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汗望着那些为了给他争取逃离时间,无畏地冲向辽东骑兵的少年郎们,心中满是悲怆与决绝。
他紧握着金鞘弯刀,刀刃都被他攥得微微颤抖,正要举刀朝着这些明军冲去的时候。
他的两名亲卫发现了他,死死地拉住了他……这要是被明军缠住了,就必死无疑了。
“大汗!快随我们走!”一名亲卫声音急切,几乎是带着哭腔嘶吼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俺答汗双眼通红,愤怒地吼道:“我不走,背负着孛儿只斤姓氏,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能丢下自己的牧民选择逃跑,我要战死在这里……”
另一名亲卫扑通一声跪地,声泪俱下:“大汗啊,您若不走,就没人能为我们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了,只有您活着,斡难河的雄鹰才会重新聚拢在一起……您要是战死在这里,他们都是一盘散沙了。”
俺答汗的身子猛地一震。
他望着战场上那片惨烈的厮杀,少年们倒下时溅起的鲜血似乎都能喷到他脸上。
他知道,亲卫说的是对的,自己若死在这里,土默特部将再无翻身之日,不是死在后续明军的清剿中,就是要被草原激烈的竞争给抹灭……
咬着牙,俺答汗翻身上马,在两名亲卫的保护下,朝着板城方向奔逃。
可没跑多远,他们的踪迹就被辽东骑兵发现,而后连忙向后方禀告:“有个穿着玄色金甲的蒙古人跑了,朝板城去了……”
李成梁听闻,目光一凛,这玄色金甲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朝廷赏赐给顺义王俺答汗的。
“绝不能让他跑了!”他大手一挥,亲自率领三百多骑兵,朝着俺答汗逃跑的方向追去。
俺答汗一行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板城。
这个时候,城墙上的人,早就被吓破胆子了。
王帐,火光冲天。
那里的血腥的味道,已经传到了这里……厮杀,仿佛在这些人的眼前上演,虽然他们拿着武器,可还是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快开城门。”
站在城墙上的周庆看着只有两个亲卫的俺答汗,内心深处还是不敢提起半分的反抗。
“大汗,这里危险,您继续往西走吧。”
俺答汗闻言,脸色大变,他又惊又怒,金甲鳞片叮当乱响,\"本王用麋鹿血喂大的狗,如今敢对主人龇牙了……快些打开城门……”
周庆神色复杂,抱了抱拳,高声回道:“大汗,不是我等无情。如今局势不明,您身后辽东铁骑紧追不舍,若放您进城,这板城百姓恐遭大祸啊……”
“你们早就大祸临头了,明军的马蹄已经踏破了我的王帐……”
“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们,我已经派人去西面调集军马了,我大蒙古的勇士会源源不断地到来,你让我进城,我还是会庇佑你。”
周庆的手指深深掐进青砖缝隙里,城墙上凝结的晨露沾湿了他地衣服。
他望着城下金甲染血的蒙古大汗,正在这个时候,他的儿子低声说道:\"爹,不如让他进来吧,咱们没有反了蒙古人,日后还需要他们的庇护,俺答汗说的是,他们肯定有援军的,大明的军队也不会在这里待着……”
犹豫不决的周庆,叹了口气。
城下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俺答汗的弯刀劈在护城河铁索上,迸出几点火星。\"你们这些吃羊奶长大的软骨头!\"
大汗的咆哮震得城头箭垛簌簌落灰,\"等我孙子,我的弟弟带着上万铁骑驰援本汗的时候,本汉要把你们......\"
“大汗,我这便给你打开城门。”说着,周庆便赶忙下了城墙,而后到了亲自打开了城门。
铁链绞盘吱呀作响的刹那,俺答汗突然纵马前冲。
一鞭子抽在了周庆的脸上。
\"草原的规矩——喂不熟的狗要剥皮的,不过,我今日就赏你一鞭不杀你......\"
周庆捂着脸,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眼眶泛红,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奴仆,乖乖守在一旁,看着俺答汗和他的两名亲卫入城。
俺答汗骑着大马进城后,神色冷峻,在城门的甬道中站着一大批汉人。
这个时候的俺答汗心中笃定明军不敢轻易攻击板升城。
他深知,王帐遇袭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草原,那些往北或往东南的部落,定会派遣援军赶来。
而明军经过这一番厮杀,损失惨重,若不想全军覆没,就只能选择撤军。
至于他自己,在这城中,只要不盲目出城,被明军小股部队缠住,便暂时是安全的。
他从未想过,那些平日里看似恭顺的汉人,此刻已悄然起了反心……
骑马正走着的俺答汗,突然听到背后一声痛苦的哀嚎。
他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汉人将他手中长刀狠狠砍向一名亲卫的后背,随后,便是数人紧随其后。
另一名亲卫反应极快,瞬间抽出佩刀,正要砍向行凶的汉人,可这里太密集了,他周围的汉人们手中的利刃也纷纷刺向他……
变故生的太快了。
周庆的儿子手持着短匕猛地捅在了俺答汗身下的骏马脖子上……
那骏马吃痛,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悲戚的嘶鸣,将俺答汗甩下马来。
俺答汗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等他起身,十几个人便一拥而上,手中的利器如雨点般朝着他刺去。
俺答汗挥舞着弯刀,试图抵挡,但寡不敌众,身上很快便被刺成了窟窿。
鲜血染红了他朝廷赐给他的玄色金甲……
周庆站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切,整个人都惊呆了,双腿发软,他扶着墙壁,几乎站立不稳。
终于,俺答汗不再挣扎,他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死得不能再死。
周庆的儿子喘着粗气,走上前去,用刀挑开俺答汗的头盔,而后开始剁头。
势大力沉的几刀下去,他提着那血淋淋的人头,几步走到周庆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爹,只有这个才能保住咱们的性命……”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们把他的头献给明军,明军定会饶过我们,因为我们把把柄交给了明军,否则,等明军攻城,我们都得死……”
“即便明军退走,蒙古的援军来了,我们也不用怕……不管草原上谁做主,咱们都是有用的……”
“可俺答汗若是活着,我们必死无疑……”
“可他说了,他还会庇护我们。”
“他是狼……狼是不讲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