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肖统领受罚 谢美人敬茶
按理说顾冲不应该管这件事情,毕竟宦官不得参政。
可是……顾冲有些于心不忍。
虽然肖克成与自己并无深交,但出宫次数多了,自然也就熟识了。
而且顾冲心中一直有个猜测,肖克成被责罚,会不会与自己出宫有关系呢?
“庞副统领,这件事情咱家不好管,但是既然你告知了此事,咱家就算管不得,也要去看望一下肖副统领。”
庞千里眼中略有失望,叹了一声:“唉!是有些为难顾公公了。”
“他在何处?”
“正在房内养伤。”
顾冲点点头,目光望向了宫墙下守卫营的那排房屋。
庞千里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然后轻手轻脚地引领着顾冲走了进去。
一进入房间,顾冲便觉得心头一颤。
只见肖克成赤裸着上身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身上仅仅覆盖着一层单薄得近乎透明的白色单子,而那原本洁白如雪的单子此刻却已被鲜血浸染得通红,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污。
这些血迹有的呈现出暗红色,宛如干涸已久的河床;有的则依然鲜艳欲滴,仿佛刚刚流淌而出一般。
顾冲轻轻掀开单子,见到肖克成的背上已经红肿起来,遍布着鞭子抽打的痕迹,有的地方已经皮肉绽开,触目惊心。
这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难不成要置人于死地吗?
肖克成隐约感觉到了身旁有人,缓缓睁开了眼睛,“顾……公公。”
顾冲心中难过,低沉问道:“你做错了何事?这刘统领竟然下手如此之重。”
肖克成张了张嘴,见到庞千里在一旁,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可是我出宫之事连累了你?”
肖克成再次抬起头,叹了口气,缓缓点了头。
顾冲顿时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一般。
那火焰炽热而猛烈,顺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果然是因为我!”
顾冲胸中的这团怒火越烧越旺,每一次心跳,都像是鼓槌重重地敲击着胸腔,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
“庞副统领,刘海可在?”
庞千里摇头道:“他未在这里,只是早晚与午后才会过来。”
顾冲那张原本就冷峻的面庞此刻更是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扭曲起来,他紧紧地咬着牙关,腮帮子微微鼓起,像是在努力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
“你告诉他,晚些时候咱家会来找他。”
顾冲的的怒意显而易见,他一字一句说着,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肖克成喘息道:“顾公公,不……不要因为属下……不值得……”
顾冲弯下腰,缓和了语气,安慰道:“肖大哥,你只管安心养伤,余下的事情,咱家来办。”
从房内出来,顾冲大口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只是压在他胸口的那团怨气,却怎么也是吐不出来。
王员外府上,顾冲将九龙玉玺的图样呈上,并将二百两银子一并送上。
“王员外,这件事情万万不可让他人知晓,不然你我都有性命之忧。”
王庆和谨慎地拿起图样,细看许久,缓缓点头道:“三公子放心,这件玉玺老朽亲自来雕刻,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那是最好,不知几日可完工?”
“精雕细琢,只怕最快也要十日。”
顾冲觉得十日有些长,但他是门外汉,这时间还得王员外说得算。
“那就十日。十日后我来府上取此物。”
王庆和点头道:“好,不过这银子还是不用了吧。”
“诶,那怎行,我还觉得这二百两有些少呢。”
王庆和讪笑道:“既然如此,那老朽就收下了,全当这玉料钱了。”
“好,多谢王员外,在下告辞了。”
从王员外府上出来,转上主街,顾冲一眼就瞧见了谢春园酒楼。
见到谢春园自然就想起了谢雨轩。
上次见到她还是酒楼开业之时,这一晃就过去了月余。顾冲记得曾对她承诺过,只要出了宫来就会来看望她。
此刻为时尚早,店铺也是刚刚开门。
谢雨轩独自站在柜台之内,眉头时而微皱,时而又舒展开来,微微低头,目光专注地盯着面前摊开的账本。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灵活地上下拨动着算珠,发出一阵清脆而又急促的“噼啪”声响。
这声音在安静的店内显得格外响亮,仿佛是一曲独有的乐章。
无意抬眸间,谢雨轩看见了站在门外的顾冲,那一刹那,笑容如春花绽放般浮上了脸颊。
“公子……”
伴随着一声轻柔婉转的呼唤,谢雨轩盈盈而出。双眸之中所含的情意,犹如一泓春水,细腻而温柔。
顾冲露出迷人的微笑,扬了扬眉:“近来可好?”
谢雨轩轻轻颔首,笑着回道:“好,只是久不见公子前来,很是挂念。”
“宫中之事过于繁忙,今日得了空闲,特来看望小姐。”
“公子快请进来说话。”
谢雨轩微微侧身一闪,面带微笑,眉眼之间流露出一种温柔和妩媚,就如同那久居深闺的美人,盼得自己归家的夫君一般。
顾冲进了酒楼内,闻得阵阵酒香传来,沁入心扉。自己虽不好酒,却也忍不住深深闻了几下。
“公子,楼上请。”
谢雨轩引着顾冲上得楼来,俯身栏杆处喊着下面的活计:“快些烧水,为公子上茶。”
顾冲曾在这里住过一夜,也算是轻车熟路,便直接进了谢雨轩房内。
谢雨轩随在顾冲身后进了房内,缓缓转身将那扇雕花木门合上,接着走到那张古色古香的桌案前把茶杯摆放好。
随后,她来到墙边的一个精致木柜前,将木柜打开后转过身来,美眸流转,含情脉脉地望着顾冲,柔声询问道:“不知公子喜好哪一种?我这里倒是备下了两种茶叶,一种名为雪融,另一种则唤作天箭......”
说话间,她葱白玉指轻点着柜子里的两个小巧茶罐,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气质。
顾冲含笑道:“这个雪融我曾在幽州喝过,甚是好喝,只不过有些昂贵。但不知这个天箭又是如何?想来也不会错。”
谢雨轩浅浅一笑,立刻明白了顾冲所选,便将装有天箭的那个茶罐取了出来。
“公子好眼力,这雪融与天箭皆是产自幽州,两相比较,倒是这天箭却更是好上一些呢。”
“哦?这么说来,我倒是选了个更加昂贵的了。”
谢雨轩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何谈价钱?公子您若是喜欢,我买来就是了。”
这梁国最富庶之地非幽州莫属,而谢家又是幽州首富。换句话说,这谢雨轩可是妥妥的富家千金。
那顶级雪融本就是茶中极品,只一壶便是一两银子,那可是百姓一月的口粮钱。而这天箭茶若是更贵,那岂不是几壶下去,自己一个月俸禄便没了?
可在谢雨轩口中,说起来却是这样轻松自然……
顾冲暗自揣摩:“我若真娶了她,那我岂不成了天下首富了!嘿嘿,嘿嘿……”
“公子,你为何发笑?”
谢雨轩哪知顾冲在想什么,见他傻傻地咧嘴笑着,好生奇怪。
“啊……这个……”
顾冲尴尬地舔舔嘴唇,讪笑着说道:“我只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品尝这天箭了。”
谢雨轩时时以顾冲为重,听他这样一说,也跟着心急起来,盈步而去催促伙计快些烧水。
顾冲踱步来到窗前,向楼下无意瞥去,恰好见到唐门镖局的一队镖车从主街驶过,缓缓向着南门而去。
他不由又想起白羽衣来。
这个女人拥有令人惊叹的容颜,宛如天山雪莲盛开时那般高贵。她又有着令人折服的智慧,就像守护雪莲的那只白狐般聪颖。
她家世显赫,却命运多舛;她一心报仇,却误入皇权。
她本应安居闺中,尽享阖家之乐,如今却落得独自一人,无处安身,只得远走他乡……
白羽衣啊白羽衣,希望你投得明主,好自为之。
谢雨轩提着水壶回来,浅声道:“公子可是等急了,我这就为公子沏茶。”
顾冲回过身来,点头道:“好,多谢小姐。”
这天箭茶果然不与众同!
如果说雪融是一杯清香,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那这天箭便如同是一股清泉,带着山间的清新与宁静,使人心旷神怡。
“公子,可还喝的习惯?”
谢雨轩的眼中总是带有一抹期望,似乎顾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她都不想错过。
顾冲轻轻颔首,微笑道:“茶虽好,却不如沏茶之人。”
短短几字说得谢雨轩心花怒放,这正是她期待已久的温柔话儿,可真当顾冲说了出来,她却又害羞的不知所措。
“公子若是喜欢,雨轩愿意日日为公子沏茶。”
谢雨轩轻咬嘴唇,将头微微低下,那副娇羞的模样,真是疼煞了人儿。
这眼瞧着快到了中午,谢雨轩便留顾冲在酒楼用午饭。顾冲点头答应,可是将谢雨轩欢喜的不得了。
两人来到楼下,谢雨轩精心为顾冲挑选了四菜一汤,陪在顾冲身边,仿佛有说不尽的话儿。
这会儿从门外进来一名壮汉,此人看起来身材魁梧,只是穿着略显寒酸。头戴一顶斗笠压的很低,遮住了半边脸面,使人看不得全貌。
这壮汉一进酒楼就看到了与谢雨轩坐在一起的顾冲,身形微微一愣,急忙将斗笠压的更低一些。
顾冲只是向他瞥了一眼,倒未觉得有何异常。
伙计迎了过去:“客官,里面请。”
那壮汉跟着伙计,从顾冲身边走了过去,来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前坐下。
“客官,想吃点什么?”
“随意,两个小菜。”
“好嘞,客官稍待。”
顾冲只与谢雨轩谈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那面有一双冷冷的目光,正如利箭一般注视着自己。
“时辰不早了,我也要走了。”
顾冲酒足饭饱,擦拭着唇角,向谢雨轩告辞。
谢雨轩轻轻点头,起身将顾冲送至酒楼外,“公子慢走,记得时常来看望于我。”
顾冲点头,含笑挥手,转身离去。
酒楼内的那名壮汉随即起身,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远远跟了过去。
顾冲原本是打算回家中看望云娘后再回宫去,可心中念着肖克成被打一事,便打消了回家的这个念头。
殊不知,正是这一决定,却使得云娘躲过一劫,捡了一条命回来。
顾冲大步走在街上,可是却始终感觉有些不对,似乎身后总有人跟随一般。
于是他停下脚步,回头向身后望去。
街上人流攒动,人群你来我往的交汇着,却并没有什么异样。
顾冲皱皱眉头,也不再去想了,向着宫中走去。
那名壮汉从一旁闪身出来,远远的跟着顾冲,眼见他进了宫中。
顾冲进了宫内,喊来守卫问道:“刘统领可在?”
守卫答道:“正在房内。”
“带咱家前去。”
顾冲进到守卫营,见到庞千里正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
他面前坐着一人,面色黝黑,方脸阔肩,一双鹰眼透着犀利的目光,看上去面色不善。
顾冲虽知刘海其名,但是却从未见过。当下拱手道:“可是刘统领,咱家顾冲,有礼了。”
刘海自然也知道顾冲,便起身回礼道:“原来是顾公公,有礼了。”
说罢,他向庞千里丢个眼色过去,庞千里便急忙退了出去。
“久闻顾公公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未曾想居然如此年轻。”
顾冲淡笑摆摆手,“刘统领赞誉了,咱家也是听说,刘统领雷厉风行,这责罚手下可是毫不留情啊。”
刘海脸色一沉,皱眉问道:“顾公公此话何意啊?”
顾冲板起脸,沉声道:“那肖副统领犯了何罪?刘统领竟然如此重罚,可是要取他性命吗?”
他这样一说,刘海立刻怒了,厉声道:“顾公公,我责罚手下,难道还要向你禀报吗?”
顾冲摇头道:“那倒不用,只不过此事是由我引起,咱家自然要过问。”
刘海冷笑道:“顾公公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我身为守卫营统领,职责所在不敢怠慢,这肖克成私自放你出宫,就是大错,我留他一命已是开恩,你还有何话说?”
“我是奉皇上密令出宫……”
“顾公公说密令便是密令,若人人都如此,那还要我们守卫营作何?”
“你……”
顾冲被怼的无话可说,气得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