,嘿嘿。”
阆媛头大如牛,抬起手按了按眉心:这是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他才多大?
这个沈绍安!
站在上位的赫连瑾目光冷冷扫过跟在后面的晋阳长公主和阆纪玉。
两人脖子一缩,挤挤挨挨走到太后身边,朝着赫连瑾微微屈膝,“参见摄政王。”
赫连瑾微微颔首,转而看向堂下,“今日是谁的主意?”
沈绍安身子微微晃了晃,旁边的莫惟殊和阆玮宁低着头,目光微动却是一言不发。
赫连瑾气笑了,咬着牙冷笑道:“行,不错,讲义气,是吧?来人,取戒尺!”
莫惟殊抢了先,“是九哥……”他留意到阆玮宁看过来暗含谴责的目光,心下后悔,又补充道,“九哥说出去玩,我,我们就一起,约着找个热闹点的地方喝酒。”
阆玮宁接着说道:“经过明月楼时,陛下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么热闹。九哥就说,陛下轻易出不了宫,今儿就破例,带陛下去见识见识。”
赫连瑾冷笑:很好,还知道拖所有人下水!
沈绍安拧着脖子辩解,“我们只喝酒,又没叫姑娘。”
小皇帝笑得两眼挤成了一条缝:“嘿嘿,不叫姑娘嘿嘿嘿……”
太后抚额:自从沈绍安进宫做了伴读,只要超过三天不惹事,所有服侍的人心里就得开始打鼓,总觉得这小祖宗又在开始憋什么大招了。
这次,从马场回来,确实安静了有差不多七八天,结果他竟然带着皇上去了青楼!
还“只喝酒,没叫姑娘”。
这是叫没叫姑娘的事吗?
赫连瑾冷笑,“破例?”
沈绍安支支吾吾道:“以前,也去过几次,也是只喝酒,什么都不做。”
赫连瑾暴喝一声,“你还想做什么?!”
“别的人都叫酒娘,请乐伎弹琴唱曲儿……”眼见着赫连瑾脸色越来越黑,沈绍安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我们,什么都没叫,只要了酒菜。那不是,也让皇上体验一下民情,看看,这京城的繁华盛世嘛……”
“体验民情要在青楼烟花之地吗?边关将士还在打仗流血牺牲,甘北大旱灾民食不果腹,蓟州流匪作乱百姓深受其害,越州赤河决堤冲毁良田屋舍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些,在明月楼能看得到吗,嗯?”
赫连瑾眼神一厉,大喝一声,“来人!”
门外禁卫军大声应喏,“是!”
“身为仆从护卫,主子做错了事却不知劝阻,罪不容恕!将这些服侍的,有一个算一个,拖到外面,重打三十大板,当众行刑!你们三个,回过头去,看着他们受刑!”
太后娘娘心里一跳,还不待张嘴,已经听赫连瑾冷声道:“谁若敢求情,本王这摄政王之位,便交由他来坐!”
禁卫军进来拖人,惊叫声顿时响起一片:
“九爷救命!”
“世子……”
“公子救救小人吧公子……”
“九爷,九爷啊……”
六顺的惨叫声传来,沈绍安浑身猛地一抖。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三十大板要是打完,这十几个人,大概是要没命了。
沈绍安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只觉得那些“啪啪”作响的板子是打在了自己身上。
他突然回头膝行几步,深深叩下头去,“绍安知错了,请摄政王息怒!”
赫连瑾岿然不动,冷冷望着殿外行刑。
板子一下下打下去,很快有血迹冒出来,外面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弱。
沈绍安不忍再看,猛然扑到赫连瑾身边,双手抱住他的腿,哭着大声喊道:“绍安知错了,真得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赫连瑾冲赵弗使了个眼色。
赵弗连忙让外面的人停了手。
所有人包括太后吓得一声不敢吭,殿内殿外只有沈绍安抽噎的声音。
真的不怪他们不懂得忧国忧民,实在是几人从小都是在富贵乡长大,根本想象不出摄政王口中所说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沈绍安之前那样说,一半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另一半,也是为了讨好摄政王。
只是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赫连瑾微垂着目光,轻声说道:“既然你已知错,本王这次就先放过他们。先把剩下的板子记下,再有下次,直接杖毙!听清楚了吗?”
沈绍安抽泣着,带着哭腔回道:“听,听清楚了。”
赫连瑾这才“嗯”了声,转而看向太后,“请太后娘娘将皇上带回宫,喝些醒酒汤,让太医过来看看。”
太后连忙站起来,赵弗指挥着宫女内侍,抬了御辇过来,扶着小皇帝上辇。
小皇帝不肯走,“九哥,九哥……”
太后一把捂住赫连徵的嘴,小声说道:“哎哟小祖宗,别再喊了……”
你这九哥差点就挨揍了喂。
太后和皇上走了,赫连瑾似笑非笑地看着晋阳长公主,“长公主殿下还留在这里,是热闹还没看够吗?”
晋阳长公主讪笑,“哪里哪里,本宫这就带殊儿回府。”她指了指阆玮宁,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本宫,把玮宁也送回去了?”
赫连瑾微微欠身,“有劳皇姐。”
晋阳长公主轻轻拍拍胸口:还好还好,能叫皇姐至少证明这疯子恢复神智了。
哎哟真是吓死了。
阆纪玉也赶紧站起来,刚要伸手去扶沈绍安,突然看到赫连瑾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不放。
她心里一突,脑筋转了又转,悄然收回手,讪笑道:“这,绍安犯了错,摄政王教训得对。您继续……教训,臣妾告退,就不打扰摄政王了。”
赫连瑾“嗯”了声,道:“稍后本王会亲自送绍安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