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浩不敢再想下去,转身回到书房,默默发了很久的呆。
陆依宁的智力以看得见的速度提高着。
现在她对楚俊好了很多,像一个懂事的小姐姐一样,背着楚俊,抱住楚俊,也不跟他争抢东西了。
有天晚上,楚承浩回房间睡觉的时候,发现床上没人。
他去陆依宁的房间一看,她搂着孩子睡得正香。
她和他分房睡,说明知道害羞了,知道男女有别了。
这应该是她十岁左右的记忆吧。
楚承浩失神地看着她俏丽的脸庞,想着她的智力一天天恢复,她也将一天天远离他,心里很难受。
他有一种父亲目睹女儿长大,终有一天看着女儿跟别的男人走了,父亲孤独终老的沧桑感。
但他又远远不如那些父亲,他们的女儿就算远嫁,也想父母爱父母,会打电话问候父母。
而陆依宁的智力恢复后,将带着对他的恨远离,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楚承浩再也不愿意想下去,转身回他的房间睡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陆依宁开始聊她的初中同学和老师。
快乐了几天后,她就像进入青春期一样,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有一天,她说:“哥哥,我爸爸是把我送给你了吗?”
她终于提到了她爸爸,楚承浩按照事先想好的理由说:“不是,你爸爸只是让你在我这里上学,所以我顺便照顾你。”
“噢。”陆依宁说:“我还以为我爸爸不要我了。”
楚承浩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从我有了弟弟妹妹以后,我爸爸就不喜欢我了。”
“你怎么知道你爸爸不喜欢你,他打骂你了?”
“我爸爸不打骂我,但是,他更喜欢弟弟妹妹。”
陆依宁的母亲在世的时候,她能感受到母亲对她的爱,所以没觉得父亲偏心。
母亲过世后,父亲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理她。
她喊爸爸,把自己读书的奖状拿给爸爸看,陆有年都冷冷淡淡,除了吩咐她照顾好弟弟妹妹,几乎不跟她交流别的事情。
这导致她养成了讨好型人格,在整个小学期间,她都努力表现,读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拿了许多奖状。
每天回到家里,她都帮阿姨做事,带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上学后成绩不好,她还像小老师一样给他们讲课。
那时候的她,懂事得连家里的阿姨都觉得心疼。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才改变。
那时,她的身高猛长了一截。
十五、六岁的女孩,出落得十分漂亮。
陆有年大概看到了她身上的潜力,觉得将来可以让她商业联姻,所以又开始在她面前露出了慈父的一面。
他跟陆依宁谈心,很诚恳地检讨说:“依宁,你妈妈病逝以后,爸爸每天忙很多工作,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你。以后爸爸会好好爱你,你需要什么就跟爸爸说。”
那时的陆依宁刚刚进入青春期,原本是应该叛逆的。
但是父亲这段话感动了她,她也觉得从妈妈走了以后,爸爸这么些年很辛苦,所以她和父亲和解了,也更加懂事。
而从那时候开始,陆有年对她也确实很大方,给她拿很多零花钱,买很多漂亮衣服,她喜欢什么都给她买。
陆依宁的心里只有感动。
她哪里知道,陆有年就是要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生活,让她提前享受荣华富贵。
这样,她对以后的生活质量要求很高,一般的男人看不上,把她嫁入豪门,她才不会抵触。
如果对她总是抠抠搜搜的,那她长大了,一个男人稍微对她好一点点,就把她骗走了。
那时陆依宁毕竟只有十四、五岁,怎么斗得过四十多岁的老狐狸?
也正是因为陆有年那些年对她很好,她才在家里的公司破产,陆家面临家破人亡的时候,挑起这副担子,用全身心来护着家人。
只不过付出得越多,失望越大。
她那些年那么辛苦,最后却发现养的是一群白眼狼,她对陆家人才会死心决裂。
当然,现在的陆依宁还没有想起后面的事情,所以她能记得的就是那些年父亲对她的冷暴力。
楚承浩也不知道,陆有年已经在陆依宁面前揭开了假面具。
但他一直觉得陆家人是没有心的,除了陆依香,其他的人很少主动跟陆依宁联系。
他不知道陆有年跟他那两个女儿和儿子有没有经常联系,反正他站在陆依宁的角度,就觉得她为陆家人的付出非常不值得。
如果陆依宁不是为她的娘家人付出那么多,又怎么会嫁给他,被他和母亲折磨得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他的心很疼。
他轻轻摩挲着陆依宁的头顶,温柔地说:“我喜欢小小,在我的世界里,除了小小和俊儿,没有别人,你们永远是我的宝贝。”
陆依宁抬头看着他,有点眼泪汪汪。
她说:“哥哥,除了我妈妈,你是第二个对我好的人。”
现在她的记忆还在十五岁以前,陆有年还没有对她改变态度,她心里对冷漠的父亲有诸多的怨恨。
所以在这段记忆里,只有过了世的母亲对她最好,楚承浩就成了第二个对她好的人。
其实她的记忆是有些混乱的。
以前的记忆里没有楚承浩这个人。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叔叔,却又把她和以前的生活完全割裂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跟爸爸和弟弟妹妹们生活在一起。
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楚承浩的身边。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上学了。
她时不时对楚承浩提出一些问题。
楚承浩总要绞尽脑汁解答,而有的时候,陆依宁明显是将信将疑的。
看着她的智力和记忆力一天天恢复,楚承浩高兴不起来,心里反倒满满都是担忧。
他越来越怕陆依宁想起他曾经对她有多恶劣,怕她愤怒痛恨的眼神。
他怕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此生再也不相见!
然而,他不能阻止她恢复记忆,除了提心吊胆地等待,什么也不能做。
他的头上就像悬着一把锋利的宝刀,知道它一定会掉下来砍掉他的头,却不知道哪一时哪一刻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