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绍安心里愧疚万分,只好换了个话题,“母亲,清纾的婚事可订了日子?”
沈清纾今年已经二十四岁。
别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到了这个年纪,孩子都要开蒙了。
当初他定了亲事就去了北关,好不容易回来,又正巧赶上栾家姑娘生母去世。
栾家姑娘守孝三年,两人的亲事一耽搁,就耽搁了这么多年。
沈夫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已经合了日子,订在了三月初六。你大伯母、三婶和你四叔一家、还有你三姐一家也要进京为你祖母贺寿。不知到时你父亲大哥二哥他们来不来得及赶回来。等你父亲他们回来,咱们家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这么齐全。”
一番话又说得沈绍安心酸不已。
母子俩说了一番体己话,不到一个时辰,大嫂阆纪玉就从临安侯府回来了。
回来之后,神色就有点怪怪的。
沈绍安连忙问,“大嫂,长公主殿下如何说?”
阆纪玉看了婆婆一眼,道:“世子只说元宵夜见到一位姑娘很是喜欢,是廊州章家的女儿,长公主就想着先见一见。昨儿进宫时跟太后娘娘说了一嘴,结果今儿皇上就下了赐婚的圣旨,说是……摄政王的意思?”
最后面一句,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沈绍安顿时汗流浃背:阿瑾,是吃醋?还是嫌弃章樟老是去找他?
三个月成亲,已经足够引起人们疯狂的好奇心了。
沈绍安都能想到婚前失贞上去,旁人自然也会这么想。
议论的人多了,如果章樟还像以前那般行事,只怕会流言蜚语不断加身。若是老老实实在家待嫁,那就是临安侯世子爱极了她,巴不得立刻娶回府了。
虽然后一种可能,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摄政王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
这快刀斩乱麻的利落劲儿……
真是让人爱不够啊!
这道赐婚圣旨,对摄政王来说,只是给了章樟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
为她这段时间在京城惹出的祸事。
可对于章樟一个女子,至少在不短的时间内,都会在长公主心里挂了黑号。能不能改善长公主婆婆对她的印象,以后的日子能不能过好,全得靠她自己的努力了。
若她还像以前那般没有规矩、自由散漫,只怕吃苦受磋磨的日子还在后头。
母亲和大嫂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沈绍安突然想起章樟想要给他搞的那个“洗白白”,搞不好她会为了给自己的形象镀镀金,会让人宣传一下她在北关的“光辉形象”。
那可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这个时代,在人们心目中,女子都是以温婉贤良、端庄娴静为立身准则。
不是没有女子披甲上阵杀敌,只是即便立下赫赫战功的女子,仍是毁誉参半,说什么的都有。
章樟是一个活在自由世界的女子,看得出来她对这个世界的残酷还没有切身体会,总在试图挑战这世间的规则和观念。
但是她一个人,如何与庞大的社会制度对抗?又如何以一己之力,改变数百年来已经在人们心目中根深蒂固的观念?
只能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他得去提醒一下章樟。
沈绍安刚刚站起身,就被大嫂拦住,“绍安可是要去看章姑娘?还是我去吧,有些事情,你一个男子不好开口,我会好好跟章姑娘说的。”
毕竟源儿还是多亏了她开导劝解,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阆纪玉心里也是承这份情的。
不知道阆纪玉跟章樟说了些什么,接下来的日子,章樟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哪都没去。
也没再找过沈绍安。
没过几天,廊州章家来了人,将章樟接回了廊州老宅。
同行的,还有宫里派来的一位老嬷嬷,在章樟待嫁的这段时间,负责教导她规矩。
朝廷的传旨太监也带着皇上召沈大将军回京述职的旨意去了北关。
因为大伯母他们要回京,母亲吩咐人将东西两府的院门打开,进行一次大清扫。
出了正月,八哥与柳家姑娘订了亲事。
二月中旬,大伯母、三婶和四叔一家就到了京城,六嫂七嫂还有两个侄儿侄女以及留在北关的其他女眷也都到了。
没隔几天,外嫁的三姐也和夫君带着孩子回了京。
一向冷冷清清的沈府一下子人满为患。
再加上清纾婚期临近,大嫂整日忙得脚不点地。母亲和大伯母、三婶、四婶也都帮忙,仍然是忙得团团转。
沈绍安下了朝,闲来无事的时候,白天便留在沈府当孩子头,领着几个侄儿外甥满府里疯玩,教他们骑马射箭。
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父亲从北关派人送回一封家书,告知了回京的时间。
一起送回来,还有特意指明让沈绍安亲启的私信。信里写了去年在赤水县,沈绍安让魏无庸绑走冯家母子的事,被朝廷派去的处置使知道了。
沈绍安看后,晚上回王府就把信递给了赫连瑾。
赫连瑾展开看过,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绍安。
把沈绍安看得头皮一阵发麻,连忙叫屈,“我对她真没有啥想法。她好歹做过我一日通房,被卖进青楼,若是被同僚知晓,丢脸的可是我!而且那冯家母子着实可恶……”
赫连瑾气,“我是说你对那女子有想法吗?我是气你此事处理着实不妥当!”
“以往你在京城,如何混也无人在意,是因为你无官无职,所行之事也只是小孩子胡闹。冯家母子之事,却是涉及到了百姓性命,而你如今又是拿着朝廷俸禄的将军。往小了说那是以权谋私,往大了说那就是结党营私、草菅人命!”
“那时又是恰逢一年一度朝廷派出处置使检查刑狱、监察州县官吏考评功绩之时,此事既被那对母子状告在处置使面前,魏无庸必定要进京待罪问责。”
赫连瑾想了想,又补充道:“今年应该是魏无庸就任赤水县县令第三年,一旦坐实他与北关军将领串通一气、营私舞弊,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那就跟谋逆差不多了,轻则贬职流放,重则砍头诛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