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赢没料到阮梨初会问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他觉得有必要斟酌后再回答。
他不想说假话糊弄她,左右都已经在这么多事情上坦率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而且若是隐瞒,那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崩塌。这信任不单单指他与阮梨初之间,还有他与陆谨之间长久以来的默契。
何况他面前的可是一个资禀聪明、颖悟绝伦的小姑娘,若他撒谎,怕是会被毫不留情的戳破。
可他也不想实话实说......
思忖再三,他决定装糊涂。
他眼神迷茫,微微皱眉, “上次的事儿?上次的什么事儿?我现在脑子乱七八糟的,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反问完,他故意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捏了捏印堂穴,看起来很是头疼。
阮梨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非但不拆穿他,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
“脑子有问题?那不怕!这里就是医馆,你娘是神医,浅姐姐也是,我这就唤浅姐姐过来。”
说着,她立马起身就要往外走,脸上的焦急一点儿都不像演的。
萧长赢知道她是故意的,好好的头疼头痛她不这么说,非要说他脑子有问题,这明显的讽刺谁听不出来......
怪只怪他忘了脚下是什么地方了。
他匆促阻止,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用不着这么劳师动众的,问题不大。”
阮梨初心中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谁说问题不大的?想不起来,那就是失忆,失忆可不是小问题。”
“往小了说,失忆影响的是自己:往昔的回忆,不管是美好的还是糟糕的,都如泡沫般在脑海中破碎,乃至消散,生活缺了一块那就不是完整的了。”
“而往大了说,失忆还可能给身边的人乃至整个大盛和洛月,带来不可预估的麻烦和损失。就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掀起层层波澜那样,波及范围大到难以想象!”
“所以,这怎么可能问题不大呢?问题可大了呀!”
仿佛被按下了什么启动按钮似的,阮梨初劈哩叭啦地说了一通话,气都不带喘的。
把陆谨和萧长赢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陆谨在心里先是夸赞了一通,小阿梨条理清晰,逻辑性强,令他信服!而后开始对其长达两百字的话术进行逐字逐句复盘研究。
内容整体上倒是通俗易懂,只是这“泡沫”是什么意思?是沫饽的意思么?是像手机、渣男等词一样都是她家乡的用语么?
陆谨在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对面的萧长赢却是一脸无语的在心里吐槽:
我说什么了?你就这么大反应?
长篇大论不就是要让我去看大夫么?
之前听到伙计失忆时淡定的不得了,轮到我了就激动成这样?再说,我什么时候说我失忆了?!
再说怎么就上升到国家的高度了呢......
很明显,阮梨初确实是没有拆穿萧长赢,但在萧长赢心里这还不如直接拆穿他呢。
至于对方的用词,他没什么感觉,来京路上小姑娘就经常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词藻,他早都习惯了。
再看阮梨初,一副我是真的担心你、真心为你好的姿态。
她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眼前的萧长赢身上,脸上写满了急切与焦虑,就差把“失忆是大事”这几个字写在上面了。
不过别看她脸上和嘴上都表现的很急,脚步却是一动未动,给足了萧长赢反应以及反悔的时间。
萧长赢又气又没办法,对方是没有翻脸也没有拆穿,但她把他的后路给堵死了呀。
若是他去看大夫就会直接露馅儿,而若是他不去,保不准就有两千字甚至更长的话等着他......
那张嘴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伶牙俐齿的,反应还贼快!
沉默片刻后,萧长赢在心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决定收回刚才说的话。
他忽然眼前一亮,表情变得有些激动,而后抬眼看着阮梨初,“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阮梨初对萧长赢这种识时务的表现很是满意,脸上瞬时就挂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声音轻快地道:
“想起来了?真快!没想到我的话竟然还有促进别人恢复记忆的作用。”
陆谨挑了挑眉,心情看起来不错。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这种处理方式,但不得不说,效果挺好,让双方都很满意,甚至于他这个局外人也满意。
不过方才的那个“暧昧”......陆谨打算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好好审一审阮梨初,让她明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什么意思。
阮梨初接着说:“既然想起来了,那就解释一下上次的事儿吧,为什么要忽然那样做?”
当天她的思维比较混乱,满脑子都是“野男人与宣王不是一个人”这件事,后来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萧长赢与百里樱可能是母子”这上面,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别的。
再然后就是为了宫宴做准备,还是宫宴当天才想起来萧长赢这个人。
后来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那家伙那不对味的神态和动作,并不是一开始就那样,而是突然变成那样的。
但诱因是什么呢?
萧长赢的目光有些躲闪,张了张嘴只干干地说了一句,“如果......如果我说是为了引起母亲的注意,这话你信么?”
阮梨初怔了怔,随即火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信?现如今,他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而且百里樱不愿意公开她与萧长赢之间的关系,对他的态度也怪怪的,虽不至于冷淡,但也不是很亲切。这都是很明显的事情。
那么萧长赢认母之路艰难,会那么做确实是可以理解的。
阮梨初发愣只是因为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只是为了吸引娘亲的目光,让娘亲注意到他,所以故意欺负她......
好像有点幼稚,又好像有点可怜。
倏地,萧长赢的那句“那初初和那个人就合乎于礼?”闪现在脑海里,阮梨初忽然意识到,这恐怕才是他回避她的问题的主要原因。
她重重咳了一声,带着不言而喻的不满情绪,“不过信归信,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萧大哥你以后可别再为了吸引我师父的目光就对我口不择言了,我怕陆谨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