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翊点点头:“确实。”
“母亲尚节俭,父王却喜奢靡,我这一顿甜一顿咸,舌头都要吃坏了。”姜落愁眉苦脸,“尤其是父王,那的糕点甜得过分。”
苏翊还是点头:“消渴症饮食应以清淡为主。”
燕窝珍珠对伤口恢复作用不大,因而苏翊的嗓音仍是喑哑,他从前也不是多话的人,如今更是惜字如金。姜落也不再多言,搅动着碗里的鱼肉,眸色晦暗。
齐王大约就在这几日了,他不年轻了,又服了那么多丹药,油尽灯枯不过早晚。
所以霖夫人才不希望姜落回宫,这孩子的身份本就扑朔迷离,若是再有什么传言,她就该被扔下海了。
齐国信奉海神,每十年便会举行一场盛大的献祭,而最重要的祭品就是人牲。
在天子到来前,齐地的祭品是国公子,只有年不满弱冠,眉清目秀的公子,才够资格被献给海神。
天子听闻后,颇觉暴殄天物,便下令以犯罪的贵族作为祭品。
姬易是无法理解的,但他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移风易俗,便只能出此下策。
而今人祭的风气大减,可遇上霖夫人这等恶行昭彰的罪人,重启祭祀也不是不可能。
姜落也知道母亲的处境,她当然不是世人所说的淫贱无耻,而是无能为力。
从始至终,柳小雨都是被裹挟着的,纵然无力,却也装出了一派从容。
所有的财帛、地位,皆是上位者的施舍,她只是个抓住木筏的溺水之人,用尽心思攀附,也不过得了一时喘息。
上一个被丢进海里的是阳春君,这位可是男宠行业的集大成者,分明是男儿身,却做女子模样,乃至当众罗裙献舞。
可先王去了,新王看不惯他的狐媚子做派,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将他送上了祭台。
若是步了阳春君的后尘,莫说霖夫人了,便是姜落也不得安生。
为此她必须谨慎,哪怕是背上好美色的恶名,也比弑父要好上一万倍。
显然,姜落领会了母亲的苦心,他低声说道:“大王命不久矣,我们母子身份尴尬,还是跑远些为好。”
苏翊吃完了汤饼,才道:“夫人深谋远虑,此时确不该回宫。”
“所以呀——”姜落抬手勾住了松垮垮的腰带,“翊哥哥可愿担下红颜祸水的名头?”
苏翊容色平静,任由动作,他冒名顶替的姑娘叫齐兰,出了事,被骂的也是齐四娘,同他有何干系?
而真正的齐兰早就死了,至于怎样死的,那便要问秋水姑姑了。
她死了,苏翊便套上了她的壳子,用着她的名字,踏入了这座夺了她性命的牢笼。
酒肆中忽而传来一阵骚动,苏翊连忙抢回腰带,却见久未相见的师兄醉醺醺的,歪倒在地仍大笑不止。
和殷无咎闹得再难看,也终究是同门师兄弟,他撇嘴,拉着姜落换了个家客栈。
既然看不下去,那就不看了,苏翊向来拎得清,殷无咎欲取他性命,还纠缠下去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