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宸到了大盛后就一直使用萧长赢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他更希望自己是真正的萧长赢。
流浪的那段日子里,苑娘待他极好,生怕他磕着碰着,冷着饿着,有一次他发热还把苑娘吓得手足无措,险些惊厥过去。
但苑娘却从不提他的父母,也从未以母亲自居,只全心全意对他好。
不过也不是一味的守护和溺爱,该严厉的时候与平常温柔如水的她判若两人。
而自从萧北宸来到苑娘身边后,苑娘就再也没失常过。
萧北宸与苑娘,他们两人之间从未以“母子”的身份称呼,但却早已视为一家人。
后来苑娘将玉佩交给他的时候,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的,但她还是将那块属于萧长赢的玉佩给了他。
她说:“不管你是谁,也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要记得,你永远是我的赢儿。”
十三年了,这句话,萧北宸从未忘记。
对于苑娘,对于这段经历,他心怀感激,他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补偿,让他可以拥有真正的“家人”。
所以当萧侯爷问他身上的这块是哪里来的时候,他没有隐瞒,更没有冒用真正的萧长赢的身份,他将一切如实相告。
这是对苑娘的尊重,也是对已故的萧长赢的尊重。
当然,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没有说,只说自己是个孤儿被苑娘捡到,后来为了感激苑娘的恩情所以他才改名为萧长赢。
并对萧侯爷说,如果他不同意,自己可以不用“萧长赢”这个名字。
可萧侯爷又有什么资格不允许呢?
他对不起苑娘,也对不起萧长赢,他甚至连苑娘有了他的儿子都不知道!
原来,二十年前,萧侯爷那时候还是小侯爷,苑娘只是他院子里的一个普通的洒扫丫鬟。
苑娘是为了给母亲治病不得已才将自己卖入侯府为婢,所以进了侯府后,她一直尽职尽责做好丫鬟本分,并不想攀什么髙枝,只想攒够了银两赎身归家。
谁想到,正是她这样不争不抢,老实本分的性子,反而让小侯爷注意到了她。
原本苑娘就生的貌美,性子又温柔恬淡,小侯爷很快就对她不可自拔。
苑娘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生出攀附的妄念,能做丫鬟得以安身果腹,便是知足,所以她千方百计远离小侯爷。
可最后到底是没能顶得住那位风流俊俏的小侯爷的又撩又宠,成为了他的一个通房。
可惜这种深受宠爱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小侯爷就要娶妻了。
日后的少夫人早已视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直到小侯爷一次外出,将她绑了发卖,发卖地点就是青楼。
小侯爷回来时已经是五日后了,他发疯似得四处寻找,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就在这事情发生后不久,坊间就多了一则侯府的那位萧小侯爷突然发了疯的传闻。
后来萧侯爷到底还是娶了妻,只是这些年侯夫人一直无所出,侯爷也始终没有纳妾,整个侯府人丁稀薄。
还是从萧北宸的口中,萧侯爷才知道,原来苑娘当时已经怀了他的儿子,也就是萧长赢。
也是从萧北宸那里,他才知晓苑娘当年从青楼逃出去后就直接坐船去了南面,她怕未来的少夫人知道她有了小侯爷的骨肉而对她痛下杀手。
为了护住孩子,她离开了京都。
可惜老天对苑娘太不公平,还是没有放过她这个苦命人,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专找苦命人,萧长赢还是离开了她。
她拼了命护住的孩子,最终还是离她而去。
她一生的善良有何用?终究抵不过命运的安排。
所以萧侯爷有什么资格不允许萧北宸用“萧长赢”这个名字呢?萧长赢这个名字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是苑娘一个人的儿子。
萧北宸,也就是现在的萧长赢,他记得当时他与萧侯爷的对话是这样的:
萧侯爷:“你说,她......她恨我吗?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没用,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可我找不到她啊......我找了,我真的找了的啊......”
看着眼前两鬓白发,老泪纵横的老侯爷,萧长赢也觉得一阵心酸。
他心疼苑娘苦了一辈子,却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可七岁的他并不懂这些,也从未在苑娘的嘴里听到过老侯爷的名字,他不知道苑娘对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所以,想了想,他说:“苑娘恨不恨你我不知道,但她很爱萧长赢。萧长赢去世后,她彻底垮了,时常疯了一样在找儿子,拉着人就问‘你见没见过我家赢儿’。”
“有好多次她都把我当成了‘赢儿’,这情况还是后来才慢慢有所好转的。”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苑娘恨不恨你我不清楚,但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儿子,你的名字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不过。”说到这里萧长赢停顿了一下。
上面的话已经很扎心了,他本不想说太多,怕太过于伤人,但苑娘的悲剧就是眼前这个人造成的,这伤也是他该受的。
“不过,她不信任你是真的。”
在已经逃出青楼的情况下,苑娘想到的办法是远离,而不是找萧侯爷,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而且不管是因为俩人之间有误会,还是其它,苑娘这些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有给萧侯爷送去任何音信,而是逃到了离京都最远最远的边境地带......
那,“恨不恨”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不明显么?
很明显,萧长赢觉得,都没必要问。
听到他这么说,萧侯爷踉跄后退数步,险些栽倒,幸好身旁的随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许是想弥补对苑娘还有孩子的亏欠,次日萧侯爷就主动提议让萧长赢成为真正的萧长赢。
萧长赢自然是拒绝的,他不是大盛人,早晚有一天是要离开大盛的。
但萧侯爷说的一番话多少有些打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