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品茶谈心性 指图论世局
马纯风的字迹再次摆在了白羽衣面前,白羽衣轻轻颔首,“宁王,必是此人无疑。”
宁王将目光望向了庄敬孝,庄敬孝道:“昨日我去了镖局,倒是有一人时常寄信去京师,只是镖局之人也不知送信者是何人。”
“让镖局来人一认便知。”
白羽衣却摇头道:“宁王,即便镖局之人认出了是他,若他死不承认,也是没有办法。”
庄敬孝跟着道:“不错,需人赃俱获方可。”
白羽衣微微一笑,“我来引他现身……”
府衙公办处,庄敬孝缓缓走了进来。
“大人……”
众人纷纷起身,庄敬孝点点头,“马参事,你随本官去城西瞧瞧,那里不是要挖引水渠嘛。”
马纯风点头道:“不错,属下已安排妥当,今日便可差人去了。”
“好,咱们去看看。”
庄敬孝与马纯风两人走出府衙,迎面遇到了白羽衣。
白羽衣微微欠身:“可是庄大人吗?”
庄敬孝点头道:“不错,正是本官,你是何人?”
白羽衣淡声道:“民女白羽衣。”
“白羽衣!”
庄敬孝佯装惊讶道:“你……你不是当朝女相吗?”
白羽衣摇头道:“如今已不是了,此次我是专程投奔宁王而来。”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
听到这话,庄敬孝不禁吃了一惊,连忙说道:“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快快有请,请进府内一叙。”
随后,庄敬孝侧身对着马纯风吩咐道:“今日咱们就先不去了,你自行去忙吧。”
马纯风闻言,立刻恭敬地弯下身子,应声道:“属下遵命。”
待他直起腰来,目光仍不由自主地落在白羽衣的背影之上,脸上渐渐地泛起了一抹震惊之色,仿佛心中正思索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庄敬孝此生只有一大爱好,就是好茶。
此时室内茶香袅袅,庄敬孝神色悠然,提起那古铜色的茶壶,在茶具中缓缓注入热水,清洗茶具,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
白羽衣和宁王坐在一旁,目光中带着欣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只见庄敬孝轻轻捻起一小撮色泽嫩绿的茶叶,放入精致的茶碗之中。热水倾注而下,茶叶瞬间在水中翻腾、舒展,似是灵动的舞者。水汽氤氲升腾,带着清新的茶香弥漫在整个房间。
待茶叶充分舒展,茶汤色泽渐佳,他才提起茶壶,将茶汤依次倒入白羽衣和宁王面前的茶杯中。
清澈的茶汤在杯中微微荡漾,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二位请用茶。”
白羽衣轻轻端起茶杯,微微眯起双眸,只是细看却并未品尝。
宁王抬手拿起茶杯,动作优雅,茶水入口,他微微点头,似乎对这茶的滋味颇为满意。
白羽衣慢声道:“宁王不可急,这茶需沉放片刻,才会更有韵味。”
“哦?本王怎么不知?”
白羽衣浅浅一笑,未再说话。
三人就这样在茶香萦绕中,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气氛看似和谐,却又隐隐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微妙。
“白姑娘,现如今太子继位并非正统,而宣王在北起兵,这天下局势你如何看?”
宁王缓缓放下茶杯,满目真诚询问着白羽衣。
白羽衣沉思片刻,缓缓说道:“宁王,太子继位虽非正统,但却无人得知,而宣王起兵谋反却是人尽皆知。镇北军虽强悍,奈何兵力远不如梁军。两相比较,这优势还是在太子这边。”
宁王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太子只调拨了京师府以北各州兵力,而江南各州并未动调用。”
白羽衣冷静分析道:“江南各州当属幽州最为重要,幽州布有重兵,遏守江南要道。宁王若是起兵勤王,这幽州怕是成败之关键。”
宁王见白羽衣猜中了自己心事,当下也不隐瞒,点头道:“本王确有起兵之意,只是目前来看,兵力尚且不足。”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宁王若觉得兵力不足,可以想个法子去其他州府借兵。”
“借兵?”
宁王满脸疑惑地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啊,谁会把自己的守军借给本王?”
只见白羽衣嘴角微微上扬,浅笑道:“借兵也并非是件难事,宁王可交于我办,我定当不负所托!”
一旁的庄敬孝与宁王不禁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惊讶和疑惑。
他们心中暗自思忖着,这白羽衣究竟有何能耐,竟敢如此自信满满地说出这番话?仿佛这件事在她嘴里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松简单。
借朝廷的兵,再去打皇上的城池……
两人又将目光同时望向了白羽衣,试图从她的表情和神态中捕捉到一丝端倪。
而白羽衣说完这话,却又悠闲自得地端起了茶杯,“这茶可不得急喝,不然非但品不出其味,反而会烫伤了自己……”
宁王琢磨着白羽衣的这句话,慢慢将自己面前的茶杯端了起来,轻品了一口。
“白姑娘说得不错,这茶此时品起来味道确实更佳,是本王心急了。”
白羽衣抿嘴一笑:“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宁王可将太子并非正统一事在临苍府散播出去,使得此地百姓对朝廷不满,也可为日后起兵勤王铺好前路。”
“临苍府?”
宁王微微皱起眉头,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尽管白羽衣并未明确地表达出来,但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宁王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白羽衣正在用心为他谋划着一条捷径。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大人,马参事刚刚离开了府衙。”
庄敬孝立刻起身:“宁王,下官先去了。”
宁王点点头,“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马纯风来到了镖局,取出一封书信与一块碎银,一并交给了镖师。
“今日可有去京师的镖车?”
镖师接过书信,答道:“有,午后便走。”
“越快越好。”
马纯风扭头便走,刚走出镖局,迎面便遇到庄敬孝正带着四名衙役赶来。
“大人……“
马纯风一时之间竟愣在了那里。
庄敬孝冷笑道:“马参事,你来镖局何干?”
马纯风支吾道:“属下……属下只是打听一些事情。”
“哦?打听事情,本官还以为你要寄出书信呢。”
马纯风顿感不妙,转身撒腿便跑了出去。
庄敬孝立即道:“拿住他!”
四名衙役立刻追了上去,庄敬孝则进了镖局,询问镖师后将那封书信取了回来。
等庄敬孝再从镖局出来,衙役们已经将马纯风擒获。
“带回府衙,打入牢中。”
庄敬孝冷冷一笑,将那封书信揣进了怀中。
回到府中,庄敬孝将书信取出,递给了宁王。
“宁王,他果然去了镖局,书信已被我取回。”
宁王将书信接过来打开,看过之后递给了白羽衣。
“他果真是暗灵。”
白羽衣看过信后,淡淡道:“宁王,这个人要好生善待,他对我们来说,很有用处。”
庄敬孝点头道:“不错,只有他的书信不间断的送去京师,咱们才是最安全的。”
白羽衣跟随宁王来到了他的住处。
这里是后院的一间厢房,推开门,一张不大的木质方桌置于屋子中央,桌面被擦拭得光洁如新,没有一丝灰尘。
屋子一角,有一张窄窄的硬板床,床板上铺着洗得发白却干净平整的床单。
另一侧立放着一个书架,一张书桌……
整个屋子没有奢华的装饰,没有繁杂的物件,一切都简单而有序,干净整洁得让人内心宁静。
“府衙人员众多,你住在那里本王也不放心,这里虽然偏僻了一些,但足可保证你的安全。”
白羽衣浅浅一礼,“多谢宁王,羽衣别无他求,只要有一处容身即可。”
宁王摆摆手,带着歉意道:“顾冲特意叮嘱,一定要善待于你,奈何本王这里实在简陋,也只能先委屈白姑娘了。”
“其实我早已疑心顾公公效忠于宁王,只是他过于机智,我始终未能找到他的破绽之处。未曾想,却是他救了我。”
“顾冲曾教我五子棋,有一个阵势名曰巨牛,他说这牛的两个犄角,离的越远,威力越大。”
白羽衣微微颔首,表示认可,轻声说道:“顾公公虽然远在宫中,但他却胜过了千军万马。若待来日宁王成就大业,顾公公必是最大的功臣。”
宁王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那气息仿佛承载着他心中无尽的感慨与欣慰。
随后,他缓缓地叹息一声,说道:“是啊!小顾子为本王着实做了太多的事情,每一件事都办得妥妥当当、尽心尽力,从未让我失望过。而如今他又将绝顶聪慧的白姑娘引荐而来,本王能有你们的辅佐,实乃上天眷顾啊!”
白羽衣谦逊道:“我本一介女流,能得宁王赏识,实乃是一件幸事。羽衣愿一心一意辅佐宁王,为天下苍生谋得明君。”
宁王很是高兴,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伸手指向屋内:“白姑娘看看这里,可还需增添何物?”
白羽衣轻蹙弯眉,缓声道:“宁王若是有梁国疆域图,兴州城防图倒是可送我一幅。”
“哦,这个本王还真有,你稍待片刻,我去取来。”
没过多久,宁王就急匆匆地再次折返回来。
只见他腋下紧紧夹着那两幅精心包裹好的图画,而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右手竟然还握着一把沉甸甸的锤子!
“哈哈,本王刚才琢磨着你肯定是想要把这图给高高挂起,所以就连同工具一块儿都给带过来啦。”宁王爽朗地笑着说道。
白羽衣微微颔首,表示认同,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毕竟像宁王这样身份尊贵之人,能够亲自动手为她做这些事情,实在是难得至极。
两幅巨大无比的图画被小心翼翼地悬挂在了一侧墙壁之上,几乎完全覆盖住了整整一面侧墙。
白羽衣静静地站立在梁国疆域图之前,她微微前倾着身子,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图上。
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好奇与探索的光芒,仿佛要透过这薄薄的地图来洞悉其中所隐藏的秘密。
白羽衣的眉头轻轻皱起,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游走,时不时的在某一处停顿片刻,又继续向前滑动。
此刻的她完全沉浸在了这幅地图之中,仿佛忘记了宁王的存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有她和眼前的这幅图存在于这个世界里。
“宁王,您看这里。”
白羽衣终于开口说话,手指的地方正是临苍府。
“兴州在幽州东南,而幽州之南只有临苍府一个州府,从兴州入京师必要过幽州。也就是说,临苍府地理位置虽不重要,但它却是唯一可以从南面支援幽州的城池。”
宁王点头赞同:“不错,只是这临苍府位于梁国最南,我若先夺它,费力耗时不说,夺下来又无用处。可我若直取幽州,这临苍府若是在身后出兵,我也难以顾及。”
“此处就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白羽衣摇头道:“非是鸡肋,依我看来,反而这里很是重要。”
“哦?愿闻其详。”
宁王不解,那临苍府已经到了梁国最南边,难道还能背向京师而行?
“宁王,恕我直言,您心中所想是高歌猛进,直抵京师。而我所想,是互为犄角,固守对峙。”
“……”
白羽衣的这句话就像瓢泼大雨一般,将宁王心中的火热瞬间浇灭。
起兵勤王不就是要杀去京师,难道起兵龟缩于此,那起兵又有何意?
“幽州之兵数倍于我,想要拿下幽州绝非那么容易,故而先要做好固守之本,才能再图谋取之路。”
“宁王若夺下这临苍府,那便可以与兴州成犄角之势,两城互相照应,幽州才不敢倾巢而出。只有这样,才可形成对峙之势。然后我们再图西面益州,若得三州,便可与幽州一决高下。”
听完白羽衣所言之后,宁王原本明亮的双眸瞬间黯淡了下来,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沮丧之情。
心中想要成就一番宏图霸业的雄心壮志,也被这番话语抹去了锋芒和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