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车水马龙、繁华喧嚣到永不落幕的城市,霓虹彻夜闪烁,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大街小巷满是行色匆匆的身影。而陆熙和林浅,就窝在城市一隅,守着独属于他们的一方小天地,经营着一份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满溢温馨的生活。
清晨,第一缕曙光还未彻底撕开夜幕,陆熙床头的闹钟便准时发出清脆声响。他像是被触发了某种“静音”机关,瞬间睁眼,动作轻缓得生怕搅扰了还沉浸在梦乡的妻女。侧身关掉闹钟,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林浅,她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在枕上,面容恬静,嘴角似有若无地上扬,兴许正做着什么甜美的梦。陆熙蹑手蹑脚地起身,每一步都稳稳落在地毯上,不发出一丝多余声响。
走进狭小却整洁的卫生间,掬一捧凉水扑在脸上,困意瞬间褪去几分。他对着镜子仔细整理面容,剃须刀轻轻滑过下巴,刮去新生的胡茬,看着镜中愈发精神的自己,陆熙套上那件有些发旧却被林浅熨烫得极为平整的西装。这件西装陪他在职场冲锋陷阵多年,衣角虽微微泛白,袖口也有些磨损,但穿在身上,却有着别样安心。整理好领带,陆熙带上公文包,出门融入上班的汹涌人潮。地铁站里人头攒动,他熟练地刷卡、候车,在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里找到一处角落立足,随着列车前行轻微摇晃,脑海里盘算着一天的工作安排,眼神坚定,已然化身为写字楼格子间里那为生活全力奔波、兢兢业业的一员。
与此同时,阳光如同金色纱幔,透过百叶窗缝隙,轻柔地洒在林浅的小画室里。画室不大,却被各类颜料、画笔与大小不一的画布塞得满满当当,宛如一座色彩斑斓的梦幻王国。林浅扎着利落马尾,身着沾满颜料的围裙,站在画架前,眉眼低垂,神情专注。调色盘里色彩交织,她手中画笔灵动如蝶,轻点画布,颜料晕染开来,勾勒出郊外春日漫山遍野的繁花盛景。画里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藏着生活里那些极易被忽视的细腻美好——或许是悦悦在花丛间追逐蝴蝶时的开怀大笑,又或是一家人野餐时拂面的和煦微风。
“妈妈,看我!”小悦悦恰似一阵旋风闯入画室,身上穿着陆熙出差带回的卡通裙,裙摆飞扬。她手中捧着自己用彩纸胡乱拼凑的“画作”,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一家三口手牵手的模样,脸上洋溢着邀功般的灿烂笑容。林浅搁下画笔,一把将女儿抱起,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印下响亮一吻:“悦悦真棒,这是妈妈收到的最美礼物!”母女俩的笑声在画室里回荡,那笑声清脆、空灵,仿若灵动音符,奏响这小家独有的幸福旋律。
午后,陆熙趁着午休间隙给家里拨去电话,听筒那边传来悦悦软糯撒娇声,缠着他讲童话故事;傍晚时分,陆熙拖着疲惫身子归家,还未进门,屋内饭菜香气裹挟着欢声笑语扑面而来。进门换鞋,林浅递来温热毛巾,悦悦挂在他脖子上软糯糯喊“爸爸”,一天辛劳瞬间烟消云散。餐桌旁,灯光暖黄,三人围坐,分享一天见闻琐事,平淡日子就在这一粥一饭、一言一语间镀上熠熠光辉,抵御外界所有喧嚣纷扰,稳稳扎根于生活土壤,肆意生长、馥郁生香。
与此同时,在城市繁华表皮之下的暗角里,袁祥峰宛如一只被猎人紧追不舍、遍体鳞伤的惊弓之鸟,瑟缩在苏瑶那狭小逼仄的公寓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地东躲西藏。这里仿若与世隔绝的黑暗囚笼,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那是外卖餐食久置发酸、汗水长时间浸渍衣物以及恐惧过度发酵后混杂的味道。吃剩的外卖盒在角落随意堆砌,汁水横流,引来几只蟑螂肆意穿梭,油腻的包装袋散落满地,黏附在破旧的地毯上。
厚重的窗帘整日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一丝光亮都被无情隔绝在外,仿若连阳光都成了禁忌,生怕照亮屋内这见不得光的秘密。袁祥峰在这幽暗中来回踱步,身影憔悴又狼狈。他满脸杂乱的胡茬,像是丛生的荒草,毫无生气地肆意蔓延;眼眶深陷,好似两个暗沉的黑洞,源源不断地吸纳着他仅存的精气神;眼球因过度紧张,布满狰狞的血丝,红得几欲滴血,每一次转动都扯动着眼皮的酸痛,却又无法停歇,好似唯有这般瞪大眼睛,才能捕捉到随时可能破门而入的危险。
他的脚步急促而慌乱,在斑驳的地板上踏出焦躁的声响,每一步都裹挟着难以名状的惊惶,时不时撞翻身旁摇摇欲坠的桌椅,引得屋内一阵杂乱响动。指甲被他无意识地啃咬得参差不齐,指尖渗出血丝,可他浑然不觉,嘴里念念有词,或是咒骂命运不公,或是呢喃着逃亡路线,整个人已然濒临失控边缘。
苏瑶在办公室中熬过漫长一天后下班归来,车间里机器轰鸣震得她双耳生疼,长时间重复机械动作让她腰背酸痛欲裂,双眼布满血丝与疲惫。推开门的瞬间,那股腐朽之气扑面而来,令她几欲作呕,眉头下意识紧锁。看到屋内近乎癫狂的袁祥峰,她心底涌起无尽的绝望与无奈,可还是强撑着精神,硬挤出一丝安抚的笑容。
她放下破旧挎包,缓缓走向袁祥峰,伸手想去握住他颤抖的双臂,却被他猛地甩开。苏瑶眼眶一红,却仍轻声细语:“祥峰,别怕,有我在呢。咱先冷静冷静,会有办法的。”袁祥峰仿若未闻,自顾自咆哮:“冷静?警察马上就要找到这儿了!我不能被抓,不能!”苏瑶眼眶蓄满泪水,她知晓劝不住此刻疯魔的袁祥峰,但她也无路可退,过往那些糊涂情分、利益纠葛,像绳索般紧紧捆绑着她,让她只能陪着眼前这失控之人,在这黑暗狭小的公寓里,一同深陷逃亡泥沼,未来未卜,希望渺茫,却又不得不咬牙苦撑。
她默默收拾起狼藉的屋子,动作机械迟缓,偶尔抬眼看向袁祥峰扭曲的面容,满心茫然与悲戚。窗外城市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依旧,可这方寸黑暗之地,只剩两个被命运裹挟、困于绝境之人,苦苦挣扎在逃亡边缘,不知曙光何时降临,又能否降临。
“我有一个点子,”袁祥峰像是被一道邪异的闪电击中,猛地揪住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双手因用力过度指节泛白,发丝大把大把地被扯下,他却浑然不觉疼痛。整个人似是溺水之人在汹涌波涛中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瞬间迸射出一丝狂热,嗓音沙哑得如同老旧风箱拉扯,又裹挟着几分癫癫狂狂、孤注一掷的决然,“火车站不能去,到处都是警察的眼线!那些穿制服的、牵着警犬的条子,肯定把火车站围得跟铁桶似的,咱们只要一露面,立马就会被逮住!”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内方寸之地急速踱步,双手胡乱比划,好似眼前就有围追堵截的警察,要靠这挥舞的手臂驱散危险。“可咱们不能在这儿干等着束手就擒啊!”袁祥峰突然顿住脚步,眼球因过度亢奋而凸出,死死盯着苏瑶,脸上青筋暴起,大声嚷道,“咱们悄悄爬上大货车,趁着夜色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就回去了。大货车又宽又长,司机开车的时候注意力全在前面的路上,哪会留意车厢后头多了两个人?等车一开,咱们就离这儿远远的,找个安稳地方躲起来。”
苏瑶拖着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走进家门,满心满眼只剩疲惫。工厂里领班的苛责、工友间为抢活计的明争暗斗,都像尖锐石块,把她的精力砸得粉碎。她把包随手扔到污渍斑斑的沙发上,老旧弹簧“嘎吱”作响,整个人如同一滩失去骨架的软泥,瘫坐下来。屋里浑浊沉闷的空气让她几欲窒息,逃亡多日积压的无力感汹涌袭来。
听了袁祥峰这番近乎疯狂的提议,她沉默良久,脑袋放空,只剩嗡嗡耳鸣。抬眼看向袁祥峰扭曲的面容,只见他胡子拉碴间嘴唇干裂起皮,汗水混着污垢在脸上冲出几道脏污痕迹,深陷的眼窝里是不顾一切的疯狂。苏瑶心底长叹一声,缓缓点头,眼下也的确没别的更好办法。逃亡之路仿若一场蚀骨噬魂的噩梦,步步荆棘,每分每秒都在将她的理智无情消磨殆尽。曾经对安稳生活的憧憬、对是非对错的判断,都在这无尽奔逃中化为泡影。
起初卷入袁祥峰这摊浑水,是贪图一时钱财、几分甜言蜜语,可如今,她已深陷泥沼无法自拔。警察通缉令张贴满大街小巷,照片上自己的脸仿佛在冷冷嘲讽昔日愚蠢。往昔生活回不去了,往后日子一片漆黑,满心只剩跟随与盲从。她知道这计划漏洞百出、险象环生,可事到如今,赌一把、拼一回,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成了唯一出路。“行,就照你说的办。”苏瑶哑着嗓子挤出这句话,像是给自己判了张前途未卜的生死状,与袁祥峰一同踏入这暗夜逃亡的疯狂棋局。
深夜如浓稠到化不开的墨汁,肆意翻涌、弥漫,冷酷无情地吞噬了城市白日的喧嚣烟火,将一切繁华与热闹卷入无尽黑暗。街边孤寂的路灯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晕,像是久病未愈之人疲惫的眼眸,竭力撑开一丝光亮,却只是徒劳地在浓稠夜色里划出几缕微弱光影。
一辆重型大货车宛如史前巨兽般静静停靠在路旁,车身庞大冰冷,黝黑的金属外壳在夜色下泛着冷峻光泽,周身散发着令人心生怯意的压迫感,仿若一头沉睡已久、随时可能苏醒发威的钢铁巨兽。货车司机忙碌了一整天,此刻哼着跑调小曲,怀揣对家中热饭热菜的念想,大步迈向不远处还亮着灯的饭馆。他脚步轻快,满心盘算着尽快填饱肚子,趁着夜深车少,一路疾驰,好早点完成这趟运输任务,压根没料到身后正悄然逼近两道鬼祟身影。
袁祥峰仿若惊惶至极的恶狼,裹挟着瑟瑟发抖的苏瑶,身子压得极低,猫着腰前行。他的脚步急促又慌乱,每一步落下都好似踩在炭火之上,烫得他几乎要跳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如阵阵雷鸣,声声撞击着脆弱耳膜。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抖,脖颈处青筋暴起,额头冷汗如雨下,瞬间湿透衣衫,后背黏腻不堪。逃亡的恐惧仿若恶魔之手,死死掐住他的咽喉,让他窒息,却又逼迫他不顾一切地朝货车奔去。
苏瑶紧咬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的双腿发软,若不是袁祥峰拖拽着,怕是早已瘫倒在地。脑海里警笛声轰鸣、警察冷峻面容交替闪现,满心都是被抓捕的恐惧。她死死揪住袁祥峰衣角,指甲抠进布料,指节泛白。
两人一路磕磕绊绊,摸索到货车后厢。袁祥峰哆哆嗦嗦地伸手,借着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双手颤抖着抓住篷布边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费力掀开一角。篷布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在寂静夜里仿若惊雷,吓得两人一哆嗦。他们顾不上许多,狼狈地弓身钻了进去。
刚一入车厢,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像是混杂着霉变货物、刺鼻机油以及长期未通风的腐朽浊气,呛得两人几欲干呕。车厢内堆满各式货物,纸箱摇摇欲坠,木箱边角尖锐,两人在黑暗中艰难挪动,稍不留神就被杂物磕碰,疼得闷哼出声。袁祥峰赶忙拉着苏瑶躲到一处相对隐蔽角落,双手死死捂住她嘴巴,自己也大气不敢出,身子蜷缩成一团,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动静,仿若稍有风吹草动,便是灭顶之灾降临。时间仿若凝固,每一秒都煎熬难耐,唯有两人急促心跳声,在狭小空间里疯狂回荡,为这场孤注一掷的逃亡奏响惶恐乐章。
不多时,司机酒足饭饱,满脸油光、心满意足地从饭馆踱步而出。他惬意地打了个饱嗝,悠长的声响在寂静夜里传得老远,带着食物的浊气与饱食后的慵懒。丝毫未曾察觉到,自己那辆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货车,此刻竟凭空多了两个隐匿于后厢、怀揣着巨大秘密的陌生人。在他眼中,这不过是又一趟寻常运输,路线早已谙熟于心,报酬也足够丰厚,足以慰藉这一路奔波的辛劳。
司机哼着小曲,熟稔地拉开车门,庞大身躯稳稳落座驾驶座,双手在方向盘上随意摩挲几下,像是在与老伙计打招呼。紧接着,钥匙插入、拧动,发动机瞬间轰鸣起来,打破周遭死寂,仿若一头被唤醒的钢铁巨兽发出震耳咆哮。车身先是剧烈震颤几下,像是抖擞抖擞精神,随后缓缓前行,沉重车轮缓缓碾过路面,碾碎了一路静谧,也碾碎了袁祥峰与苏瑶仅存的一丝侥幸。
货车朝着袁祥峰犯下累累罪行的那座城市驶去,对司机而言,那是目的地;于袁祥峰,却是噩梦重临之地。每前进一里路,往昔犯罪场景便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闪现——受害者绝望呼喊、四溅鲜血、惊恐面容,桩桩件件,似滚烫烙铁,狠狠烫在他灵魂之上。车轮滚滚,滚滚向前,无情地拉扯着他靠近那片罪恶深渊,可心底的惶恐却如疯长野草,愈发茂盛到要将他吞噬。
袁祥峰抱紧苏瑶,双臂像铁箍般勒得她几近窒息,可苏瑶一声未吭,她同样被恐惧攥紧咽喉。袁祥峰的身子止不住哆嗦,从指尖一路抖到肩胛,牙关紧咬,咯咯作响,冷汗从额头、鼻尖不断渗出,大滴大滴滚落,洇湿衣衫。他瞪大双眼,死死盯着篷布缝隙透进的微光,仿若那是救命稻草,妄图从中窥探到一丝转机、一线生机。
“咱……咱真能逃掉吗?”苏瑶颤抖着,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问道,话语里满是绝望与无助。袁祥峰仿若未闻,只是机械地收紧双臂,把苏瑶抱得更紧,似这般便能将恐惧挤出体外。货车偶尔颠簸一下,都引得两人心头狂跳,下意识绷紧身体,准备迎接随时可能降临的抓捕。
夜色愈发深沉,货车如孤舟般在空旷公路破浪前行。袁祥峰心底惶恐搅成一锅沸水,思绪乱作一团。他后悔起这莽撞逃亡计划,火车站虽危险,起码光明正大;如今窝在这暗无天日车厢,四面楚歌、进退维谷。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抱紧苏瑶,在这震颤车厢里,伴着发动机轰鸣、车轮滚动,怀揣破碎希望,奔赴那前途未卜、危机四伏的罪恶之城,任由命运巨轮无情碾压,毫无还手之力。
而另一边,陆熙加完班,拖着沉重步伐回家,开门便看到林浅在画板前勾勒女儿睡颜,暖灯倾洒,温馨满室。林浅回头,微笑递上热茶,轻声问起工作琐事,陆熙所有疲惫瞬间消散。一家人围坐吃夜宵时,悦悦奶声奶气讲学校趣事,小手比划着,眼中闪烁纯真光芒,陆熙和林浅相视一笑,平凡日子的幸福在此刻具象化。