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下首为何戏?”
韩县尉突然变脸,杨卿心里有些不舒服,面色尴尬,咳了一声,缓了下气氛,询问刘能。
“鬼婚!”
杨卿拿过戏折子,嘻哈递给韩县尉。
“请韩叔过目,喜欢什么,随便点。”
韩县尉打开戏折子,柳主簿和上官典使凑上去。
“这,这出如何?”
上官典使食指点着《驱鬼》,两人蓦然点头,杨卿哑然失笑。
“驱鬼!”刘能朝戏台喊道。
“呜~呜……”
帷幕缓缓拉开,白袍白面群鬼双手和头被红色丝线牵控,双臂直直伸展并拢,一跳一哭出现。
台下一片看客瞬间吓得脸色苍白,周身凉气倒灌,一些人几欲拔腿就跑,被周围人拉住了。
“瞧你那怂样,真丢人。”
回想起是看戏,被喷人羞愧地脸红了。
“呜…嘻嘻……啵~叮!”
幽怨的长笛声如泣如诉,鬼笑声炸起,飘荡整个广场。
好似平静的湖面被打破,突兀地响起金属嘶鸣。
撤寒的心底仿佛挨了一刀,台下观众心底莫明涌起绝望。
“咳!”
上官典使轻咳一声,周围人一下轻松了许多。
“多亏贤侄慷慨解囊,本县在册户数已达三万余。本就穷困不堪小县,现已拥州府之实。此实乃贤侄之功,叔在此代全县子民谢过贤侄。一府一县,难易天差地别。朝野尽皆举目蓝田,丝毫差错,或可埋葬全功,我等实感职责之重。之后治理,贤侄可有何良策?”
求教于一少年,韩县尉目光诧异地注视杨卿,柳主簿鼓励杨卿。
“贤侄大胆直言,只当作茶余饭后闲聊,不碍事。”
杨卿摇头摆手道:“小子见识浅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诸位叔伯见笑了。”
“哎↗↘!你只管说,对不对,不重要”柳主簿鼓励杨卿。
“就是,别婆婆麻麻的,像个娘们似的。”
韩县尉是武人,性子直爽,杨卿推脱的样子,他实在受不了,翁声催促。
“这?”
肚子里有几两墨水,他自己知道,就怕丢了父亲的颜面。
韩县尉凶神恶煞抬手威胁杨卿:“再不说,小心屁股!”
“好好,我说。”
韩县尉这才坐定,静等杨卿的表演。
杨卿顿了顿,徐徐言道:“嗯哼,朝廷制定“抚民以静”国策,只要落实其中条条政令,蓝田县即可迎来大治。”
“嗯?”
糊弄鬼呢?为政一方,那个官吏不懂国策?
知易行难,难在寻找突破口,该如何实施?是多管齐下,还是徐徐图之?先后次序如何?如何择时择机实施,这些都是难点。
“好好说!别想着糊弄鬼。如不满意,呵呵,仔细你阿耶的鞋底子。”
戏台群鬼乱舞,韩县尉突然转头怒视杨卿,严厉斥责杨卿。
“嗯,知道了。”
互为僚属,彼此照顾顺理成章,杨卿知是几位长辈考教自己,只能顺着。
两汉时期,农业税为三十税一(3.3%)至十五税一(6.7%);唐代大约到10%;宋代9%;明代4%;清代7%,民国15%;建国初25%(最重),后免农业税,乃史无前例,可惜羊毛出在羊身上,自是从医疗、教育、住房、保障和生活成本上出(万物皆可涨,唯有粮食农产品不可涨,有乱世之嫌)。
农业社会,农税乃基石,其中利害关系,杨卿分的清楚。
故谨慎言道:“首先是轻徭薄赋。朝廷减轻了全国田地租税、人丁庸税和户籍调税,朝廷有明确诏令,受灾州县,可免当年赋税。
新村落户,垦荒新田,依律,三年后开征税赋。朝廷税赋优先,至于借贷于侄子的钱粮,分五到十年还清即可。
至于旧户熟田,依朝廷律令即可。”
“继续!”
桌底火盆正旺,驱散了寒意。柳主簿摇头悠然看戏,手指轻轻叩击案几。
贞观律一经修订完成,便第一时间下放到了每位地方官手里。科举考试有律政考核,有志入仕学子,人手一本。
山庄整日无所事事,杨台遣刘能送了一本贞观律,劝诫儿子有空就读。
杨卿努力回忆,小心道:“额~严守均田制,禁止私自转卖土地。依令,每一男丁二十亩永业田,可传子孙。八十亩分口田,人死则需上缴朝廷。土地交易,已滋生动乱,产生流民,进而化为盗匪,不利地方治理。”
“嗯,还算说得出来。”
柳主簿地点示意继续。
“鳏寡孤养,久经战乱,多有孤儿寡母,衙门需妥善处置。新朝初立,人口稀少,百业凋敝。朝廷制定“抚民以静”方略,旨在恢复人口,提升国力。朝廷只有善待优养,百姓才能放心生育,安心生产。衙门重在增殖人口,鼓励通婚。”
嗓子干烧难耐,杨卿倒了一杯稠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
“嗯~呵,咳!朝廷律法严明,陛下仁爱,敕令律法执行要慎刑、宽刑,要以“存百姓”为宗旨。朝廷以“简静”为治国方针,衙门繁文缛节能简则简,利于施政顺畅。”
李世民曾言,法如衣,甚紧,则百姓痛苦不堪,无心生产,要宽,要简。
依此言,法只针对愚昧百姓。
杨卿自后世而来,多说怕漏,故只能浅述贞观律。
柳主簿有些意兴阑珊,提醒道:“贤侄一味复述敕令,难道就没有己见吗?”
韩县尉虽严厉,却打心眼里欣赏杨卿,赶忙道:“嗨,贤侄现在还是翩翩少年郎,又不是那些高居庙堂的老银逼,那有那些肮脏阴险的手段,更谈不上真知灼见。”
韩县尉催促杨卿:“贤侄,你继续。”
“农为国本,要做到,不夺农时、与民休息。地方官要亲自下田耕作,以自身诠释何为劝课农桑、奖励垦荒。衙门带头兴修水利、设置仓禀。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蓝田县民生稳定后,方可大兴教化,疏通百业,以期兴旺。”
杨卿话音刚落,韩县尉不语。上官典使听了,又好像没听,毫无新意。
柳主簿叹气道:“哎!圣人云,温故而知新!人云亦云,最终将泯然于普通。贤侄还年轻,岂不闻,古人轻尺璧而重寸阴,惧求时之过已。先人智慧灿若星辰,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韩县尉握着杨卿小手,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细声劝诫道:“我等与你阿耶为朋亲挚友,说这些,自然是为你好,可莫要做败家荒诞玩意!”
“嗯,知道了。”
古代物质虽不丰富,可智慧超群,杨卿回答中规中矩,堪堪入耳。
柳主簿欣慰点头,道:“知道就好!”
“接着看戏。”
韩县尉转移话题,上官典使笑而不语,继续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