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几次三番重复的梦境,沈绍安清晰记得,在那塔齐部和中洲之间,沿着祁卢山有一条极为隐秘的小路。顺着这条小路,只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就能到达二哥沈继安的嵇门关大营。
在梦里,他就是顺着这条小路,端了左贤王的中洲大营,断了他的后路,将他困在嵇门关与古木堡之间的响水涧,足足困了他七天,最后还是让他逃回了北郦。
这次他的计划,原本是潜入赕城,获得左贤王攻打南梁的计划。等计划完成,离开赕城,再去右坦部和左诃部转一圈,借着北郦军的名头往里搅一搅,给两部惹点事,破坏三部联合。
计划的挺好。
意外出在了左贤王身上。
左贤王的突然回城,多半是冲着他来的。
想来是左贤王从藏在北关的细作那里,得到了他来赕城的消息。
骑兵营的弟兄们相信他、跟着他出生入死,他把人带过来,就得把人好好的带回去。
沈绍安略显浮躁的目光渐渐变得沉静,“云荆和霍武,想办法搞几件城门卫的衣服。”
两人轻声应是,闪出街角几个起落就消失了。
沈绍安有点感慨地叹了口气:他们几个,多少都有点功夫在身上。赕城的城墙并没有多高,如果没有他,几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根本不是难事。
可自己没有功夫,带着自己,几个人就得老老实实爬墙,容易被人发现了。
沈绍安也想学来着,可是这玩意儿要打小开始练,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闻鸡起舞啥的,家中老母亲也舍不得啊。
正胡思乱想着,藏身处前面不足三尺远的街道上响起一阵炸雷般的马蹄声,一行数骑呼啸而过,眨眼间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不一会儿又是一队步伐整齐的官兵咔咔跑了过去。
这三更半夜乌漆摸黑的。
果然是“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古人诚不欺我啊!
云荆和霍武没多久就重新回到几人藏身处,两人都已经换好了衣服。
等所有人都收拾妥当,沈绍安从藏身处出来,紧了紧腰带,道:“走吧,去南城门。”
霍武忍不住问道:“还真去南城门啊?”
这不废话吗?
实际上城内看似防卫严密,但因事发突然,韫青只发布了命令还没有形成更加严密的搜城计划,所以官兵调动搜索都有些杂乱无章。
这是他们离城最后的机会。
再等一会,官兵在各个街道口设好关卡,那时,他们这几个人,才是真的插翅难飞!
几人就这么混在满城乱窜的城防兵之间,堂而皇之地跑到了南城门。
果然这里的防卫松懈许多,守城的官兵只接到了命令,除了少数首领,大部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也因为左贤王要回城,大家都在忙着迎接左贤王回城的准备事宜。
而且此时,已经到了丑时末,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
沈绍安他们跟在一队城门卫后面上了城楼。
一上城楼,沈绍安眼尖地看到远处有成行的火光蜿蜒而至,迅速向赕城方向行来。
左贤王义呼邪回来了!
领导一到,员工精力就会迅速集中,到时他们五人很容易暴露。
沈绍安手背后面朝云荆做了几个手势。
云荆会意。
在跟着巡城的队伍经过一段黑暗地段时,云荆将早就准备好的绳索用长戟卡在城垛口,看看后面无人,一把将沈绍安提起来放了下去。
霍武、刘义和赵远紧随其后。
云荆面向垛口,双手扶在小腹处,装作放水的样子。
身后又一队巡城兵走过。
云荆用力低着头侧了侧身。
等人一过,云荆立刻一个鹞子翻身出了垛口,拉住绳索在城墙上轻点几下就落了地。
与早就等在城墙下的沈绍安他们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而竖在垛口的那根手腕粗的长戟没了负重,当啷一声歪在地上。
不一会儿,又是一队巡城兵走了过来,队首之人走过去了,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然后回过头,拿着火把照了照地上,“这是什么?”
身后跟着的人赶紧跑过去捡起来,大声叫道:“什长,是索子!有人从这里下了城楼!”
“集合!集合!”
“什长,要不要通知国师大人?”
为首之人脸色阴沉,大声道:“出城,追!”
告诉国师有个屁用?只会给他推卸责任扣屎盆子的借口罢了。
左谷蠡王被杀可不是小事,一个不小心,他们都得掉脑袋!
旁边有个小兵却突然指着城墙外,“左贤王,是左贤王回来了!”
什长脸色更难看了,大吼一声道:“通知千长大人。左扈队跟我出城追,右扈队等千长大人过来后,出城迎接左贤王。”
“是!”
城楼上乱成一团,紧闭的南城门缓缓打开,一队人马举着火把,风驰电掣般出了城。
另一边。
沈绍安他们摸着黑,往南跑了几里路,突然听到夜色里传来几声夜枭“咕咕”的叫声。
霍武连忙小声道:“少将军,是我们的人。”
沈绍安也听到了,“回应一下。”
霍武手掌挡在嘴边,也发出几声鸟鸣。
很快,有轻微的马蹄声从左前方向他们迅速靠近,亓远征下了马,朝着沈绍安拱手行礼,“少将军。”
沈绍安问,“我们的人都在这了吗?”
“末将让纪刚带着三百人按少将军之前划定的路线,绕过左诃和右坦部回赤水,其余的人跟着末将。本来末将在北城门外接应少将军,之前见城内烟花示警,北城门与东城门戒备森严,末将猜测您可能会从南城门突围,便提前在此处等候少将军。”
沈绍安“嗯”了声,“左贤王马上就到,我们要尽快离开。”
“是!”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脚下的土地已经隐隐传来震动,代表着大队人马正朝这个方向赶来。
而身后,也有火把在不断靠近,说明城内已经发现几人逃走时留下的绳索,追了上来。
沈绍安翻身上马,小声命令,“跟着我,出发!”
地面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马蹄声从闷雷变成响雷。
借着这隆隆马蹄声,沈绍安一行也放开马缰,风驰电掣般迅速隐入茫茫原野……
另一边,左贤王义呼邪很快进了城门,如滚滚铁流呼啸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