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肉被烤的表皮金黄、滋滋作响,不时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沈绍安将蜂蜜用刷子小心地刷在兔肉上,得意洋洋地问道:“怎么样?阿瑾,我烤肉的水平不错吧?”
赫连瑾勾着唇角,“嗯”了一声道:“确实不错。”
沈绍安得意的“嘿嘿”一笑。
赫连瑾接着道:“你以前,逃学就是来这里猎兔子?”
沈绍安笑容一滞,想起自己以前对赫连瑾畏之如虎的日子,啧啧叹道:“哎呀,那是以前啦,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你还不是扔下朝政来跟我一起猎兔子?”
火光映在沈绍安眼中,似是燃着两团小小的火苗,“人嘛,偶尔离经叛道一次,就像经历一次洗经伐髓一样,全身的筋脉都是畅通的。这叫释放天性、劳逸结合。”
他笑着看向赫连瑾,朝他挑挑眉,“懂不懂,嗯?”
赫连瑾无声地笑了。
笑了一会儿,才轻轻点点头,“有道理。”
只是论离经叛道,这天下,有谁能比得过他赫连瑾?
赫连瑾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一转看到云帆站在不远处,遂不动声色站起身,说了一句,“我去拿酒。”
沈绍安眼睛盯着烤肉,随意点了点头。
云帆将一壶玉堂春递给赫连瑾,低声道:“回主子,人抓到了。请主子示下,该如何处置?”
赫连瑾目光冷然接过酒,转身之际薄唇轻启,“杀了,丢去野狼谷。”
云帆连忙拱手一礼。
赫连瑾回到沈绍安身边坐下。
沈绍安一边翻转烤肉,一边问道:“可是临安侯府那边有动静了?”
“嗯。”赫连瑾淡淡嗯了声,道:“新娘子已经进了府,拜过天地入了洞房。你不去赴宴?”
那就是有惊无险。
至于乔瑛儿到底有没有出现,沈绍安没问,也不想知道。
反正一切有赫连瑾。
沈绍安挑挑眉,“不急,这宴怎么也得喝到戌时正。早去了,铁定会被那帮家伙灌酒,说不定还得替惟殊挡酒。我晚些去,等他们喝个半醉,再灌他们酒,哈哈哈!”
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他拿着匕首割开兔子肉看了看,“好咯,可以开吃啦!”
沈绍安看了赫连瑾一眼,朝赫连瑾小声说道:“我这么辛苦给你烤肉,来,奖励一下。”
赫连瑾一时没明白,见他嘟着嘴凑过来,不由无奈一笑,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侍立身后的安大良和几位侍卫装模作样转过身,翻着眼皮四处乱看:这里青山绿水,景色真美……
就是眼前这俩货,随时随地撒狗粮,着实让人……
无法直视啊!
两人吃饱喝足,直到金乌西斜,这才打道回府。
回到王府,沈绍安洗漱更衣后,等赫连瑾去了书房批改奏章,他这才喊了六顺,乘着马车去了临安侯府。
将张胜为他准备的贺礼呈上,沈绍安被引进了侯府东花园的籫花亭。
周龄之老远看见他,跳起来大声喊道:“九哥来了!快,大家伙儿,来迟的要如何?”
好多熟面孔顿时哄然大笑,齐声喊道:“罚酒三坛!”
沈绍安立时就想转身逃。
周龄之与左融等人已经冲了上来,搂肩膀的、抱手臂的、揽腰的,将沈绍安拖到了酒桌前。
不等坐下,沈绍安手里已经被塞进一只盛满酒的大海碗。
沈绍安头大如牛:这人就不能随便立flag。
本来想晚来一会儿好沾点光,结果被这群损友逮了个正着。
沈绍安苦笑着举起手,“来之前刚刚喝过,这次哥哥认错,改日请大家状元楼喝酒。”
焦承平问侯府侍女又要了两只碗,一边拎起酒坛倒酒,一边笑道:“状元楼喝酒有什么意思?若是请酒,不如去明月楼。”
沈绍安顿时一头汗:明月楼?
他也得敢去!
倒不是害怕赫连瑾不愿意,而是明月楼里那新来的几个北郦女子,是他的“老相识”。
周龄之眼睛一转,跟着起哄,“对呀,听说明月楼那新来的姑娘,慕咱们九哥久矣。正好,九哥,要么三坛酒,要么明月楼,你选一样。”
左融见沈绍安笑而不语,大笑道:“九哥不是怕了吧?”
沈绍安哼的一笑,端起面前的大海碗,乜斜着眼睛看着左融,“少给爷来这套激将法。明月楼就明月楼,谁不敢去谁孙子。来,大家伙儿都满上,跟哥一起喝一杯。”
众人这才纷纷归了座,都取来了大海碗。
沈绍安先干了,所有人也都依样学样,将碗里的酒灌了下去。
看他们个个酒气上涌、满脸通红的样子,沈绍安心底暗笑,吩咐侍女上前斟酒。
几个回合下来,除了沈绍安还坐着,其他几个都已经东倒西歪了。
距离籫花亭不远,是临安侯世子的院子。
与簪花亭的热闹喧嚣不同,这里静悄悄的,屋里服侍的丫环婆子都退到了门外廊檐下。大红的灯笼静悄悄地燃着,将整个院子映出一派喜庆气氛。
新房里也是一片红,所有家具上都贴着喜字。内室靠墙的千工床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两件大红色的里衣。
床上悬着的大红洒金帐子垂着,随着床榻的晃动,抖出细微的波纹。
章樟闭着眼睛,手臂环着莫惟殊光裸的背,身体的负重和疼痛,让她的神智格外清醒。耳边莫惟殊的呼吸,像前世记忆里高楼窗外呼啸而过的台风。
在一片狂风呼啸里,她耳尖地听到了东面花园喧闹的人声中,那声“九哥来了”。
心底某个角落轰然塌陷,眼泪瞬间顺着紧闭的眼角流下,很快隐入鬓发之中。
莫惟殊低头吻她,喘息着问道:“怎么哭了?可是不舒服?”
章樟手指轻轻掐他的背,小声说道:“疼,你轻一些……”
……
沈绍安喝得也有些多,但还远不到醉酒的程度。
他闭着眼睛躺在马车的软座上,六顺半跪在他头部位置的厢地上,为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
章樟成亲了,从此之后,她的人生便只能顺着这条路,不论悲喜,一直走下去。
她是临安侯世子妃,是晋阳长公主的儿媳。
再往后,还会是孩子的母亲……
她在这个世间,有了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
这个与沈绍安一样,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无论她愿与不愿,命运都正式给她安排好了往后的归宿。
他们两个,都是这个世界的人。
又都不是。
章樟从不知沈绍安是与她一样的人,却不由自主想要靠近他。
两人相似的磁场,是她在这个孤独的世界,情不自禁想要拥抱的温暖。
他们两个,都是这个时代独行的蚍蜉,被这个残酷的世界裹挟着跌跌撞撞地前行。
今日之后,正式分道扬镳!
希望章樟能够幸福。
马车行至半路突然停下,车帘被人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弯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